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节
“哼，他得不着，不还有我孙儿呢嘛？我的钱就是兜兜的钱，兜兜的就是孩子的，孩子的就有亲爹的一份。怎么算，这个家里的钱都是他的！” 王雅芝不屑的冷哼一声，像是看透了万行一似的。 寇溪惊愕的盯着兜兜的肚子，脱口而出道：“你怀孕了？” 兜兜落寞的摇了摇头，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没有，就是装给他们看得。我妈使了计，骗人的。” 寇溪面露不解：“计？” 王雅芝哼道：“刚结婚那时候，咱家兜兜怀孕了。但是怀相不好，两个月的时候胎停了。胎停的时候，他们家那个老不死的说的可难听了。咱家兜兜老实，被那父子俩欺负也不敢回家跟我说。” 第二十四章兜兜（十五） “父子俩联手欺负人？”寇溪大惊，随后怒道：“真是不像话，孩子胎停又不是当妈的错。再说了，兜兜小产本身已经很难过了，他们还在伤口上撒盐？” “可不是！”王雅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女儿，愤慨道：“咱家这个傻丫头，什么都不跟我说。在婆家受了屈儿你不说我能知道么？那老不死的，看我天天去家里面上说的还挺好听。等我走了，就开始骂骂咧咧的。得亏我当时寻思兜兜没有婆婆，家里没有个明白的人。营养品，一天三餐我是准备好的。没吃他们老万家一口饭，要不然，还不得给我甩脸子啊！” 寇溪皱眉，心里不明白这件事过去了大半年怎么就被翻出来了呢？按照王雅芝的脾气，不可能秋后算账的啊。 原来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只不过王雅芝好面子一直没有跟寇溪沟通过。 当初万行一与兜兜一言不合愤而离开沈阳独自回家。王雅芝心里面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想着做人不能太强势。当年自己太过要强处处表现的无所畏惧，所以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万行一没有母亲，自幼跟着父亲长大，行事作风有些偏差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至于兜兜，她一个儿媳妇纵然跟公公住在一个屋檐下，平时上下班也挺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矛盾。 所以当老万提出让万行一帮忙看顾王雅芝的文具店的时候，王雅芝压根就没有多想。毕竟她只有兜兜一个女儿，所有的财产都是兜兜一个人的。两口子只要过得好，钱财什么的还不就是万行一的。 因为年轻的时候经历波折太多，她就希望兜兜是个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管的过日子。趁着自己年轻，将万行一好好的培养培养，接过自己手里的生意。将来兜兜依然可以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但是没想到，一个小产彻底将万行一父子的卑劣人品给暴露出来了。 相处几个月之后，万行一父子算是看明白了兜兜的性格。她就是那种表面上看着很老实，骨子里更老实的人。王雅芝太过强势，常常压得兜兜什么都做不了主。兜兜很怕她的母亲，怕到报喜不报忧只要是坏事就不敢说且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地步。 胎停小产养在家里面，王雅芝每天上午过来做一顿午饭再出去上班，晚上下了班之后过来做晚饭再回家去。 最开始万行一主动将洗碗的工作揽了过来，后来发现兜兜洗碗第二天也不会告诉王雅芝。之后便一直都是兜兜来洗碗，而且厨房里也没有暖水管。兜兜倒了几次开水被万行一说了几句之后，便老老实实的用冷水刷碗了。 在往后，老万每天都会指桑骂槐，喝了酒就拉着兜兜谈。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的肚子就养不了孩子呢？别的女人能生，你咋就不能生呢？ 你的肚子到底是有啥毛病啊？”说一次两次的，兜兜能忍了。说的次数多了，她忍不了跑到万行一面前发脾气。 万行一的态度跟他的父亲一样：“我爸一个人带我长大又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再说他说的也没有错啊，女人娶回家不就是为了生孩子么？你连孩子都保不住，我爸说你一句怎么了。” 兜兜心寒至极，可又不好意思跟自己的母亲抱怨。只能忍着这股子气更加压抑的生活。 王雅芝发现女儿自打小产之后郁郁寡欢，一张小脸瘦的都塌腮了，眼睛也无神了，走路都打晃。而且经常会愣神，也不知道到底再想什么。 到底是放在心尖上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闺女，王雅芝心疼的不得了。总是大包小裹的买了东西送到家里去，还不停地嘱咐万行一多多开导她，又让老万平时给她煲点汤喝补补身体。 后面万行一在王雅芝的店里面慢慢接手，也不怎么回家吃饭了。