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杜梦闲使劲点头，考不上是小，引来麻烦才是事大。 天气越来越冷，九月过后降温的速度也变得快了起来，全国各地知道高考要恢复的学子们，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 “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要对自己的水平有个数，清华北大的指定不好考，能在首都就是撞了大运了。”伏城看着杜梦闲蜡黄的脸色，“也不能太熬着了。” “我也没那么大的志向，就算有也得估计着自己的实际水平，就我现在这样的，真能留在首都的学校确实是在撞大运。不过也不能松懈，就算咱们在同一个城市，我也想跟你在同一所学校，一个班的不指望，最起码咱们无论是上学下学都能一块儿，孩子也是咱的心头宝，总不能为了上学把家庭都给丢了。” 杜梦闲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不瞒你说，我就是想要个学历，这学历就是摆在明面上叫人看的，也是为了充实一下自己。往后用不用得着也不一定，前几日我还听说不少人的铁饭碗都出了事儿，下来的还大多数都是没文化不识字儿的。这一点我明白，用不用得着另说，咱得先叫自己有文化。” 见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伏城也不再多话，只是怕她熬坏了身体。 十二月，俩人检查好了要带的东西，就在贺求平的陪同下送到了考场。 姜银君在家带孩子都带的不安稳，总是在屋里团团转。 坐到教室，杜梦闲不停的哈手跺脚，企图让僵硬的手指活动一下，又想着刚刚排队的情形，不由得庆幸自己二人提前一步将户口转到了首都。 虽说在林场那边也能考，但她又不傻，有了首都的户口至少也算本地人，总比在外头叫人更有底气一些。 人都坐齐后，监考老师也抱着试卷走了进来，里头的人俱坐直了腰，不敢四处乱瞄。 试卷拿到手先从头到尾将题目扫了一遍，然后将姓名填到了卷面上，这才开始仔细的做题。 一晃一个上午过去，虽然做完后又检查了两遍，可杜梦闲在出考场后依旧两眼发懵，全然忘了自己在考场上填了些什么。 看到伏城出来后，她连忙跑了过去。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伸手给她发丝拂到耳后。 “紧张的。”上辈子虽然也经过高考，可那会儿几乎念书的都能考上大学。 所以对于高考这件事情，她上辈子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考得上就念，考不上也有得念，总归没有太大压力，非常的淡定，结果考的还不错。 可这会儿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头一次高考，相信任何一个国人回到这个时候面对这种经历都没办法淡定下来。 她能稳住情绪从头到尾将试卷写好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毕竟这个时代只有她才会知道这次的高考给后世带来了多少影响力。 “咱们就在这附近吃，我注意叫店家一定把咱的给烧的热乎乎的，省得吃坏肚子。” 因着下午还要考试，俩人也没敢吃汤汤水水的，只叫了饭和一些简单的素菜，rou食也不敢叫，生怕到时候闹肚子不方便。 当天下午回家后，家里的两个老人什么都没问，只叫他们赶紧的吃饭，然后备好热水就洗漱上床睡觉，养足精力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一直到两天考试全结束，姜银君这才敢把孩子塞到他们手里，省得考结束后他们心里有压力还胡思乱想的。 因着伏城有过一次经历，这回也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两口子都填了首都师范大学。 杜梦闲自然是乐意的，她没什么特别强的大志向，师范专业在她看来还不错。 换成上辈子或许还不满意，但这一辈子有家有子的，觉得这个专业特别适合她，更何况两口子选的都一样，以后也方便。 “不错，师范专业很吃香。”姜银君很满意，“到时候咱们的呆瓜就能跟爸爸mama一起上学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两个人会考不上。 就在家家户户的忐忑当中，快到年根的时候，两口子收到了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这下子是彻彻底底把心放了下来。 姜银君难得的愿意出去跟附近的老太太们说话，甚至高高兴兴的摆起了酒，请人家家来吃饭，亲家那一头自然也没忘，就连伏齐上门也高高兴兴的，还给人塞了五块钱。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借着伏齐的嘴回去气气那两口子，你们不是叫我儿子念不成书吗？我儿子就是厉害，人家重新考也能上，甚至连大字不识一个的媳妇也能一块考上！ 尤其是知道杜梦闲原本没念过书，后来那学历还是唐丽兰给双手奉上的时候，她笑得更得意了。 瞅见拐角处唐丽兰鬼鬼祟祟的身影后，姜银君故意拉着儿媳妇走到那边，“阿闲呐，我可真是谢谢你那后婆婆了，她对你可真好，要不然你想考上大学别提要费多少功夫！” 杜梦闲点头，“那是自然的。”要不然就凭她一个连小学都没上过的，就这么巴巴的想过去报名？ 那是不敢想的事。 唐丽兰牙齿咬得咯咯响，却不敢出头跟姜银君对着来。 原本那把柄就握在她手里，谁叫后头她被生活逼的扛不住跟人家鳏夫搞在了一起呢？ 