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他们学校东门就只有一家咖啡馆，下午正热的时候根本没几个人，唐球一进来就被强烈的空调冻的一哆嗦，定睛一看窗边正坐着一个穿着深紫色套装的女人，身材丰腴性感，及膝的铅笔裙下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大波浪卷发妩媚动人，乌眉红唇，看着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唐球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人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女人，她深吸了口气，直直的走了过去。 “咦？”女人注意到了脚步声，嫌弃的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牛仔裤短袖，带着口罩，打扮的满满的都是学生气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两相对比鲜明至极，女人眉梢眼角泛起了几分得意，嗤笑了一声：“看来你就是唐球。” 唐球坐在她对面，礼貌的摘下了口罩看着美不胜收的神秘女人：“你是哪位？” “霍远澜没跟你说过我么？”女人挑了挑纤细的柳眉，态度暧昧的问了这么一句。 唐球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了一把，沉默着说不出话来。女人大概并不意外唐球是这般反应——还没经历过社会历练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她呵呵笑着调出手机中的一张照片推到唐球面前，然后双手抱肩淡定的‘欣赏’着唐球的反应。 不得不说唐球的回馈让她很是满意，稚嫩的小姑娘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了半天，声音有些发颤的问：“这......这......” “呵呵，我平日里是不怎么管远澜他在外面玩的。”女人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一句远澜叫的缠绵悱恻暧昧至极，几乎是听到了她的甜腻腻的声音就能明白他们的关系，她还好似十分理解男人似的叙述着：“男人嘛，都是这样子的，只不过在外面沾花捻草无所谓，闹大了就互相都难看了，你说是不是唐小姐？” 她这幅自己是正宫娘娘的口气无法引起唐球的共鸣，唐球只是看着手机里那张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霍远澜的身影靠在墙上，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正缠绵悱恻的搂着他的腰，两个人身处的场景一看就是在昏暗的酒店走廊里。 “他......”唐球勉强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哑，她不想让对面的女人看笑话，强打起精神问道：“他说他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就是你吗？” “那还能是你吗？”女人似乎是被她的问题问的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口齿伶俐的反击，哼笑着：“我看你也挺老实的，这下子被曝光了也不要想着攀高枝儿，弄不好连点钱都捞不到呢。” “我没想要钱。”唐球摇了摇头，死死地攥住拳头不顾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抱歉刚才翻到了前面的照片知道了你的名字，但井小姐，请不要用你们的思维方式衡量别人。” 井思莹一愣，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唐球一字一句的反驳着：“我和远...和霍远澜并没有你想象的不正当关系，我们只是从小认识的朋友，这次被曝光这种照片纯属意外而已，假如你...你是她未来的太太，那我祝福你们。” 她强撑着说完这一番得体的话，站起来重新戴上口罩就跑走了，完全没有看到井思莹在听到她说‘从小认识的朋友’这几个字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唐球的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柔道运动员上上下下的□□了一番似的，麻麻涨涨的发疼。直到离开了那间令她窒息的咖啡馆，才稍微能喘上来气。 “不生气。”唐球眼眶微红，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呢喃道：“没什么好伤心的，反正我也......” 她呼吸一滞，猛地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本来想说本来她也没有把霍远澜的话当真，幸好她没有对他动心，但脑子里刹那间闪过的就是自己踮着脚帮霍远澜打领带的画面，后者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那是装出来的吗？唐球无法口是心非了，她得承认她有点难过，或许比有点更多一点。 