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说到了一户家里各色条件都还可以的,李曼的娘也点了头,表示可以考虑考虑,栾夫人想了想,笑起来:“只一样,那孩子生的不是很标致,个子不算太高,但也过得去,就是肤色黑,眼睛小,鼻梁也有些塌。” “姨妈,我不要!”本安静听着的李曼立刻出声表示拒绝,听了就倒胃口,还让自己嫁过去? 李曼的娘嗔怪地推了她一下:“眼睛小聚光,鼻梁塌些怎么了?是嫁过去过日子,要那么标致做什么?” 后面还想再缀上一句“想要裴华那般的长相,哪里就那么容易找见了”,可让闺女不自在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栾夫人也是个识趣的人,也没有提裴华,呵呵笑道:“小曼不乐意,也就算了,上次她娘带了他来送东西,我瞅着也的确忒不好看了点儿!那小绿豆眼儿一转,瞅着惹人发笑。”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事儿也不是能急得来的,年底了,亲朋好友间走动地也多,我给你留意着就是了。” 第252章 吃蟹油的讲究 李曼娘儿俩临走前,栾夫人还给了一罐子的蟹油给她们带回去。 俗话说,九月团脐十月尖,持螯饮酒菊花天。将螃蟹白肚朝上,蟹脐呈半圆型的称“团脐”,也就是雌蟹,那些尖脐的就是雄蟹。九月里头正是雌蟹最肥美的时候,仔细挑选雌蟹,一看壳儿,但凡蟹壳黑绿色,日头下带着亮光的,那都是蟹rou厚实的,若是蟹壳是黄色,大多都是rou少而松的;二看蟹脐,若是团脐凸了出来,那必定膏肥脂满;三看蟹螯,要挑那些螯足绒毛丛生的,说明螯足rou厚质紧;四看蟹的活力,将雌蟹翻个身,腹部朝天,那些个能迅速用螯足弹转翻身回来的,自然是体力好的。 这些挑选出来的极大极肥的,蒸熟了,鲜而肥、白似玉、黄似金,而那些负责剔rou的厨子们必得先用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儿洗了手,防止手汗影响了蟹rou的口味。剔出来的蟹rou加了猪油炼成,放进瓷瓦罐子里,搁在阴凉的地方,凝成蟹冻,久贮不坏,可以吃上一冬。 李曼接了那罐蟹油,旁边的丫鬟又递来了些干合欢花,就有些不解:“姨妈,这干花叶子拿了来做什么?” 栾夫人特意嘱咐:“螃蟹性寒,合欢花性平味甘,你们吃了这蟹油,就拿合欢花烫了烧酒来喝上一口,烫过的热酒喝下发散地快,能驱驱螃蟹的寒气。” 听了这话,李曼点了点头,心道吃个螃蟹rou也有这诸多的讲究,李曼的娘就在一旁笑着道:“这讲究的日子过起来,说道可多了去了,可要多和你姨妈学一学,倒也不愁,等成了亲,离姨妈近了,学的日子长着呢!” 旁的不说,栾夫人对李曼那的确是当了亲闺女培养,李曼自然也知道姨妈的用心,抿嘴儿笑着点了点头,对自己娘嘴里形容的“讲究的日子”生出无限向往。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憧憬李曼成了亲后的好日子,至于这会子正躺在屋子里半个身子都裹了纱布的裴华?李曼想到了他,眼神黯了黯,但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心里想着再怎么也怨不到自己。以前他和自己往那儿一站,谁不夸是对一对璧人,般配的紧?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脸也毁了,腿也说不准瘸了,前程也没了,难道自己这么好的条件就要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或许“可怕”这个字用得有些过,李曼心里又涌起歉意,愧疚心起,任凭谁都会觉得不好受,李曼转念又一想,他受伤之前对自己那般无情,那现在就怪不得自己了,如此一想,心里那股愧疚也就荡然无存了,只管开始筹谋自己今后的生活。 杜芊芊送了货、买了羊乳到了家时,杜大山仍然在那里陪着裴华。季桂月已经菜园子里的那点活儿忙完了,今冬乌青菜种多了,紧着吃都有些吃不完,季桂月就揪了外头那层贴了地面已经老了、黄了的菜叶子去喂那两只兔子。 “你哥现在成了华子的看护了,刚刚回来一趟,我还以为他是来看安安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杜芊芊正在往下拿头巾,笑着捧哏:“怎么着?” “你哥说,芊芊给留的那碗粥油冷了,我回来热热,热完了,还挑了个冒油的咸鸭蛋带了去。” “好嫂子!