第3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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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尾毒蝎! 说不定,说不定,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就连私生子一事都是他蓄意造假…… 北府军的唢呐队,吹着愈加响亮的《百鸟朝凤》,愈逼愈近了。 帕沙回过神来,不及再多想,厉声下令:“传令!!撤退!!撤退!!速速退往长陵!与我军汇合!”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率万军静静潜伏的副将,等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你说什么?” “回副将,远处激起百里土灰尘雾的,似是……马群。”传令兵同样满心疑窦,“马尾上束了草靶,在地上拖行,因此尘烟纷起。那马群之中似是有人指挥驱赶马匹,让马来回奔腾,但最多不过几十人。” 副将身侧参军数次回望归宁,只见那边兵火盈天,不禁心忧:“不知归宁战事如何?” 副将成竹在胸:“有帕沙将军在,有何惧?遣人再探,我倒要看看,这北府军要搞什么鬼。” 混在尘烟之中,指挥着数月来集合的马匹,褚子陵呛了满头满脸的灰,只觉浑身散发着马粪味儿,臭不可当。 而他要比许多人更忧心归宁的战事。 “他们这群蠢货在做什么?”褚子陵焦头烂额,舔了舔满嘴的口疮,抹去嘴角的灰沫,又望向归宁方向,“……我明明要他们跑,他们为何不跑??” 第204章 霸道将军俏军师(二十三) 两万五千名北府军, 一支训练了三个月的唢呐队, 以及一张“十万大军”的空头支票, 愣是把分兵到只剩一万守军的帕沙部生生给吓出了归宁。 坚固的大船从苍江南岸连接到北岸,铁链相连, 舢板互搭, 一座运兵桥自此建立,北府军的正面大军, 浩浩荡荡, 开入归宁。 时停云从浮舢上轻巧跳下,跺去脚底的黑泥。 他问一名亲军参军:“战况如何?” “如少将军所料!”参军喜道, “帕沙弃城而走,往长陵去寻他的主军去了。” 时停云点头, 还不忘抬一抬于风眠:“有赖军师献策。” 黑泥覆船、以避火攻的正经战策,的确是于风眠设计的。 至于王八和唢呐,包括北府军现在正在做的事情,都是池小池的主意。 ……在北府军占了上风后, 时停云便示意己方士兵在南岸点燃狼粪。 收到讯号后,早早等在上游的二百名兵士放舟入江。 轻舟顺流而下,二百人在江面上擂鼓喊叫:“归宁败矣!!帕沙亡矣!!” 开着全服喇叭嘲讽对手这种事情,池小池做得非常熟练。 至此, 计成连环。 池小池托人告知褚子陵正确的军情, 是为将他拉入计划之中。 先后经历艾沙、吴宜春之事, 以帕沙之疑心, 不可能再对褚子陵的情报全盘信赖。 三城实力之优劣, 帕沙心中有数,因此,他断不会相信,北府军会从正面强攻,最有可能的是佯攻归宁,实则是让主力部队绕行上游,在仡卡率军离开长陵后,再伺机攻打仡卡部。 帕沙性情如狼,一为谨慎,二为贪婪,得了情报,绝不肯分功于旁人,誓要占了全部的便宜,既可彰显仡卡之无能,又要一口气吃掉妄图“声东击西”的北府军主力。 因此,他定会拨主力去长陵附近守株待兔,却丝毫不觉,对垒的强弱双方,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个个儿。 三城当中最强悍的归宁,反倒成了软肋。 池小池叫骁骑营花费三月,收买、训练马匹,是为在计划当夜,在长陵附近驱马扬尘,制造大军压境的错觉。 而他乘南风之势,率军渡江。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他带着两万五的主力军“佯攻”而来。 情势也正如帕沙预料的那般,长陵、归宁与稻城形掎角之势,一方遭袭,另两方必然出兵。 现在,帕沙分出的主力军也该觉出自己中了声东击西之策了,必然联合长陵仡卡部,一同反扑,意图夺回城池。 仡卡部人数不算多,有一万五千军马,发现归宁失陷,不说倾巢而出,也必率主力来救,到时,城中留守之人,怕是不会多于五千。 然而,北府军此次调集到的总兵马,足有三万四千人。 两万五千人是渡江强攻的主力,而剩下的人,正在暗处虎视长陵,擎等着城中空虚之机。 所谓计谋,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若是帕沙坚决不弃城,或是有能力稳住被搅乱的军心,死守归宁,等人来援,那池小池也只能即刻下令北府军主力绕行,避其锋芒,抄了仡卡的老家,也能借此重挫帕沙锐气。 但可惜,帕沙是个谨慎又惜命的人。 他不敢赌时停云是否真的带来了十万军马,亦不敢将希望寄托在南疆军士的低迷士气上,只好弃城,去找他的主力军,好杀上一记回马枪。 因此,他将一座门户大开的归宁城直接丢给了时停云。 时停云指挥道:“迅速占领归宁,巩固城防,点出一万兵马,换上先前备好的衣服,准备应战!” 那参军道了声是,疾步下了。 时停云走出几步,左右张望。 