这下子又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把柄，小辫子越来越多，叫她也越来越不敢出来招人眼。 吃饭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不长眼的过来说不好听的，杜广海更是闷头喝酒，听着别人恭喜他有好闺女和好女婿。 心里确实是有点不是滋味，要是早知道闺女这么能耐，他干啥还把她嫁出去，留在家里不是更给他这个老子长脸？ 张大妹朝自个儿男人使了个眼色，心知公公今儿心里铁定不舒坦，这番话他昨晚上在家里就说过了，可没人搭理他。 回房后就呸了一口，他咋不想想，当时要是把闺女留在家里了，她这大姑姐还能有机会读书识字？ 想什么美事儿呢！ 杜尔青接到媳妇的眼神，忙拉了一把亲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爸，您这是干什么，这可是您亲闺女，如今都嫁人有孩子了，想这些干啥？难道大姐有好前途了，就一脚把娘家蹬了不成？这时候正是给大姐长脸拉关系的好时候，您这么拉着一张脸，人家还以为您不是亲爹呢！” 杜广海酸溜溜的哼了一声，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块钱，“孩子啊，这是我跟你妈奖励你们考上大学的喜钱，往后好好读书，再把我外孙女外孙子培养出来，这辈子也就无忧了！” 在外面吴春华还是给自家男人面子的，只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杜梦闲接过了钱，姜银君招待着亲家吃喝。 等到了晚上，一家子醉醺醺的，屋里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杜梦闲脸上泛着红晕，以为是j省那边打电话过来祝贺的，“卫淼？哦哦，你们也考上了？哪儿啊……首都？哦，好好！” 第57章 路是自己选的 “卫淼他们也考上了, 托咱们找个地方先租一下。”挂了电话后，杜梦闲看向伏城, “没两天就过年了, 初二以后咱再帮着打听一下。” 等到了初七，两口子就上火车站把卫淼他们接了过来, 没想到这回过来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屋子给你们租了一个月的，房东就在隔壁。”看到李春菊抱着娃跟在两口子后面，杜梦闲也只是点头笑笑, 然后跟卫淼说话。 “杜同志。”卫淼从兜里把钱拿出来给杜梦闲, 后者说了会儿话后正要走, 谁知李春菊抱着孩子跟了上来。 卫淼在后头喊：“李春菊, 你跟着她走干啥？” 李春菊咬咬唇，神色很牵强，“我就是想问问杜同志, 有没有见过田俊海？” 杜梦闲摇头，卫淼给她使了个眼色, 然后拉着李春菊回去。 过了两天, 两口子带着孩子提了些礼物上门, 姜银君叫他们到自个儿屋里说话聊聊天, 又拿了些瓜子点心。 “她怎么跟来了？”杜梦闲问道。 两个大男人就坐在一边说着往后学校学习之类的事, 这边卫淼喝了口水, 然后说道：“那个田俊海跑了，她不得抱着孩子跟过来？” “跑了？” “是啊，跑了。那是南汇村的知青, 我们本来也不大了解，可你也知道这恢复高考的消息下来了动静闹的有多大，我们拿到通知书正要走的时候，她死乞白赖的要撵上来，你说说，这火车又不是我家的，她自个儿又买了票，我还能怎么办？她跟来就跟来呗，还打算着到这边叫你们帮帮忙，说好歹也是同一个村待过的……我能干这事儿？” 又努努嘴，“现在在我们那住着呢，房租我也跟她要了三分之一，总不能我花钱租的屋子叫她白住吧？更何况还带了个孩子，吃喝啥的叫她自己解决，就算她可怜，那我跟梁维两个人不也可怜？还带着孩子来上学呢，谁都不比谁好。” 杜梦闲点头，看向卫淼：“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事儿也传到我们林场这头了，当初田俊海这个人的事儿不也闹得风言风语的，我们也听到了些，只是没她自己说的仔细。她自个儿也跟我们说了，说是当初两个人孩子生下来还没多大，田俊海就哄着她这一届高考他们两人都不参加，等过一年孩子大了再一起考，考到一个学校还能一块儿带孩子。” “这话她也信？”这换了别人，不管前头有什么总得考着试一试吧？ 考上了去不去还有的选择，这考都不考得，能甘心？ “对啊！谁想到她就甜甜蜜蜜的信了？信完后田俊海还偷偷摸摸的跑去考试，b县就那么大点地方，总归会遇到熟人的，有熟人就跟她说你怎么没去考试，你男人去考试了，万一回头他考上走了，你跟孩子怎么办？” 杜梦闲点头。 “可李春菊她不信啊！不信也就算了，还怼人家，说人家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但心里到底也惦记着这事儿。等田俊海回家了她也问过，田俊海就跟她说没考，谁晓得通知书送到家之后，又编了套话来骗她，说是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水平，好明年考试有个把握……” 一大段话说累了，杜梦闲非常有眼色的给她递上杯子，卫淼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说道，“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置信，别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儿，可当时要是真敢咬牙切齿的，田俊海还能跑？” “后来她自个儿也承认说是田俊海一哄她就晕头转向的，等回过神来，男人带着家里的所有钱跟票都跑了，就给她留了个空屋子和孩子……你说说，李春菊这人就是脑瓜子再怎么不对劲也该转过弯来了吧？这不，抱着孩子死活撵上来要来首都找男人要个说法，她说当时看到的学校就是在首都的。” 