按照那个叫井思莹的女人说的，她就是霍远澜最后的港湾，玩遍天下之后的归宿，也就是那个传说中要跟霍远澜结婚的真正的对象。那霍远澜干嘛要来招惹她呢？难道是纯粹为了好玩么？唐球窝在宿舍的床上想了一下午，想的脑子都疼了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所以等傍晚凌远照例打来电话的时候，唐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电话由亮起振动到熄灭，都没有摁下接听键。 “嗯？”旁边吃泡面的冯彩丽好奇的问：“怎么不接？” 唐球屈起双腿，把线条柔润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没有说话。每天晚上凌远都会问她的情况，有没有人打扰知道了她的信息之类的问题，唐球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的，但今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后者被霍远澜吩咐了‘监督’她的工作，手机屏幕只不过暗了一秒钟，又不依不饶的亮了起来。唐球咬了咬指关节，忍无可忍的颤着手拿过手，果断的按下了关机键。 她现在不想接电话，不想跟别人交流，就让她自己安静地呆一会儿不好么？ “啊！”只是旁边的冯彩丽也不能让她安静，莫名其妙的惊叫了一声，然后惊慌失措的看着她，指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刚刚推送的一条消息：“球球，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就知道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然而唐球觉得事情在坏也不会坏过今天下午和井思莹的对话了。于是心情诡异的平静的唐球毫无波澜的走到电脑面前，即便是看到了那个对她而言甚为震惊标题也没那么手足无措了。 #霍远澜神秘女友曝光！疑似s市某大学学校学生！# 画面上是唐球今天下午走出学校带着口罩的照片，可以看出媒体是隔着老远照的，只模模糊糊的照出来她的身形，连眉眼都看不清。然而即便如此，向来盯着网络不放过每一条新闻的无聊吃瓜群众也开始展开了一系列攻击了—— 大学生？那岂不是比霍总裁小挺多？ 少董品味该不会这么差吧，这女生从那天的侧脸到今天的身材看起来都很一般啊！ 就普通人，富豪的品味都这么平民化？ 啧啧，人家相貌不扬，没准背景很硬呢？ 其实网络上的人对于‘灰姑娘’一向要比对那些‘门当户对’的女千金要恶意很多，因为女千金是要看投胎的，灰姑娘却人人都想当。 “球球......”冯彩丽看着面无表情的唐球，惴惴不安的关闭了论坛页面，嘴拙的安慰道：“你、你不用在乎那帮喷子说的话，她们都是嫉妒你。” 其实她们都极度错了，还真是有些滑稽呢，唐球经过今天下午的侮辱，现在看着这些言论只觉得不痛不痒的。只是李毓芬和唐婉玉看到又会生气了，唐球想着前两天李毓芬看着网上对于她身材相貌的批判，气的竟然注册了一个小号帮她掐架，但孤军奋战敌不过人多势众。李毓芬最终还是掐架失败，气的干脆关闭网络眼不见为净了。 只不过记者出现在她们学校门口，又精准的从这么多学生判断出了戴口罩的她拍下来，怎么可能是巧合。就连唐球这么笨的人都能一下子想到约莫就是下午那个井思莹安排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唐球在吗？”宿舍门被敲响，隔壁寝室的同学探头进来：“有人给你打电话？” “给我？” “是啊。”室友也很纳闷：“打到宿管阿姨那里去了，她让你去接。” 这是谁联系不上她居然打到阿姨那里去啦，唐球汗颜，连忙穿着拖鞋就跑到宿舍楼一楼的阿姨休息间了。阿姨显然是看着电视剧正看到了激情处，被打断了很是不满，竖眉横眼的教训她：“怎么回事，居然打学校的公共电话，没别的联系方式了么！” “对不起。”唐球连忙道歉，尴尬的拿起桌子上的座机话筒：“喂，哪......” “出来。”电话那头传来霍远澜冷冷的声音，似乎蕴含着一股强行压抑的怒气，在听到唐球声音的一瞬间就打断了她：“我在你们学校后门门口。” 唐球呼吸一顿，不自觉的抓紧了话筒，沉默了半晌才说：“你有事......在电话里说吧。” 大概是听出来唐球声音的不对劲儿，霍远澜也静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 “说谎。”霍远澜似乎是那种不会给自己和别人找理由找借口的人，哪怕尴尬也要说出事实：“凌远上一秒还能给你打通，下一秒你就关机了。” 唐球无声的叹了口气，在宿管大妈充满了被打扰看连续剧的怨念眼神中只能妥协：“我现在出去。” 她不想怨恨任何人，就算霍远澜真的骗了她，唐球也不想像个怨妇似的抱怨再和他牵扯下去了。而她本来以为自己在经过一个下午的自我说服，心理建设，再见到霍远澜的时候应该心如止水才对。然而在跑到学校后门门口，在傍晚无人的街道上见到倚着车门站着的霍远澜，还是情不自禁的鼻头一酸。 唔，他好像又瘦了呀，估摸着这几天有压力的也不单单只是她一个人。 霍远澜就像是跟她有心灵感应似的转过头，一眼就看到穿着拖鞋傻站在那里的唐球，戾气十足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不少，连忙走了过去：“为什么关机了？” 唐球不说话，霍远澜定睛一看，发现她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微微的有些粉红。