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吃过午饭后，林爱青回到办公室，也没休息，直接就开始看柜子里的那些资料。 资料是从六三年成立农机站时开始的，到现在统共十一年的历史，放在柜子里看着不多，拿出来也有厚厚的几沓。 李站长的字不好认，资料内容也很乱，原本以为资料不多，一两天的时间能够看完整理好，现在看来，这工作还挺艰巨的。 不过慢慢看慢慢整理就是，林爱青现在有的是时间。 省城那边，林父很快就接到了林爱青的电报，一看到电报内容，嘴都咧到耳后根那儿去了。 林爱青当上拖拉机手，林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担心的。 拖拉机容易开，但对女同志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拖拉机强烈而持续的震颤是一个问题，还有就是转弯时需要把握住车头方向，需要很大的力气。 短时间开开没什么，但长此以往，手臂腰椎受不住，身体肯定会出问题。 “菊香！”林父难得早早地把手里的活交给徒弟大权，自己兴冲冲地回了家，进屋见到林母在厨房准备午饭，赶紧把手里的电报内容读给她听。 林母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赶紧把锅放到一边，激动擦干净手，接过林父手里的电报翻来覆去地看，哪怕林母只认得“公社”两个字，但目光专注得，仿佛要把那短短几个字印在心里。 “这是真的啊，这可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不自觉就抹起眼泪来，心疼林爱青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心情平复下来，林母又想起件事儿，赶紧问林父，“爱青这都在公社上班了，这以后回城的事……还能回来吗？” 林母一直在打听知青顶退需要的流程和手续，像林爱青这样当年下乡，马上又回来顶退是肯定不行的，最好是等林母自然退休，到时候林爱青就能顺理成章地回来了。 提前退休也行，但至少也得三年后，而且提前退休后的工资会比原来少很多，即便林爱青回来上班，加起来只怕也顶不上林母现在的工资。 但林母哪里敢算这笔经济帐，只想着能借此把林爱青抽调回来，就谢天谢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 一更，晚上要出门有事儿，二更可能要十二点后~ 具体时间不确定，小可爱们明天刷~千万不要熬夜~笔芯~ 第四十二章 林母这样一问, 林父脸色也凝重起来, 在公社当技术员和回城进车间当钿纱工，实在是没法比较出来哪个更好，各有优劣。 虽然只是小公社的普通技术员，但那毕竟是公职系统, 要是在城里，想进去都没有门路, 林爱青要是上进，前途说不定比回城更光明，以后就是调到省农业局，也未必没有可能。 当然这只是最好的设想，林爱青也有可能在乡下蹉跎一辈子, 基层技术人员, 想出头也不容易。 回城接林母的班，只能从车间底层做起，钿纱工有多辛苦, 林母最清楚, 要不是没有办法，她压根就不希望女儿去吃那个苦。 在车间做了半辈子, 现在林母还只是个小组长, 如果没有特别好的机遇, 林爱青回城顶职后，可能顶天了也就当个车间主任，人生一眼就能够看到头。 而论生活条件, 肯定还是城里好，家人也都在，以后成家可以选择的余地也比乡下大，而且当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在身边看着，这样才放心。 “这事过两年再说，先让爱青做好眼前的事情。”林父叹了口气，以后的事情还是未知，做好现在应该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林母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林爱青一个人在乡下，她总是忍不住担心，撇下回城顶职的事不提，“爱青性子温，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跟同事相处好。” 林爱青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做事反应就要稍慢一点，长大了以后身体好起来，只是性格也已经定了型，不喜欢凑热闹，也不热衷于和人打交道。 以前林爱青做事说话慢，林父林母还特别着急，以为孩子智力有问题，后来发现林爱青不是傻，只是话少，其实心里看得清楚，想得也明白，林父林母才放下心来。 这样的性子，平是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一般的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在公社那样需要人八面玲珑的地方，就有些不适合了。 