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怎一个惨字了得。 月例一定是谢琰管的,但林淼倒不觉谢琰会用这种克扣月例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毕竟人家的心狠到能凌迟分尸,那可不是一般人。 林淼想了想对璧如道:“你去找张姨娘,从她那儿借点粮食来周转两天。” 毕竟这府里头除了张姨娘目前还对自己有点同情外,其他人林淼都求不动更不敢去求,万一戳中了大爷们的哪根敏感神经把他给咔嚓了呢? 璧如一走,林淼回到屋里又想到了另外一件尴尬事,于是赶紧翻出自己带来的行李,结果翻了个底朝天也只翻出一块玉佩与一两碎银子。 剩下这么点银子,即便是他能够完完整整从晋王府出去,也没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要饿死了。 所以他暂时连逃跑的本钱都没有。 林淼仰头喝了一杯水,想到自己在这狼窝里还得呆一阵,浑身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璧如出去一趟倒是很快就回来了,她手上拎着两斤米两斤面和一块rou,另外还有一碗豆腐。 发愁是填不饱肚子的,林淼放下茶杯接过璧如手上的东西,决定还是先吃顿饱饭比较重要。 璧如见他跟进了厨房,赶紧将他推出去:“公子你去屋里休息就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淼不理会她的反对,指挥璧如去揉面,自己则挽起衣袖将那几两rou给放到了砧板上头,而后拿起两把大菜刀手起刀落地剁rou馅。 璧如一边揉面一边问:“公子要做什么?” 林淼豪气万丈:“吃饺子。” 小葱豆腐加点rou,做出来的饺子喷香无比。 林淼自己在外地工作,平时晚上回公寓的时候都会做点吃的。偶尔周末的时候还会邀请同样单身的男同事回家看球之类,都是自己在家做饭。 不过两三年,通过一个下厨的软件和他专研琢磨的精神,他的厨艺已经很拿得出手。 对于林淼下厨房,璧如虽然不太认同,但也不是很奇怪。公子没落水之前就偶尔会进厨房,说是要亲手做饭给晋王吃。 结果因为太难吃而一次都没有送出手。 璧如一向是自家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因而这会儿除了在心里下决定,一会儿无论公子做出来的东西多难吃都会吃下去外,也就不拦着林淼了。 小葱切成末,与剁碎的rou馅和豆腐放在一起。豆腐是含水量比较少老豆腐,与rou和葱搅拌在一起,白绿红的颜色很讨喜。 等揉好面粉,林淼又洗了手亲自将面粉拧成小剂子。璧如年纪虽然小,但是擀面杖已经用得得心应手,饺子皮几乎在她的指尖下飞舞转动,很快就成了外面薄中间略厚的一片。 林淼站在边上将饺子馅填进去,双手一捏就是一个圆鼓鼓的饺子,立在砧板上可爱极了。 等到热水烧开,饺子被下进锅里漂浮起来,主仆两个才对视一眼终于笑了出来。 想通了! 林淼端着饺子大口吃着,下定决心等稍微养足精神就去和谢琰他们告别,大不了出府以后就把那块玉佩给卖了。在外面穷活着也比在这里富死了好啊。 而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离林淼所在地不远的小院里,张姨娘坐在窗边绣花,旁边立着一个小丫头将前面拿给璧如的东西列了一遍给张姨娘听。 张姨娘听完,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么点也不够几天的……” 只是她这边的院子的确能力有限,拿不出其他再多的了。 名唤春桃的小丫头抿着嘴巴小声说:“这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 张姨娘起身将针线放到边上,笑着对春桃道:“总归是一个府里头的,也不好就这么看着。” 林淼虽然骄横,不过在张姨娘看来还是孩子气罢了。 春桃见她起身,疑惑地提着裙子跟上去:“姨娘去哪儿?” “月例没发到地方,应该不是王妃的意思,我帮着去问一问吧。” 春桃觉得自己主子不该为了个男妖精得罪人,却又不得不跺跺脚跟上去,而林淼在自己屋里茫然无知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谢琰x林淼。 第三章 林淼吃了一顿饱的,躺在自己的软榻上摇扇子。 他们在这处小院子乏人问津,太阳倒是从不迟来。正午一到,外头的太阳愈发热烈,温度令人发闷。月例没了,照常解暑该有的冰自然也就没人送了。 