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若若心急,累得连声咳嗽。 折月听得这一声声咳嗽,瞬间妥协了,悄悄抱起她:“小姐……今夜之事可切莫说出去。” “谢谢!”若若心中松了一口气,捏了捏的折月的衣袖:“你放心,出事我帮你担着。对了,带上金大夫上次留给我的小药箱。” 折月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为若若披上斗篷,遮去身影,又将缠丝撒花帷帐悄悄放下。折月便抱着若若,轻声地从后门而出,沿着长廊侧道走去。 二人抄了近道,一路夜色漆黑,廊灯也昏沉。若若裹在斗篷之中,暗暗整理思绪。 究竟出了何事,才让谢淮动手打人?若只是言语奚落,他定不至于如此。 折月提着的羊角灯莹莹作亮,途经落雪满地的绿萼梅林时,却忽觉林间映来一缕碧光,在白茫茫的雪色中十分突兀。 若若牵折月的衣袖,折月会意,去将那东西拿了过来。 凑到灯下一看,见是一枚碧玉罗佩,沾了血迹与泥痕。 若若认得,这枚玉佩是谢淮的。 心中突地一下。 若若将玉佩小心收到袖里,道:“快些去寻表哥吧。” 折月点头,二人穿过一条长长甬道,便来到了安国侯府的佛堂前。堂前灯色昏沉,两个府卫正执剑看守。 夜中冷,他们便喝上了一壶酒暖身。 折月上前,与他们道:“四小姐要进去看表少爷,麻烦二位通融一下可好?” 府卫神色为难:“老夫人吩咐,不许任何人探望表少爷。” 折月往他二人手中塞了两个沉甸甸的香囊,笑道:“天寒气冷,二位去暖房重喝一壶热酒,吃两口rou,再回来看守也不迟。” 府卫掂了掂玉佩,相视一笑:“姑娘说得对,今夜我们什么也没瞧见。” 说罢,给若若让了路。 若若让折月在院前等一等,抱着小药箱就入了堂中。 廊下一盏灯也无,佛堂门紧紧闭着,透过门缝往里瞧,却是黝黑一片,只有冷冷寒气迎面而来。 若若轻轻推门,吱呀地一声响。 正待唤谢淮,一道劲风却自身侧袭来,一双冰冷而干涩的手将她狠狠按住,往地上滚去。空气中,还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若若:“……咳!” 听得这一声弱弱的咳嗽,那人缓缓松开了手。 冷冷月色轻移,借着微弱的月光,若若瞧见谢淮俯身望来,神色沉冷。他衣襟凌乱,面色似雪,一双眸漆黑无比。 较往日还冷。 若若抱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担忧出声:“表哥……” “……” 谢淮侧首,阖上双眸,不去瞧她。 若若从袖中摸出那枚玉佩,递到他跟前,急道:“这是我在梅林找到的玉佩,是不是你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明日去寻祖母……” “不必。” 谢淮凝声打断了她。 他声色平缓,似是没有半分起伏:“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就像今日老夫人知晓他刺伤了护卫,上来便不由分说地斥骂他血性冷漠,阴狠无情,不将人命放在眼中。而府卫们对踩玉佩一事闭口不提,连声哀嚎哭诉。 不出一刻,他便被关到这幽闭的佛堂中了。 世人淡漠,只信眼前所见。 谢淮心中狠戾地想,当初真该刺狠一些,要了那些人的狗命才是。 “怎么不重要!” 若若的声音将谢淮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淮顿首,抬眸幽幽瞧若若。 若若急切地按住谢淮的手:“夫子说过,对错往往在一念之间。要是表哥真的错了,才会被罚。要是表哥也有苦衷,那就不应该跪在这里!” 谢淮忽然深深皱了皱眉。 若若心中突突,小心问道:“……若若说错了吗?” 谢淮冷哼一声,将若若的手拂开,淡淡道:“你压着我伤口了。” 若若神色微变,连忙将滚在门边的小药箱抱了过来,道:“这是金大夫的药箱,表哥上一上药……” 说罢,就要将谢淮的衣袖掀起,去查看他的伤势。 堪堪一掀开,若若顿时怔住。 那手腕上满是青痕,甚至还有一条狰狞的血痕。府卫们人多,谢淮如今尚且年少,到底还是吃亏。 