林母主要是担心，别人不了解林爱青的性格，会误会她，以前不就有学校里的孩子，说林爱青是怪胎么，想起这事，林母心里还怪伤心的。 林父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想了想，让林母先做饭，自己进屋里去给林爱青写信，这一写，足足写了三页信纸，实在是林父有太多的担忧和叮咛要嘱咐。 林爱青现在进的是机关单位，跟一般的事业单位还不一样，里头的弯弯绕绕可不少。 林父虽然一直从事人际关系简单的机修工作，但活了大半辈子，见到的听到的不少，吃过的盐也比林爱青吃过的米要多。 他虽然没本事直接教林爱青要怎么做，但是从少能从自己半辈子的人生经验里，总结一些说给林爱青听。 屋外，林卫红攥紧拳头，狠狠一拳锤在墙壁上。 林卫红跟林父是前后脚回家的，只不过她到了门口没有进屋而已，她在家属楼下看到兴冲冲回家的林父，下意识就悄悄跟了上来，在门外直接听了个全程。 哪怕现在屋里已经没了说话声，只有林母做饭时锅碗瓢盆撞击的声，林卫红也挪不动脚进屋。 林父念电报的时候，林卫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听到了耳里，但她却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把它们组合起来，理解了意思。 林爱青进了公社，当上了农机站的技术员，拍了电报回家报喜。 公社技术员？！就凭林爱青那三脚猫的机修技术？ 林卫红整个人都听蒙了，公社什么时候进人的门槛那么低了？她又不是没有下过乡，公社干部对她们这些下乡知青，根本就没想像中的那么看重。 除非某个知青在某个邻域特别地擅长，才有可能破格提拔，上辈子林卫红知道的，也只有一个姓魏的知青进了隔壁公社而已。 但最终的结局似乎并不怎么好，好像是因为意外残疾了，后来回城后，就再没听说过对方的消息。 但林卫红也知道，林爱青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林爱青性子谨慎，事情没有落定之地，她不会张扬，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口，现在她既然发了电报回家，想必进公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林卫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指皿深深地掐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疼痛。 “没想到，最后反倒是成就了你，简直可笑！”上辈子林爱青空有一身修车技术，最后却是顶林母的职进了车间，这辈子倒是歪打正着，因为下乡，让林爱青有机会亮出本事来。 想到自己可能送林爱青走上了一条青云路，林卫红就要呕血。 老天爷何其不公！到了这时候，林卫红甚至都有些怀疑，她的重生，不过是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不然为什么她想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进展，反倒是林爱青一路顺风。 想到林母的工作，林卫红把心底的戾气压了下去，劝自己，林爱青进公社对她来说，未必就不是好事，林爱青回不来，这样她从林母的手里要到工作的几率，又更大了一些。 而且公社革委会，可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的，林爱青一个无权无势的知青，想往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虽然这样努力安慰自己，但林卫红心里还是憋屈得厉害，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她上辈子的失败，是因为她不如林爱青。 林卫红攥紧了手，日子且长着呢，走着瞧！ 这事儿林家没有去外头大肆张扬，只跟家里说了一声，告诉林家栋夫妻时，林父还特意提醒了，不要去外头嚼舌头根子。 虽然没有张扬，但没过多久，这事还是小范围地在下乡知青的家属中间传开了来，毕竟林家人不说，别的知青也会往家里写信，总会有人提到这事。 “顾主席，咱们这回看走眼了，你儿子的眼光还是不错地。”徐父瞅着顾美芝乐，这要是当初把林爱青留在厂里，可以好好培养不说，徐向阳也不是跟着跑下乡去。 顾美芝横了徐父一眼，“什么看走眼，她林爱青就是再厉害，那也配不上咱们家向阳。” 