璧如站在衣柜边上整理两人的行装,前头听林淼说要走,她高兴极了,心中积压了许久的不安与惊惧也消散了许多。 林淼则闭着眼睛想着陈宁与谢琰。年前边境有过sao乱,陈宁这阵子正在巡视封地,暂时并不在府里头。而谢琰其实并不仅仅管着这府中内务,实际上在外头做着不少生意,手握着这封地上过半的经济命脉。陈宁与他即便还无爱,却也信得过谢琰的才能,两人更似君臣。 按照原著里的结局,陈宁也是靠着谢琰赚来的钱发展壮大了自己的军力,而后起兵反了自己亲哥,重整了整个国家。而谢琰以宋国公府庶长子的身份被推向晋地,最后以后位回归上京,灭了谢家满门。 林淼没看过原文,不知道谢琰在国公府受了怎样的对待。但想想也可以知道一个六七岁才被从外头找回去的庶子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会有的茫然无措。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什么外力推动他黑化,在那样的大家族的纷争里,谢琰心理扭曲属实算情理之中了。 换言之,谢琰这会儿十之八九已经变态了。想到这里,林淼打了个颤。 要论年纪,林淼自然能压他们两人一头。然而他清楚得很,论经历与手段,那两人随便掉根头发丝下来,都能比自己牛逼。 在他们耍心思那纯粹就是找死,还不如直接眼泪汪汪地说一声爷爷饶命来得实际。 林淼加快了自己打扇子的动作,却也赶不走暑气难消的燥热,好不容易要迷迷糊糊入睡之际,屋外又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而后有个人立在门口细声问:“有人在吗?” 林淼打着小呼噜,璧如快步过去拉开房门,“有什么事儿吗?” 来人是谢琰身边侍候的大丫头妤雯,皮肤白皙个子高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知林公子此时方便不方便,王妃那儿有事劳林公子去一趟。” 提到了谢琰,璧如垂在身侧的手缩到后头抓了抓自己的裙摆,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林淼,这才点点头:“请jiejie稍等。” 妤雯含笑垂首。她的视线往里落到了小圆桌上头,只看见几个倒扣的茶杯,果点什么的却是零星都不见。妤雯将之记在了心里头,复便收回了视线。 林淼本来就睡得不深,这会儿已经因她们的说话声而醒来,心中狂风暴雨似的吹过一阵惊慌。他一骨碌坐了起来,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性,却也想不出来谢琰现在找自己过去会是因为什么事情。 璧如快步到了榻前,弯腰将林淼的鞋子捡起来给他穿上。林淼也赶紧起身下榻,连额前的汗水浸湿鬓发也顾不上,一刻不敢拖延。 毕竟从他现在的处境来论,说不准就因为迟到而到时候多挨一刀啊。 妤雯半垂着头,听得耳边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再看去便是一双男鞋入了眼帘。她跟着将视线往上抬,恰见林淼慌慌张张扶着自己的腰带,一双桃花眼配着个黑湫湫的瞳仁,自然透着一股可怜可爱的味道。不说男子,便是女子也挑不出几个这般颜色的,也怪不得晋王能看上了。 妤雯对林淼露出笑来,开口客气:“扰了林公子小憩,有劳公子随我去趟清秋院。” 林淼大着胆子向妤雯打听:“不知王妃为何事找我?” 妤雯并不透露,只道:“公子去了便知。” 林淼心道:“去了便知不假,老子就怕自己有去无回啊。” 璧如有心跟上,不过林淼没让。 沿着游廊一路前行,上了台阶又下台阶,周折了有小半刻钟,林淼的面前便出现了一处清幽的院子。院子里头有几个丫头婆子压低了步子进出。 这般略带压抑的氛围,让原本就心怀紧张的林淼越发不安起来,不知屋里头的谢琰是不是个长着四手四脚的妖怪。 妤雯的脚步停在了台阶下头,她回头对林淼道:“公子且等一等。” 她说着先上了台阶,掀开门帘进了屋,约莫隔了十几息,屋里头又走出来一个圆脸的小丫头伸着脖子对林淼道:“林公子,王妃请您进来说话。” 林淼努力镇定,他迈步上了台阶,在门帘前一低头进了屋里。 屋里头是仿佛与外头截然不同的时节,冰鉴散发出来的凉气清透怡人,将盛夏的暑气完全隔绝在了外头。 但来不及舒一口气,只敢低着头的林淼就看见自己正前方的榻上有一双穿着黑靴的腿以及垂在那靴侧的衣袍带的金边,不用多猜,那就是谢琰了。 遵循着自己记忆里的礼节,林淼二话不说行了礼,只是开口时一个没忍住,稍带了点没出息的磕巴;“见,见过王妃。” 这一磕巴,整个屋里似乎都静了两分。 