又变成了老万跟兜兜两个人呆在一起，老万每餐都要喝酒喝了酒就会不停地唠叨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指着兜兜破口大骂。 被公公欺负，兜兜就会拉着丈夫哭诉，万行一两边为难干脆躲了出去。 几个月间万行一从一个普通的体育老师变成了连锁文具店的小老板。小汽车开上了，衣服品味上去了手上的流动资金多出手也阔绰了。外头的女人就跟苍蝇似的扑了上去。用丈母娘的钱泡女人，享受着外面那些女人的崇拜吹捧。万行一整个人都飘了，越发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在外面人五人六的万总回到家里面面对的是苦着脸只会哭诉的妻子。心里的嫌弃可想而知，言语间越发的不客气起来。 兜兜在婆家过得比娘家压抑几十倍，渐渐地有了轻生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在兜兜下班回家的路上将她拦住。 直言不讳的告诉兜兜：“我跟你丈夫早就在一起了，他说他根本就不爱你，要不是家里催婚催的厉害压根就不想娶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看你丑的像个鬼似的，说你是黄脸婆都是夸你了。你赶紧跟万行一离婚吧，你配不上她！” 兜兜平时是知道万行一平时喜欢跟年轻老师嬉笑打骂的，甚至也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提醒她，让她回家好好跟万行一谈一谈注意一下行为举止。 作为一个老师不仅要传教授业解惑更要紧的是自身的德行，要注意为人师表。兜兜多少心里面有些数，本以为万行一不过就是喜欢跟年轻老师搞暧昧。而且非常具有阿q的精神，认为都是那些女老师自己不检点。明知道自己跟万行一刚刚结婚，他根本不可能跟那些人动真感情的。就算是有些暧昧，那自己家男人也不吃亏。 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有人找上了门，直言不讳的告诉兜兜：“三个人之间，只有那个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所以你们俩虽然法律上是夫妻，但在感情的世界里，你才是那个插足者！” 第二十五章 兜兜（十六） 原本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的人，在这一刻所有存活的欲望都坍塌了。 行尸走rou一般的回到了家，一声不响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老万看见儿媳妇下了班看见自己却当一言不发的进屋了，这不是把自己视于无物么。随后愤怒的老万不停地敲打着兜兜的房门，高声喊着兜兜出来。见兜兜不理会自己，便开始骂起了脏话什么难听的都往外说。扬言要让万行一休了兜兜这个不会下蛋的鸡，好好地替王雅芝教训教训兜兜。 绝望至极的兜兜从房间里出来，推开走上前想要教训她的老万。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在老万的惊恐下割腕了。 当面自残，满地的血腥，彻底吓傻了老万。他跌落在地上，吓得都要尿裤子了。慌神之后，他连忙打了120，又给儿子打了电话：“你，你媳妇儿，我，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她就抹脖子了。” 万行一听见自己的父亲说妻子‘抹脖子’，顿时吓得快要昏过去了。他刚刚得知自己的小情人居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跑去找兜兜，将两个人的地下情曝光。 这会儿兜兜跑回家‘抹脖子’，各种原因不言而喻。他挂了电话立马通知小情人，自己家的老婆现在自杀了。生死不知，要她赶紧收拾东西去闺蜜家呆着。自己不联系她，绝对不要主动跑出来。如果兜兜死了这件事一了百了，他还能跟她双宿双飞。但如果兜兜不死，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那就不只是出轨这么简单了。 那个小姑娘被吓得万行一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敢还有别的事能做。立马收拾东西躲了出去，坚决不出来嘚瑟。 做完这些之后，万行一心惊胆战的给王雅芝打电话：“妈，不好了。刚才我爸给我打电话，兜兜，兜兜她因为小产的事情想不开。在家里用菜刀抹脖子了！” 王雅芝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晕了过去。幸亏在文具店里面，王雅芝被店员按了人中救了过来。醒过来之后王雅芝带着员工，直奔兜兜家里面。碰巧看见120救护车从兜兜家楼下开走，王雅芝一路哭着跟上了120。看见担架被抬下来，她几乎是软手软脚跑过去的。发现兜兜脖子没事儿，手腕上绑着绷带，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着医护人员进了抢救室，当听见医护人员说兜兜那一刀割错了地方并没有伤及筋骨动脉才松了一口气。 