霍远澜一愣，连忙把她扯进车里追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似乎在霍远澜眼里，唐球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个圆圆滚滚的小姑娘，每次见到她不开心了，霍远澜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唐球没说话，只是白皙的眼皮变的更加粉了一些。这世界上唯一能让霍远澜手足无措的事情大概就是此时此刻唐球的表情了—— “是不是......”他声音一顿，不自觉的变的紧绷：“网上那些评论，你看的难过了？” 虽然的确有这个原因，但所占比大约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天仙一般的模样，唐球自己也知道。她摇了摇头，忽然轻声问：“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霍远澜一愣，声音有些苦涩：“你不想让我来找你吗？” “一开始想。”唐球诚实的回答：“但现在不了。” 一周不见的唐球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霍远澜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倏的开口，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想你了。” 到现在了他还说这种话，唐球眨了眨眼睛，在眼眶坚持许久的晶莹猝不及防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的掉了下来。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而霍远澜的反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慌张—— “嘘，球球......”他的大手捧住她的巴掌脸，有点笨拙的帮唐球擦眼泪：“哭什么？” “你、你别再骗我了。”唐球的声音有些哽咽：“远澜哥，算我求你了。” 骗她？霍远澜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唐球闷闷的哭诉：“我现在不敢出门，我怕别人认出来我，而且到最后我也免不了就是一个笑话。” “是我的错。”也许是这一周的繁忙让唐球忐忑才会这个样子，霍远澜自责极了，拿着纸巾帮她擦眼泪，轻轻的哄：“不要哭了，好了，球球......不要哭了，好不好？” 仿佛他越温柔，唐球的眼泪越止不住，大有活生生把他的心脏泡软的架势，霍远澜又懵又心疼，拿出了比少年时期要耐心十倍的态度：“别哭了，球球......求你。” “远澜哥。”听到‘求你’这两个字，唐球忍不住破涕为笑，刚刚被水汪过的的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揉进了漫天的星光：“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只是......只是你别再骗我了，我受不了。” 骗她？霍远澜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唐球，唐球掰扯着手指，勉强对她笑了笑：“小的时候，你折断别人的手指告诉我是在玩游戏，的确是善意的谎言。但现在，你既然有了结婚对象，就、就不应该在骗我了。” 听下午井思莹的话，唐球觉得她和霍远澜或许并不能称作是‘男女朋友’，她只好用结婚对象来概括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霍远澜强忍着想发火的冲动，声音有些生硬：“什么结婚对象？” “今天下午有人来找过我了。”想到那个场景就不免有些伤心，唐球歪着头靠着冰凉的车窗，一向软甜的声音被泪水浸透过变的有些沙哑：“她叫井思莹。” ‘啪’的一声，霍远澜竟然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墨镜活生生的捏断，脸色刹那间变的冷云密布，阴鸷至极。在唐球惊慌的眼神中，他冷笑着问：“她说她是我的结婚对象？” 唐球有点被他身上‘生人勿进’的气场吓到，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弱弱的点了点头。 “你信了？” “我、她有照片。”唐球想到那个暧昧的照片就难受。艰难的复述着井思莹的话：“她还说，她不介意你在外面玩玩，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不过最后总归是要回去的。” 霍远澜气的脸色发白，竟第一次在唐球面前爆了粗口：“不要脸。” 唐球诧异的看着他，霍远澜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她是我父亲的情人。” 什、什么？！这剧情也太过于神反转了吧？唐球本来还抽抽噎噎的眼泪一下子就干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霍远澜，看他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跟了我父亲两年，在我父亲过世之后就缠上了我。” “缠、缠上你？”唐球被井思莹这传奇的经历惊呆了：“她......” 她一个女人居然同时泡父亲和儿子？