我知道家里都你扛了去,哥又没工夫接活儿去,我过年一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说着又往被寒风吹得有些干的额头和两只手细细抹了面脂,见季桂月正蹲在那里帮她喂兔子,有些不好意思,猴着身子就去依偎在她身上。 季桂月佯怒地轻轻捏了下杜芊芊的脸,养得更水嫩了,手感真好,于是又捏了下:“你这妮子,敢情我是在抱怨你哥不该扔了木匠活儿不干去照顾华子?我倒成了个什么人了?就算不是看在你份儿上,华子出这事儿,我和你哥也该尽全力帮忙!” “我知道我嫂子不是那样的人,但总归是我和裴华哥承了情,我都记在心里呢。”轻轻说着,杜芊芊更往季桂月身边依偎得更紧了。 “这丫头,仗着我和你哥都知道了,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了。”一一和点点飞速地动着自己的三瓣嘴,将菜叶子往里头塞。 杜芊芊仍然笑着,不过口气却很认真:“嫂子,现在是裴华哥最难的时候,咱们再不对他好些,他可就太难了。” “哎!”季桂月叹了口气,“我刚刚可不就是为了这事儿才不高兴的吗?你说,裴大娘他们可真有意思,华子的粥油冷了,明明灶上生着火呢,阴阳怪气,说什么又没让你哥多事端过来,还要费他家的柴火,你哥无法,端回来现生火热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杜芊芊听了不仅生气还心疼,若不是有杜大山在那里照应,恐怕裴华哥一个伤病员,别说额外加餐了,就是三餐都未必能热乎乎的吃到嘴里。 又想着昨天裴华被抬着到家,那炕上虽然拾掇得挺干净,但被褥不仅浆洗地发白,里头棉絮只剩了薄薄的一层,看着就很不保暖。 想了想,家里有秋日稻子丰收时节收割晒干的齐刷刷的干净稻草,原本是留着杜小芹和妞子来了铺在新盖那间房间的炕上睡觉用的。 “嫂子,那预备着铺新床的稻草先给华子哥用吧,等姐和妞子来,我给她俩买新褥子。” “行啊,就在我屋那柜子里呢。”季桂月说着也站起了身,去洗了手,去帮杜芊芊一起拿。 这些稻草不比用来做柴火的那些,都是割得整整齐齐,稻子杆完整饱满,过了井水晒了太阳,干净松软,用和床一样大的布套子装了,比褥子还厚实保暖,只一样,不经压,过十来日就会压扁压塌了,所以季桂月弄了来是预备着让杜小芹母女俩过来住几日的时候用。 姑嫂俩又拿了到堂屋的去湿炉子旁烘烤了一会子,带着温热就抬去了裴家。 第253章 落草为寇? 裴大娘正在院子里择菜,一看这杜家姑嫂抬着一卷布套子就进了来,手里攥着两颗菜,站了起来:“你们这是做啥?” “给裴华哥铺上。”杜芊芊扔了六个字,和季桂月进了裴华的屋子。李菊花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娘,咋回事儿?”裴大娘将菜叶甩了甩,没好气道:“抬了布套子,估计是来给华子铺床。” 啥个意思?这邻里看了,还不得说自己连小儿子的床褥子都舍不得给铺好的?虽然事实如此,可裴大娘并不会这么想,往厨房里去洗菜,嘴里嘟囔着:“净做这些面子上好看的事儿,几碗粥油、蛋羹,一床褥子,能顶什么用?真想还华子的人情,就该送十两银子过来。” 一旁的李菊花冲着裴华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就安安她娘,拿十两银子给咱们?还不得把眼哭瞎了?” 裴华这是受伤后第二次看到杜芊芊,抱着一大卷布套子,虽然面积大,但里头都是稻草,并不重,皮肤白净粉嫩,带着熟悉的弯眼笑看着自己:“裴华哥,别赖床,给你被褥上加一层。” 杜大山一瞧,妹子真是周到,自己完全都没想到这一层,赶紧去将裴华扶起来。 季桂月和杜芊芊利落地给铺好,里头的稻草暄腾腾的,带着去湿炉子的余温,坐上去松软暖和,还带着稻草的香味,比之前那一层单薄的旧褥子可舒服太多了,裴华低头摩挲着身下的稻草褥子,弯了嘴角,“大山哥,桂月嫂子,我有句话想同芊芊妹子说。” 杜大山和季桂月交换了个“你懂的”眼神,“咳,成啊,我和你嫂子先出去,到厨房里给大娘打打下手。” 话里意思让两人别担心裴大娘婆媳,他俩去看着,有什么话尽管说去。 夫妻二人出去后,还特意将门给带上了,其实若是裴华有心留意,就会发现这二人不管话里还是行动,都大有深意,可惜他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留意。 “裴华哥,你想要说什么?”杜芊芊仍旧笑眯眯的,口气轻松。 裴华抬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杜芊芊:“芊芊,我想好了,我要好好治我的腿,虽然医馆的费用有官中出,但其他杂项,说不得还得同你借银子。”说着还冲着杜芊芊笑了笑,尽管被包了半张脸,可露出的那半边鼻梁高挺,目若星辰,语气里说不出的洒脱,不过一晚上,颓然丧气已经完全不见了。 “当然行了!”杜芊芊眼里亮晶晶的,也看着裴华笑,两人都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缩小版的自己。虽然杜芊芊没有去问为什么突然就想通了,昨晚还拒绝她喂桂圆红枣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裴华却如同能读懂她的心思:“今早你让大山哥带话给我,小米补气、鸡蛋补血,让我通通吃光,一点子都不许剩。”说着又笑了起来,若是被裴大娘他们看到必定会认为裴华疯了,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可杜芊芊懂他的意思,心里连连点头,孺子可教也,一句话就能点醒。 “我就下了决心,好好儿治我的腿,大夫说得到时候得忍痛坚持锻炼恢复,我最不怕吃苦也不怕疼,别人每日里练三个时辰,我就练六个时辰,我不信我这条腿就康复不了。” “裴华哥,咱们不急,不必那么逼自己,慢慢来。” 裴华收了笑,但是眼神放得很软,软得杜芊芊觉得自己能融化在这目光里,可接下来裴华说的话却一点也不软,“这腿伤再久,也不过四五个月就能见分晓,左不过明年开春时节,如果那时候拼了全力,腿确实好不了,咱们的事情也不过只有自己知道,村里人一概不知,到时候你切莫要再耽搁,十四正是好年纪,找个好人家,华子哥给你封个大红包,高高兴兴送你出嫁。” 语气里透着坚定,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心做了决定。 杜芊芊知道他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而是挑了个俏皮的角度,笑盈盈地问他:“华子哥,你到时哪里来的银子封红包?莫不是要做江洋大盗去?” 脑子里想着裴华在满是雾瘴的树林里,拦了经过的路人,半挎着腿,说着众人熟悉的切口:“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只怕路过的姑娘媳妇都抢着给他做压寨夫人。 杜芊芊差点就要笑出来。 “到时候腿若好不了,衙门的差事肯定泡了汤,这个家,”说着,裴华抬头将自己的屋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弯了弯嘴角,“应该是容不下我了,我认识几个镖局的朋友,到时候可以去走镖过活,那些一去几个月的走镖,虽然辛苦,但是收入还是很不错的,你的大红包必定少不了你的。” 原来裴华已经想到了这一步,虽然看着他笑着说出了这番话,态度也颇为洒脱,但是杜芊芊心却如同被人捏了一把般酸疼,裴华只是不说,裴大娘和李菊花对他的态度他怎么能不知道,察觉不出来? 裴华看杜芊芊似乎没将自己的话放心上,刚要将话绕回去,而杜芊芊也想安慰他,让他别多想,不论那条腿能不能康复,都不重要。 可是两人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苏岳到了。 今天一早他就想来瞧了,可是总不能空着手,他手里并没有能拿来作为探望伤病的东西,鸡吧,自己也没养,rou吧,一大早去哪儿买去?只好散了学同接虎子和顺子的樱子回了他们家,同张二娘买了一篮子的果子拎了来。 他一来,不仅杜大山和季桂月从厨房里出来,就连裴大娘婆媳也扔下手里的活儿挤了出来,杜大山和季桂月是因为裴华和杜芊芊正在里头说话,怕苏岳不妨头进去,而裴家婆媳见了苏岳就如同捡了元宝般, “哎呀,苏先生来了,我们家柱子正念叨着你呢!”惦记着让苏岳给柱子开小灶呢。 第254章 一笑化尴尬 说着李菊花就来接过苏岳手里的果子,“先生,快进屋!” “我是来瞧裴华的,他睡了吗?”苏岳见眼前这四个人都是从厨房里出来的,都没守在裴华那里,看来是自己来的不巧了。 “没有,在屋呢,先生今儿中午别走了,就在这里吃饭,我去和柱子说,他肯定得乐坏了!”