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孙凤娥窘，想要跟自家媳妇解释解释，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说，能说我害人不成，反倒遭人算计？ 这会儿有人宣布，吉时已到，开席！ 席面是丰盛的，但凡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婚宴上能见着的好东西，在李家的这桌子席面上都能瞧见，什么四喜丸子，什么清蒸桂鱼，什么海参、什么海虾……应有尽有。 十二个菜一个汤，那就是换了城里的富户娶妻，也不过如此。 宾朋好友们吃得开心，喝得尽兴，期间各种婚宴该进行的程序也是一样不少，有序地来，中途新人敬酒，一般是由父亲带着新郎官挨桌走一遍的，算是感激大家百忙之中前来贺喜，李光泽早逝，这敬酒之责就由族长李茂林代替，他带着李海城给每一桌客人敬酒，这可是诺大的面子，若非是李陈氏在村里的名声极好，族长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 一圈敬酒下来，众人的酒兴就更高了。 划拳，猜谜语，每一桌子的客人都是吆五喝六的，气氛很是热闹。 李陈氏作为主母是在最重要的女席上，身边守着的几个有娘家的两个亲嫂子，自己的三个亲jiejie，还有娘家本家的三个婶子，他们都是从陈家庄来，给守寡的她争面子来的。 李陈氏也是有日子没回娘家的，这会儿见着娘家的亲人，那也是非常高兴的，跟嫂子jiejie婶子们也小酌了一杯，她在家行六，年龄也最小，因为爹娘早逝所以打小也是被jiejie哥哥乃至家里的婶子们疼护着长大的，她年纪轻轻的守寡，有多少回遇上了事儿，这边李家人根本不管护她，万般无奈中，她回去求娘家人，甭管求到了谁，那都是有求必应，尤其是两个哥哥，简直就把这命运多舛的meimei疼到了骨子里，跟自己媳妇说了，你们若是敢对我妹子不好，我就是休了你，也要护着妹子，她不容易！ 虽说这陈家媳妇听了这话也是有些生气，但陈慧英却是个会来事儿的，每次回家，再没钱，都会给嫂子们带礼物，哥哥们捞不到，都是紧着嫂子先来，小姑子既然如此，哥哥疼着，也算是应该，所以这陈家俩媳妇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认了当家的一日日成为霸气十足的伏妹魔。 这会儿三姐陈慧珍说，“六妹，听说你让海城娶的是一个逃荒的女子？海城愿意吗？”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这门亲事啊，还是当年你妹夫在的时候给定下的，如今过了那些年，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说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违背了他爹的意思，让人骂？” 其实，对于徐宝珠的突然出现，李陈氏也有点意外，但她是个懂礼的，认可一诺九鼎，何况那日，她的病突然变好，总觉得是因为宝珠！再一个宝珠的性子，她也很欣赏，这姑娘虽然如今家境不幸，有些落魄，可那种骨子里的贵气，却不是谁生来就有的。 海城这小子不谙世事，经历太少，看人也没眼光，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会走眼了，能从砂砾中给自己儿子捡出一枚珍珠来。 “娘，娘，不好了……”李秀云急急忙忙地跑来了，神情惊颤。 “这丫头都多大了，遇事儿还这样慌慌张张的，就不如你jiejie……”李陈氏瞪了李秀云一眼，“眼前都是你的长辈，你过来这样惊惊颤颤的，一点礼数没有，成何体统？” “婶姥姥，舅舅，姨姨们，您们都好啊，实在是秀云非常焦急，所以才失礼的，请您们宽宥！” 李陈氏打小就教这俩闺女做事要稳当，说话要有尺有度，什么时候做人都得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万万不能事情做绝，话说尽，不给别人留面子，跟没给自己留台阶是一样的。 “秀云哪，没事，都是一家人，哪儿那么多礼数，你快说，怎么了？”陈家老二陈东祥是个性子急的，忙问。 “是……是我四哥……”李秀云有点说不出口了。“他跑了！给我留了张条儿，娘……”李秀云说着，就把一张纸递给了李陈氏。 李陈氏识字，拿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人我给你们娶回来了，谁乐意要谁要！” “酒都敬完了吗？” 李陈氏问。 “嗯，敬完他就跑了！”李秀云一直都是四哥的小尾巴，四哥对她也好，可是这回她也觉得四哥不对，人家徐宝珠怎么了？怎么四哥就看不上呢！？ “这还好！”李陈氏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总算没让自己丢老脸，算他识相。 “可是，娘，您忘啦，今晚上……今晚上咋办啊？” 李秀云急得跺脚。 众人傻眼，对呀，今晚上可是有个洞房花烛夜的，人家新娘子这会儿还盖着红盖头在新房里等着呢，这等来等去的，一晚上等不来人，怎么跟人家姑娘交代？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着落在李陈氏身上。 陈慧英站起身来，“你们都好好地坐在这里吃喝，洞房的事儿，我……去！” 啥？ 你说啥？ 满桌子人都惊呆了。 第二十章 护犊子 在大家惊诧莫名的眼神中，李陈氏已然站起身来，径直往后院的新房走去。 “快……快，秀云，去拦着你娘，你四哥的洞房，你娘去，这……这……这算怎么会子事儿啊！”几个婶子娘回过神来，跟秀云说。 秀云都要哭了，“婶姥姥，您们还不知道我娘的性子吗？她拿定的主意，我……我也拦不住啊！” “哎呦呦，这可怎么好？”