一名跟随在时停云身侧的校尉抹一抹额头亮晶晶的汗水:“少将军,等长陵那边也闹将起来,这夹在归宁与长陵正当间的几万南疆军定然就废了,头尾不得兼顾,士气必损,甚至会因先救援哪边起内讧。可……稻城的两万人,又该如何应对?” 时停云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道:“放心。按时间推算,我那全服喇叭,也该开到稻城了。” 校尉:“……您的什么?” “稻城的索祥将军,是有名的多疑之人。”时停云收了不正经的腔调,“你觉得,他若是听说长陵与归宁已经折损,是会继续率军,不管不顾地往归宁扑杀,还是回去自己蹲好自己的窝,看好自己的蛋?” “您是说……?” “我派了一千人,抄他后路,去稻城周边敲锣打鼓送温暖了。” 他又在四下里看了一圈:“军机转瞬即逝。索部若是坚守稻城不出,在天亮前还未派援军到来,那我便能让长陵与归宁都姓了严。” 话音落下时,他总算在穿梭的人堆里找见了他想找的人。 仁青,十三皇子的侍卫。 时停云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十三皇子人呢?” 仁青脸色一片惨白:“回时少将军,属下不知……战事起后,十三皇子便与属下失散。方才属下听闻,十三皇子拿下了一名帕沙的亲兵,问清了帕沙去向,便点了一百骑兵,追帕沙残兵去了。” “……什么?!!” 时停云心跳瞬时失序,不管池小池如何调控,四肢也是难以抑制地痉挛颤抖起来,银甲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仁青:“时少将军……” 时停云不等他将话说完,大步奔至一匹高头大马前,一把扯过马缰,正欲翻身上马,便见严元衡一身是血,从西城门方向快马跃入,身后约有五十余骑跟随。 他右手提着个柚子样的东西,御马至时停云身前,他单手扯缰,让马原地踏步,旋即松开了手。 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帕沙的绿眼睛还睁着,眼中最后倒映着的情绪,看不出是惊惧,还是愤怒。 严元衡抹去脸上血污,温声道:“时将军,我提了帕沙的人头来,可领那一百金的赏钱吗。” 时停云嘴唇哆嗦两下,一把拉住严元衡,把他摔下马来,骑坐在他身上,照他肩膀就是劈头盖脸的两下抽打,在仁青还未反应过来时,又猛地将严元衡抱紧在怀里,头抵在他肩头处,一语不发,身体却忍不住微微抖着。 两个青年,滚了一头一脸的血灰。 严元衡没料到他会是这等反应,颇有些无措,又不想用满手血污弄脏了时停云,因而不敢下手抱他:“素常。我没事。” 时停云哑着嗓子嘶吼:“……胡闹!!你简直是胡闹!!” 仁青在一边瞧着,不知是不是该提醒时少将军,私下里如何暂且不论,他这样当着众军斥责十三皇子,的确是大大的不敬。 然而严元衡是半分也不介意。 他近乎温柔地解释:“我给自己设了界限,只追二十里,若是不得其踪,那便算了。好在我追上他了。他身边只有八十余人的亲卫,不算难对付……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这个,够吗。” 时停云的精神总算渐渐松弛下来。 他说:“够了。很够。” 又缓了片刻,他狠狠抹一抹脸,站起身来,对那目瞪口呆的校尉道:“通令下去,叫将士们换口号!” 校尉道:“要将帕沙的死讯宣扬开来?” “不。先不提帕沙的死活。”时停云情绪的负面影响渐次退去,池小池聪明的智商总算又占领了高地,“找不到帕沙,能叫他们始终保持不安;但若是把帕沙的头挂出去,谁晓得他们会不会被激怒,同仇敌忾,前来夺城?” “少将军考虑的是。那将士们换些什么口号呢?” 时停云不假思索:“诛仡卡,送王八。” 校尉:“……”您能不能换个东西送。 但是令出既遂,向来是北府军传统,况且这个口号出乎意料地管用,喊着既顺口又提气,因此校尉拱一拱手,便退下传令了。 时停云快步走回严元衡身边,拉着严元衡,径直往城中而去:“严元衡,今夜怕是不眠之夜,守在此处,万勿乱跑。若是再有下次,我再不认你这个朋友。” 严元衡摘下铁盔,抱入怀中,言简意赅地答:“是。” ……他抱我。 素常方才抱了我了。 被抱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严元衡总算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兴奋雀跃得不能自已。 仁青经了方才那一吓,现在是无论如何不肯让视线离开再严元衡。 严元衡倒是很温驯,听了时停云的话,在归宁城总府内等待,抱着铁盔盘弄上面的红缨穗,心情很不坏的样子。 仁青无奈之余,倒也理解他。 十三皇子虽是年逾二十,至今却仍未成婚,因此偶尔做出些幼稚举止,也不奇怪。 他亲手诛杀了帕沙,着实是大功一件,消息传回,皇上定会喜悦,赞他勇武。 然而他作为皇子的身边人,也该劝着些。 于是仁青试探道:“皇子武艺绝伦,仁青知晓。只是这样贸然行事、追敌而去,着实太过冒险,难怪时少将军发怒至此。您没有看见,时少将军听说您去追帕沙,脸和唇都煞白煞白的。” 严元衡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