唐球刚才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但考虑到当事人就在眼前，还是把这不礼貌的话憋了回去。 “她查到你的信息打扰你了？”霍远澜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意，垂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把玩着掰折的眼镜腿，声音冷的像冰：“胆子越来越大了。” “当时顾念着她年纪小，我父亲很宠她，调了很多人给她用，而这些人在他死了之后我也没有收回来。” 结果现在这些训练有素的人反倒成了井思莹的鼻目喉舌，帮着井思莹不依不饶的缠着他不说，还敢打主意到了唐球的身上。事情的走向让唐球脑回路都有点跟不上，她绝没有想到豪门的家庭居然是如此复杂，呆呆的问：“那你mama......” “他们各玩各的。”霍远澜面无表情地说，仿佛在谈论跟他毫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血rou至亲。 他这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让唐球想到了他十六七的时候，半大的少年自小就是一个人在又空旷又冰冷的别墅长大，而他父母有空闲到处‘玩’，就没能力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吗？唐球心中有些酸酸涩涩的心疼，伸出小手覆在了霍远澜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看来是时候收拾井思莹了，霍远澜微微眯起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其实井思莹那女人是霍奇峰生前的心头rou，虽一看就放荡不堪，但耐不住老眼昏花的霍奇峰喜欢。霍远澜也没打算大逆不道的在他死后把他的心头rou给收拾了，平时她没轻没重的过来缠着他，说一些有的没的，霍远澜都是直接喊保安给她撵走就算了。 但惹到唐球身上就没这么简单了，必须付出代价让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可。正思索着手段时，霍远澜就感受到手背上柔软的触感，他眉眼一动，反手回握住唐球的，把她柔软的小手圈在手心里，声音含着一丝笑意：“你是因为这个哭么？” 唐球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嗷呜，现在看起来好窝囊呀好滑稽呀！ 霍远澜眉目舒展的笑了，低声说：“我很开心。” “......开心？” “谢谢你这么在乎我。”霍远澜戏谑的看着她。 半晌之后，反应过来的唐球立时整张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吃醋吃的难受了一个下午，气的呜呜直哭呢。 “我...我...”唐球想找个理由稍微为自己辩解一下，却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霍远澜看着她害羞的小模样笑了笑，趁着唐球又羞又悔的时候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搂着她低声问：“球球，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唐球沉默半晌，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假如昨天问她的话她怕是还琢磨不透，但今天有了井思莹这个插曲，唐球觉得自己要是在坚持对霍远澜没感觉的话，那她就真的矫情的有点假了。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霍远澜活像一个三十岁的大男孩，埋在她柔软的肩头竟然笑出了声音。唐球被他温热的气息弄的脖间痒痒的，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肩膀，脸蛋红红的问：“远澜哥，你、你打算怎么对待那个井思莹啊？” 她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霍远澜眼里的狠厉的，先不说那个井思莹是不是个绝世奇葩吧，唐球还是不想让霍远澜的手腕太狠得罪太多人。 “把人和钱都收回来。”霍远澜现在整个人心情大好，也没有之前想把井思莹大卸八块的念头了，搂着唐球纤细的腰靠在车座上懒懒的回答：“然后她也没那个本事来烦了。” 那还好，唐球松了口气，推了推霍远澜的胸口声音细弱的说：“嗯...远澜哥，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她现在被霍远澜坚固的大手搂着，几乎是半强迫的趴在他的身上，在这狭小的车内空间里简直难受极了。霍远澜没说话，只是也没放开揽着她的手，好像耍赖一样，唐球无奈，也只好暂时作罢。静谧的空间里流淌着一股柔和的气氛，霍远澜忽然问：“这几天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倒是没有。”他不放开自己，唐球只好无聊的玩自己的头发：“就是很担心你。” 好像承认了自己喜欢他的唐球一下子就变的坦诚了，平平淡淡的话从她甜软的嗓子里说出来总是那么动听。霍远澜眼神一暗，忍不住伸手捏住唐球的下巴，把她的巴掌脸掰过来一下咬住她粉嘟嘟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