徐父无奈摇头，在儿子的事情上，最讲原则的顾主席是最没有原则的，说不通，徐父也不说了，省得跟顾美芝吵起来。 想到昨天才收到的徐向阳写回家的信，“向阳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说起这事，顾美芝就更生气了，徐向阳写回家的第一封信，竟然不是写给她，而是写给徐父的，这也就算了，孩子怕她生气，可以理解。 但一封信通篇看下来，就是在跟家里求饶诉苦，但愣是没有一个字是在认错，也没提要回城的事，倒是倔得很。 而且，要不是徐向阳写信回来，顾美芝还不知道宋妙言也下乡的事，她就说怎么这一整个暑假都没见着宋妙言，之前问宋母，宋母还说宋妙言去乡下舅舅家。 可笑！宋家人这是拿她顾美芝当傻子呢。 一手算盘倒是打得好，也不看看宋妙言被她们教成了什么样子，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居然跟着跑下了乡，也不怕回不来城。 就宋妙言那样的，还不如那个林爱青。 “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臭小子，翅膀还没长硬，就敢跟别人学飞，摔不死他！”顾美芝心里堵着一口气。 在徐向阳的事情上，向来都是顾美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徐父压根就没有意会到顾美芝的刀子嘴豆腐心，闻言点了点头，端着茶缸子就要出屋，准备出去转转。 见徐父对徐向阳的事一点也不上心，顾美芝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徐父瞅着被砸到脚边四分五裂的花瓶，眉头立马皱起来，脸色也很不好看，“你这是干什么！” 顾美芝挑高眉毛看他，“我干什么，向阳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一个人的责任是不是！你可是当人爹的，你……” “成成成，我给他汇点钱过去。”徐父真是怕了顾美芝，赶紧举手投降，不想跟她吵吵。 顾美芝这才顺气坐下来，“行，你信里就说我还在生气，让他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回来，别把我给气死了。” “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 林爱青上班很安静，詹书记把她提拔上来后，也没有特殊照顾，全靠她自己，只许干事提点了林爱青一些平时要注意的事项。 要不是李站长现在没事就喜欢捧着茶缸子去别的科室办公室串门子，炫耀自己来了名得力干将，大家伙很容易就忘记农机站来了位新技术员。 头几天林爱青一直在看农机站里的资料，并且重新归类整理了一遍，间隙里也在慢慢观察公社的班子组成和分管情况，想要尽快搞清公社的运行机制。 每天早班晚走是必须的，人也勤快，不过公社人不多，她要做的主要就是搞好她们自己办公室的卫生，每天早早烧好热水备上。 李站长对林爱青满意得很，去哪里都喜欢带着林爱青，一些不需要基层干事出席的会议，李站长也带着林爱青，知道她以前没接触过这些，就趁着机会多看多学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 如约更上了，笔芯~ 其实……柒柒十二点后才到家，但有什么办法，自己放出去的狠话，拼着熬夜头秃也得码完~ 眼睛都打不开了，居然发之前还小修了一遍~快快来夸我~ 第四十三章 农机站的资料向来都是李站长整理的, 不光书写凌乱, 记录也零散不全，甚至好些东西，资料上根本就没有记录，但林爱青问起来, 李站长心里都有数。 林爱青看资料的时候，经常看得一头雾水。 “没办法, 咱们农机站虽然设在公社里头，归公社管着，但又是个独立的单位，事情多人员少，根本没有精力去登记整理。”李站长说起来, 也是满心无奈。 林爱青翻了一下, 近几年的记录几乎都没有，维修记录本上也只有廖廖的几个记录，按了几个红手印而已。 上次她回省城购买回来的那批零配件也没有登记造册。 其实农机站平时也没什么事, 只要心里大致有数就行, 反正农机站有的这些东西都简陋得很，站里也就他们这两个人, 更不会有领导下来检查工作。 但林爱青不是这样糊弄的性子, 她有条理惯了, 做什么事开了头就想做完做好，等资料一看完，她就跟李站长申请, 准备把农机站的这些机械和零配件重新造册。 李站长直接就批准了，让林爱青放手去做。 要统计农机站的器械重新造册，除了公社仓库和加工厂的，还有各生产队借过去的，都需要登记，李站长也没闲着，直接广播让各大队干部来公社开了会，让他们到时候配合林爱青的工作。 “这个登记，是怎么个登记法？”有大队书看了林爱青一眼，直接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