杜梦闲无语，“她找过来只是为了要个说法？要个说法有什么用，田俊海都干出这事儿了，难道还指望破镜重圆，夫妻关系恢复到以往？” “那我可管不着，在火车上的时候一边说着自己多委屈过得多苦，还一边说着你们早就来了首都又考上大学，铁定会帮她一把，好歹有这情分在……” 袖子被孩子扯了两把，杜梦闲把他挪到床中央，然后说道：“我能帮什么？首都那么大，又那么多大学，我怎么帮？不过要是看到田俊海，我会给那边递个信儿，再多的也没办法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有那个本事。” 卫淼点头，“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要是往后能遇着了，指定跟她说一声，我可不会把自个儿贴进去。” 高考通知书下来之后，这抛夫弃子、抛妻弃女的事儿多了去了，天底下可怜的人那么多，比她更可怜的也不是没有，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搭把手可以，但不能亏了自己家。 总归是以前认识的人，姜银君叫他们送点蔬菜过去，别的别多管就行了。 没想到当天下午，李春菊就面红耳赤的上了门，手上还拿了两双虎头鞋。 杜梦闲叹了口气，“进来坐吧。” “我不是……你们别误会，我不是来麻烦你们的……我当时就实在太气愤了，太走投无路了……想着你们在首都这边有熟人，找到了能问一声，给我要个说法。” 杜梦闲也看她可怜，可路是自己选的，“我现在能明白你的心，但是你找到又能怎么样呢？或者说你如今是个什么打算，总不能在首都这边白白耗着吧？我们来首都也没多久，学校这么大，过不了多久就得开学，要是在哪里遇到了还能跟着上去瞧瞧，回来跟你说一声，可要是遇不到呢？你就一直在这边这么等着？等着哪天有机会找到他给你个说法？你想过你自己以后要怎么办吗，还有孩子，孩子你要怎么养？”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李春菊脸上满是痛苦，“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我也不怕你笑话，当初那事闹出来我看他可怜想要帮助他，我也觉得帮助他很快乐。而且他出了那个毛病，这辈子当不当得成男人我也不介意，但他自个儿介意，自个儿介意我也心疼，就回娘家去借钱，找老中医吃药扎针看一看……好不容易得个孩子也有了指望，我就……没体会过当女人的快乐，可我想着如今有孩子了，他总归会看在我对他这么好的份上，一心一意的跟我过……我也愿意看在他老实憨厚的份上跟他相互扶持一辈子，谁能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他就算心里没看上我，可这孩子呢？他如今都不算个完整的男人，唯一的孩子都不要了，他往后还有什么指望？” “所以呢？”杜梦闲一脸的无语，“你不说我都把这事儿忘了，光顾着注意到他品行不对劲，家里一摊子事还想拖女同志下水。他的身体有隐疾……你还乐意跟他过，你叫外人怎么说？明摆着是一个火坑，还是那种天大的火坑，你自个儿跳下去就算了，还给弄个孩子出来……这对孩子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吗？” 李春菊沉默着不说话，然后看了看窗外，“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鬼迷了心窍非要一个劲的嫁给他，嫁给他之后……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后悔的，就算不在意那事儿，可女人总归想要个孩子。我这心里也怕，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找人给他治病，想留个孩子下来，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心狠，有了孩子了，还能一脚把我们娘俩蹬了……” 杜梦闲深深得运气，虽然知道这是别人自己的家事，可她作为一个旁观者，还是能听得满肚子冒火，甚至想甩她两巴掌，叫她清醒清醒。 跟这种人结婚，你还敢要孩子？ 就不提孩子以后怎么办吧？他身体有隐疾当不成男人，你非闹死闹活的找人给他吃药扎针弄个孩子出来，他现在一脚把你们蹬了，难道你就没有另一个想法？ 你就没想到他会怀疑这孩子不是自个儿的？ 可这话说出来就是得罪人了，她估摸着李春菊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而是她不敢去想。 如今孩子支撑着她得找到田俊海要个说法，自己要是把这层布撕开了，她万一心灰意冷之下闹死要活的，那谁都承担不起。 人走了之后，她跟伏城把这个想法说了一下，伏城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别掺和，能帮一把帮一把，这往里深究的事咱权当不知道。这姑娘当初能脑子踩脚底板的嫁给田俊海，眼下一个冲动之下干出什么事儿来咱也不晓得。” 杜梦闲点头，“还得跟卫淼那边知会一声，她如今跟梁家住在一块儿，出个什么事儿了那边也惹得一身麻烦，还得叫梁维想法子打听这李家究竟在哪里，叫她自个儿娘家亲人来决定事情怎么办，没得连累了外人。” 第5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卫淼那边因为两口子都上大学的缘故, 又舍不得孩子，只好带到了身边。 “家里有人帮着带吗？”杜梦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