林淼心里只想暴哭,他想着自己上辈子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儿,怎么现在就要这么遭罪呢? 然而下一刻,出乎林淼意料,上座的谢琰开口道:“嗯,坐下吧。” 他的声音温和极了,完全不是林淼预想之中那样冷酷又残暴的人设,使得林淼分神间大着胆子抬头看了谢琰一眼。 谢琰身着玄色窄袖衣袍,头上带着白玉发冠,虽坐着却可见身形高大,另则面目极其俊朗,气度绝佳。 林淼在旁边坐下,因着这第一印象,心里不禁对自己看见的评论产生了怀疑。他读过不少书,深知有时候书友的评论会夸张放大,难不成谢琰也是被书评污名化了? 林淼稍微放松了一些,然而这屋里另外一个站了许久了的小管事在见着林淼以后,却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公子这月可收到了该发的月例?”谢琰望向林淼,情绪不起不伏。 林淼下意识地摇头。 屋里站着的管事姓孙,管着的就是府里头这些莺莺燕燕院子里每个月的月例发放,林淼院子里没发着,自然是由他管着。 “本月已经过半,怎么还有院里的月例不发,这克扣下来的地方不知孙管事用到了什么地方?”谢琰将目光挪到孙管事身上,再一开口就让林淼精神一振。 原来叫自己过来并不是找自己茬要用小刀子划拉他rou,而是为我出头的! 林淼用余光偷偷打量谢琰,当下更觉着谢琰这人可能没那么坏没那么狠了。 孙管事冷汗直流,不知道这事儿怎么会让谢琰知道。王妃不是一向都不理会后院那些事,更不多管的吗?且之前林淼多有任性之处,失礼的地方更多,王妃不早该烦了他么? 退一步说,林淼那院子里的月例本就不多,孙管事本以为就算是被谢琰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自己两句也就过去了。 平日里他管着这些,后院那些姨娘不说一般的,便是正得宠的见了他也是笑脸相迎,让孙管事心里多了飘飘然。偏偏一个林淼,明明毫无依仗却还满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竟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他这才想着让林淼吃些苦头得些教训,好知道这王府不是外头,规矩可多了去了。 孙管事以为的也没有错,谢琰的确不关后院如何,也的确不喜林淼,那些月例更不被他放在眼里。 然而重点不是孙管事克扣了多少,是他眼里越过了谢琰这个主子,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孙管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整句,脑门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滴。 “孙管事可是舌头不利落了?”谢琰的视线落在孙管事的身上,寸寸寒光。话虽然说得隐晦,然而意思清楚,舌头不利落了,那就割了吧。 林淼这才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眼珠子一错不错地落在自己的鞋面上,不敢再瞎转悠。 孙管事也被惊了一跳,赶忙开口道:“不,那,那些扣下的月例奴才都存在库房了,本是想过几日再给林公子送去的。” 林淼表面是个木头人,心里却觉得十分解气。这坏东西让自己饿肚子,现在真是活该! 谢琰处事明快,不再多言,只抬手指尖往上扬了扬:“以下犯上,杖三十,逐出府去。” 他的话音一落,外头便进来两个侍卫将脸色煞白的孙管事给拉了出去。不消片刻,院子里便传来惨叫声,不过只叫了一声,很快就变成了低声呜咽,好似嘴里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只是那样的呜咽也声声入耳,让林淼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谢琰起身没理会他,径直入了内室。还是妤雯上前送客,她仿佛压根跟不见外头的声音似的,依旧是柔和地对林淼笑道:“劳烦林公子来这一趟了,一会儿就有人将这个月的月例送到您院子里。” 林淼点头,谢了妤雯。再到屋外头,就见前头还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孙管事现在已经被打得屁股出血,脸色惨白半晕过去,恐怕是没了半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