顾不得转身去质问自己的亲家也不去管才赶到医院的万行一，只管照顾自己的女儿。见到兜兜闭着眼睛只是哭什么都不肯说，甚至看见了万行一一副厌恶又恶心的模样。她心里面便明白了什么，同病相怜当年自己看着前夫于大明的时候也是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便对万行一父子二人说：“孩子没了把她刺激的太大了，你们两个大老爷们照顾不好她。我把她接回家伺候几天吧，我来开导开导她。” 万行一趁机上前对王雅芝说道：“妈，你得多劝劝她。现在兜兜抑郁成疾了，整天疑神疑鬼的。很多事情都是无中生有，明明都是她自己想象的都能当真了。我下了班就去店里帮忙，每天累的精疲力尽的她还怀疑我在外头搞女人。” 说着万行一给父亲使了一个眼色：“爸，你说是不是。” 老万连忙点头，苦着一张脸道：“可不是么，亲家母，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兜兜现在脾气太大了，在家里头天天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我都不敢说啥。” 王雅芝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全然明白过来了。听着这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恍如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当年她质疑离婚的时候，老于婆子跟于大明母子二人也是这样一唱一和的。 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的毛病，她王雅芝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自己的女儿什么样，自己心里最清楚。兜兜再怎么样也不会冲着老万大吼大叫的。而自己什么都没说，万行一便把责任都推到了抑郁上面，反复强调自己是如何努力工作而兜兜又是如何无理取闹的。 就算是失子之痛如何的严重，兜兜也不至于幻想万行一在外面找女人。即便是幻想，兜兜还能分不清现实跟想象？ 这里面的事情太多，王雅芝开始怀疑自己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稳住万行一父子二人，王雅芝将心如死灰的兜兜接到了自己的家。看着万行一床前床后嘘寒问暖，兜兜都像是看不见的样子，王雅芝心里面更加的怀疑了。 等到万行一离开之后，王雅芝给寇溪打了电话，让她好好的去查一查万行一这一年来到底在外头干了什么。 挂了电话，王雅芝坐在女儿的床边默默垂泪。 “闺女，这个时候家里没有别人，你跟我说实话吧。”王雅芝看着沉默不语闭着眼睛装睡的兜兜，轻声道：“你这个样子，很像很像当年的我。妈看得出来，你过得不好，妈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兜兜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王雅芝。语气极其冷漠：“这个时候，你相信我了？” “我是你亲妈，我还能不相信你？”王雅芝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脸上带着不解：“我啥时候不相信你了？” “你从来都不信我，我们俩吵架你根本不帮助我。你帮着外人一起数落我，带着头跟着他们一起为难我笑话我。”兜兜闭着眼睛，泪水汩汩的往下淌。 “我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说话？就算是所有的人都说我不好，你也应该站在我身边向着我说话啊。因为你是我妈啊！” 兜兜的怨念在此时全部爆发出来，声嘶力竭的指责着王雅芝这些年对自己的那些行为。压制自己的天性，控制自己的生活，独断专行将自己推进了婚姻的深渊里面。 “我不想活了，我就是不想活了。你为什么生下我，你生下我就是为了折磨我的。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就是个笑话，就是个废物，我什么用都没有。”兜兜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把王雅芝吓得呆若木鸡。 过了很久很久，王雅芝这才哑声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第二十六章兜兜（十七） “你给我机会说了么？” “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吗？” 兜兜苦笑着抹了一把眼泪：“我永远都是错的，你永远都是对的。你把我生出来就是做大的错误，我是你人生的一个败笔。如果没有我，你可以过得很好。你跟我爸离婚之后，我听到的最多的就是‘mama不容易，姑娘你一定要争气。’所以，所以，我觉得我是你的累赘，是我造成了你的不幸。” “没有，没有啊！”