俩嫂子连带着三个jiejie都无可奈何，直抖搂手。 几个婶子娘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当下也认清现实，除了跟大家一起抖搂手，也没别个法子了。 于是，徐宝珠的这新婚夜是跟婆婆在一块儿的，娘俩说家常话，各自讲述彼此家中的一切事宜，李陈氏说了很多关于李海城小时候的故事，说他人是顽劣了点，但却心肠极好，还记得小时候，他跟栓子一起玩，每回家里哥哥jiejie省下来的一点好吃的，他都会拿出去跟栓子一起分享，栓子娘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背后呢，也是夸四小子是个好的。 但…… “唉，闺女，世事难料，栓子的事儿其实也是小四儿心里的痛，那小子从哪儿之后就再也不下水了，见着水就怵……他那是忘不了栓子啊！” 李陈氏说着，眼泪汪汪的。 “娘，您别难过，以后我跟他好生孝顺马婶……” “嗯，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海城让我惯坏了，你以后且得好生教着他呢……”这话说来，徐宝珠扑哧乐了，“娘，敢情您是不舍得对他不好，非让媳妇对他狠一点，那到时候您可别心疼……” “啊？我不心疼，只要他能学好，我死也瞑目了，其实他……”李陈氏看着徐宝珠，似乎有难言之隐。 “娘，您怎么了？” “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呢，就放心，在这个家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护着你们俩，你呢，也甭跟别个一般见识，他们想说啥，想做啥，都是他们的事儿，娘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会给你们做主的！” 这话就有深意了。 但有了她这话，徐宝珠也放下了许多担心，于是，倩倩下拜，“娘，媳妇记住了！” “哎，我的好闺女！” 娘俩说了整整一夜的悄悄话，都十分的高兴。 第二天早上李陈氏一开门，门外就站着媳妇王氏跟刘氏。 俩人眉眼里可是没好的，明显是因为昨儿个在婚礼上李陈氏给徐宝珠的那一箱子的好东西。 李陈氏心里明白，脸色却冷清，“都在这儿杵着干嘛？” “娘，我们是想去给您请安的，可听说您昨晚上在弟妹院子里，就过来了……” 这话里可不无讽刺。 儿子的新婚之夜，当娘的宿了一晚上的新房，这说出去可不是太好听。 李陈氏当即变脸，“怎么了老娘我做什么事儿还得通过你们？争风吃醋有你们，昨儿个孙氏过来取闹，你们那儿去了？众目睽睽之下，老娘只能是等着被人嘲笑？若不是宝珠那番话，孙氏不就得逞了？遇事儿也动动脑子，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我陈慧英怕过谁？谁想在我手底下翻个天，那都是自寻死路！走……别搁这儿碍宝珠的眼，那丫头是个宽宏的，为娘我却眼底里揉不得沙子！” 这话说完，王氏跟刘氏都吓得大气不敢喘。 昨天就孙凤娥那来势汹汹的架势，正是给四房这边找事儿来了，王氏跟刘氏也不是傻子，但她们都怀着自己的小九九呢，以为昨天是老四成亲，就是给人笑话，那也是老四两口子，于他们二房三房的何干？ 所以，自己乖乖地跟一旁看热闹呢！ 万没想到，婆婆因此就气恼了她们。 她们走后，双翘就进屋了，满脸喜色地跟徐宝珠说，“主子，您可真厉害！” “我？怎么了？”徐宝珠狐疑，我若是厉害，还能新婚当夜跑了新郎官？ “我们老夫人可一般不会这样明眼的护着谁的，除了四少爷，您是第二人……”大户人家里当下人就是这样，主子得宠，下人也觉得面上荣光。 双翘手脚麻利地端来洗脸盆，帮着徐宝珠梳洗打扮。 “主子，奴婢看老夫人给您的箱子里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您现下可是新人，要不要拿来佩戴，博个喜气？” “不用了，你把那箱子封好，搬到后头库房存上吧！” 徐宝珠这话让双翘诧异，“主子，您这是不打算动那些东西吗？那可都是老夫人给您的……” “那是娘的心意，我岂能不放心底里？行了，你们四少爷有信儿吗？” “没……没呢，一大早老耿叔就出去找了，没……没找到！” 双翘有些闪烁其词。 “是没找到，还是找到不肯回来？” “主子，不……不都一样吗？” 双翘低下头。 “知道了，行了，再给他点时间吧！” “哎，哎，您说的对，四少爷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成亲的事实，他……他洒脱惯了，您只要给他时间，相信十天八天的，他总会……” 双翘满脸喜悦。 “不成，就一天时间，明儿是回门的日子，他再不回来，那可怨不得我！” 李海城果然当天夜里又没回来。 这一夜，徐宝珠就睡得很上火，说不上火是假的，昨儿个还有婆婆李陈氏在这里陪着她，可总不能夜夜要婆婆来陪吧？李陈氏倒是着程嬷嬷过来问了，屋子里冷不冷啊？晚饭吃得怎样？可口吗？喜欢吃什么就给厨下说，让他们准备，万万不能亏着身子骨…… 这一番嘘寒问暖的，让徐宝珠心里窝火，却不能发出来。 当儿子的不听话，亲娘这是给他明里暗里的赔不是来了。 天蒙蒙亮，徐宝珠就起来了，招呼双翘进来伺候。 “双翘，你给我找一身男装来，对了，把你们四少爷去的地方名儿报给我……” “主子，您这是要干嘛啊？您可别去闹，四少爷那脾气最见不得人耍横的……”双翘吓着了。 第二十一章 娶了就得认 “谁说我要去闹？” “那您是……” “我是想去瞧瞧，到底是怎样好玩的地方，让他这样的乐不思蜀！”新婚媳妇都放一边，洞房花烛也不回，这得是多大的诱惑？ “可……可是……” “可是什么？快去，不然我自己去……” 说着，她站起身来。 “别，还是奴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