李菊花随意往裴华那屋一指,留苏岳吃午饭。 季桂月翻了个白眼,柱子乐坏了?我看是你乐坏了吧?人苏先生来瞧华子,你非让人给你开小灶补课,占便宜没个够,将已经从自己家里抱了来的安安交到杜大山手里,抢先往裴华屋门口走,故意提高了音量:“华子啊,苏先生来看你了!” 苏岳走了进来,看见杜芊芊正坐在里头同裴华说话,想着真是远亲不如近邻,裴华出了事,杜家这一家四口都来照应。 看到裴华这造型,也有些心惊,不过没表现出来,“裴华兄弟,可感觉怎么样?” 杜芊芊听了就感叹,苏先生真不愧是个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她记得之前苏岳都会管裴华叫“裴衙役”,显然一个村子里住着,最近这些事儿他都听说了,眼下裴华这情景还能不能做衙役还两说,他这一声“裴华兄弟”,既避免了让裴华难堪和尴尬,又显得更亲近了些,裴华听了也舒服。 既然苏岳来了,那自己就不必呆在这里了,季桂月抱过来安安,“我就先回去做饭了,华子,有啥想吃的,同嫂子说。” “没事儿,嫂子,中午家里都做了。” 季桂月不置可否地笑笑,并不相信中午李菊花能给裴华准备什么多少有营养的,反正芊芊也会给华子置备,也没同裴华虚让。 苏岳在这里,估计中午裴家婆媳是不会让他走了,杜芊芊也站起来同季桂月回去了,“华子哥,下午我再来看你。” 连着杜大山都先回去了,一下子屋里就冷清了不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苏岳不是很会安慰别人,他也不想絮絮叨叨地问裴华估计已经回答了不少次的那些问题,怎么受伤的?要不要紧呐?腿动动看? 直接念了一句诗,裴华愣了下,随机明白过来苏岳这是在安慰自己,这法子倒是别致,不罗唣也符合苏岳的性子,点了点头:“多谢苏先生,我省的。” 见裴华虽则整个身子快有半个都被带了血的纱布裹着,但精神状态确实不错,相处下来也知道他是个品性坚韧的好后生,自己的意思表达到了也就行了,左右无话可说,这冷清的屋子里开始生出一丝尴尬出来。 正当苏岳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告辞之时,突然想起来兜儿里有样东西要交给裴华。 见苏岳从兜里拿出了个东西,裴华有些好奇,这是给自己拿了个什么来? 苏岳手掌一摊,裴华笑了出来。 一枚核哨。 “这是樱子托我交给你的,说是答应了给你的。”苏岳回想着在张二娘家的情形,也笑了出来,“你可好生玩儿吧,为了这核哨,虎子都急哭了。” 啥?裴华拿着那枚小小的核哨,看着苏岳,听他讲是怎么一回事。 “这核哨是虎子的,樱子非要抢了来给你,虎子哭得不行,樱子无法,只得现场吃了个杏脯,得了个杏核,立时给他拿了粗石头给他磨呢,估计这会子还没磨透,虎子挂着眼泪在那里等呢。” 说着,俩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屋里原本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李菊花到了屋门口时,就看到这两人不知在乐什么,心内诧异,别是两个傻子吧?!哪里有谁腿都可能瘸了却这么高兴的病人?又哪里有这么看望病人的来客? 心内腹诽着,李菊花就翻了个大白眼,可能是因为这俩人笑得太欢脱,李菊花这个大白眼就翻得有些大了,裴华和苏岳听见门口动静往那里看的时候,李菊花还没有能收得回来,眼白朝上翻,嘴角下撇,表情很滑稽,俩人本来就在笑,即便忍了忍,但到底还是又笑了笑,裴华直觉得左脸的伤口都有些扯得疼。 李菊花脸上就有些讪讪的,语气带着殷勤和小心:“苏先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辣?rou汤里头要不要加些辣子?” 苏岳朝裴华瞧了瞧,有些奇怪,受伤的是裴华,怎么反倒紧着问自己想吃什么,可看着裴华虽不甚在意但多少还有些尴尬,心下一片了然:“我这人对吃上没什么讲究,倒是裴华兄弟这刚受的伤,别放辣子了。” 说得李菊花脸上就是一热,她倒也不是一点儿rou汤都没打算给裴华喝,只不过顶天也就是一碗rou汤,管裴华想怎么吃,她是不上心的,只是被苏岳这么一点,有些挂不住,“瞧您说的,华子和柱子都是躺床上的病人,哪里能给他俩吃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