王雅芝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儿，想要解释可那些话却梗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 “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兜兜下了逐客令，王雅芝也不好呆在女儿跟前。抹了一把眼泪走出了兜兜的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反思着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在客厅里想了整整一夜，王雅芝耳畔全都是兜兜哭泣的呐喊声。那一声一声的话在脑海里转，在心口上刺。一夜之间，王雅芝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天亮了，王雅芝起身出了家门。来到早市买了新鲜的猪肝，红枣回家。给兜兜熬了一锅营养丰富的红枣枸杞粥，炒了一盘猪肝。 端着饭菜进了兜兜的房间，将饭菜放在她的床头。看着消瘦的女儿，忍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 看着兜兜紧闭的双眸，眼珠子不停地转动，她就知道兜兜已经醒了却不愿意见自己。 “mama反思了一夜，来来回回把这二十多年的事过了一遍。”王雅芝伸手去摸兜兜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纤细的手指不知道何时变得粗糙起来。原本水嫩嫩的皮肤上面却有大大小小的刀痕，看得出来这是平时做菜留下的伤。 “mama一生要强，不肯让别人说一句不是。当年因为家里人都看不上你爸，我是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过的不比别人差。你爷爷去世的早，你奶奶一个寡妇也不容易。我进了门就当家，里里外外全靠自己cao持。”王雅芝说起往事，倒不觉得伤心了。许是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过往已经释然了，又可能跟女儿相比那些痛也算不上痛了。 “我们这样过也就罢了，可你不行啊。农村教育质量差，大家意识也跟不上。你要是在农村上学，根本就念不完初中的。就算我逼着你供着你念书，你周围人都不愿意上进，你在那个环境里一样不会上进的。”王雅芝叹了一口气：“你可能会说，我太片面了。但是你爸就是这样子的，咱们家当时的环境就是那样子的。所有的人都图安稳，农忙的时候种地闲下来耍钱。那时候我给你小姨做小鱼干买了一些钱，周围的邻居说闲话的不少。后来我开了店做蛋糕，那些嚼舌根子的长舌妇就说我不守妇道了。一个本分的女人是赚不到钱的，一个农村妇女就应该在家里头围着锅台转。” 说到这里，王雅芝冷笑起来：“别人这样说，你爸就这么信。冬天我去上货，一盆盆的鱼在外面摆着，我手上全都是冻疮。风餐露宿一身的鱼腥味，就为了赚一块两块钱。你爸看在眼里，他也不心疼，你奶奶也不心疼。他们知道钱赚的不容易，但是不愿意给咱们花。最后，让我决定跟他离婚，还是因为你。” 听到这里，兜兜睁开眼睛。看着母亲的脸，幽幽的说道：“因为奶奶想要一个男孩。” “是！”王雅芝点了点头，看着兜兜一脸的不忿：“我可以生，问题是如果我生了，他们从此不疼爱你了怎么办？家里只有一笔钱，是让你上学还是让弟弟上学？” 王雅芝的担心一语成箴，于大明二婚之后确实对兜兜不再用心起来。生活费几乎没有，三年五载的给两个钱花一花。过年买件衣服等于给了压岁钱！ 这些王雅芝一直都在耿耿于怀，每每看见于大明扮演慈父都觉得恶心。即便她不愿意刻意在兜兜面前抹黑于大明，兜兜也忘不了那年过年去于大明那里过年所受的委屈。 “你跟我一起，mama很多事情做的并不好。我不想让你吃我吃过的苦，我又怕你不吃亏将来会吃亏。我没有你小姨那个魄力，我输不起啊。”王雅芝说起这些年，眼角开始湿润起来。 “mama是个没有福气的人，mama也想像你小姨一样温柔也想善解人意。但是mama做不到啊！”王雅芝抬起头，眼眶红红的：“mama身后没有人，没有人支撑我，没有，一个都没有。小姨有姥爷，她起码有爸爸护着。mama呢？你是看见的，mama带着你回娘家，舅妈们看不上你，住的时间长了就摔锅摔盆的。mama有钱之后，今天你大舅来借钱明天你小舅来借钱。你姥姥有病了，先给我打电话让我那钱她要去住院。可是mama没有钱的时候呢？我的兄弟，我的父母谁来帮帮我？mama没人疼啊！” 兜兜从未见王雅芝抱怨过，这些话她从来不说出口。她一直以为，自己家里是非常温馨的。舅舅们很疼爱自己，就香米乐的舅舅们疼爱她一样。 “你小姨无所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是因为她有那个资本。她娘家爸爸宠着，自己的丈夫惯着。打她结婚那天起，霍安就把工资折给她了。她就算是受了婆家的气，钱上你小姑一辈子都没有为难过。男人死了，她事业做的越来越好。带着两个孩子改嫁，她也有本事让顾沉听她的。生下来唯一的儿子，能跟着当妈的姓。这个本事，你妈没有，你妈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