若若心中一股酸涩涌起,眸中蕴起雾色,随后一颗颗眼泪便如珠似玉地坠落,溅落在谢淮清瘦的腕上。 谢淮沉默,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 他很少见小表妹哭。 小表妹虽然总是病殃殃,甚至还会平地摔跤,可即便是被书院学生取笑,也很少当着他的面哭。 谢淮的思绪渐渐乱了。 他眉间皱起,语气装作淡淡道:“哭什么。” 若若摇头,哭得却愈发厉害了。 谢淮:“……” 他微叹一声,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双眸,轻声道:“别哭了,眼泪溅到我的伤口上,很疼。” 若若闻言,瞬间收敛了泪。她捂住谢淮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轻轻哑声:“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谢淮沉默良久,双眸缓缓地泛起波澜。 那一瞬间,他心中有些酸涩。 其实这世间,能让他落泪的并非是世人都不站在他这边。而是世人都与他为敌时,有一个人走到他眼前,说她会带自己离开。 谢淮承认,他万分动心。 第20章 暗赠瑾玉情 翌日,晨光堪堪亮起,若若就去了晟安堂。 阮老夫人见着她,笑着将她拉到身侧软榻坐下,还未说话,却先深深叹了口气。 若若忙问:“祖母为什么叹气?” 阮老夫人捏了捏她的脸,疼惜道:“因为祖母知道你为何而来。” 若若默了默,垂下玉眸。 阮老夫人摸她的发,感慨道:“你从小病殃殃的,祖母与你爹娘素来担忧你。生怕你受了一分一毫的损伤。那谢淮……终究是戾气难消,本性冷血,若若啊,你何必呢?” 若若凝眸,眉头轻轻皱起道:“祖母,表哥是有苦衷的……” “苦衷?护卫们都将缘由说清了,他们只是出言顶撞了谢淮,谢淮就刺了他们多少刀?” 阮老夫人蹙眉望着她,深深道:“乖孩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祖母也不愿让你受伤。就当为了祖母好,此事,你勿再提,日后,也离谢淮远远的,可好?” 若若沉默一瞬,捏了捏老夫人的手,轻轻道:“祖母的心意若若懂,若若的心意若若也懂。” 说罢,乖巧一笑,便拜别老夫人,离开了晟安堂中。 那些护卫为了自保,定是没有说出实情,袖中脏污的玉佩便能证明这一点。只是要让他们招供,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沿着长廊漫不经心地行去,若若心中思绪万千。 不经意间,竟然撞上了一人。 若若捂了捂脸,抬眸望去,啊了一声:“大哥哥。” 阮青令拢着竹纹长袖,垂眸望她,轻声道:“走路如何不小心些。” 若若连忙赔礼:“若若下回定会看路,小心不撞到哥哥。” “……我并非此意。”阮青令轻轻摇了摇头,又问她:“急匆匆的,往哪里去?” 若若垂眸,捏了捏手中沾血的玉佩,不知是否要与阮青令说此事。毕竟二人交情不深,言之过多反而不好。 阮青令思量一二,却明白过来,轻声道:“你是来晟安堂为谢淮求情,却未成罢。” “哥哥。”若若闻言,仰首递上玉佩:“昨日表哥决不是无故伤人,这枚玉佩在梅林寻到,沾满了泥痕,且是表哥的……” “……” 阮青令只是静静听着,良久,才缓缓道:“世人只信眼前所见,凭你一言,太过微末。” 若若眸色微黯,垂下了首。 阮青令望着她发髻下泠泠的玉珠,如蕴上四月雾色的面容,心下不知为何浮起些许情绪。 他顿了顿,问:“我只问你一句,谢淮与你本无缘无故,缘何帮他?” 若若哑了哑,垂眸低声道:“怎么会无缘无故呢。人与人之间的缘故,只要你愿意将心意表明便能有。我与表哥是这样……” “与你也能是这样。” “……” 听得这一句,阮青令清眸微怔,似远山蒙雾,沉默许久许久。 许久许久,他俯身,将若若手中玉佩接过,袖手微微犹豫,却还是摸了摸她的发,语气难辨道:“这枚玉佩给我,你回去罢,今夜谢淮便能回去。” 若若恍了恍,想说些什么,但阮青令已起了身,移步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