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节
宋二太太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家里怎么会有贼人?可将人抓到了吗?” 宋二太太抿了抿嘴唇道:“不是老太太被吓到的,是我……出去时受了些风,吃药之后在屋子里睡了一觉,迷迷糊糊醒来时错将窗外的树影看成了人,这才闹得整个院子都起来找贼人。” 宋二太太说到这里一脸的惭愧:“现在还将暄哥和大小姐、世子爷都请回来了。”如果地上有个缝她现在真想钻进去,虽然心头的惊慌仍在,可及不上现在的羞愧,这样的时辰暄哥在安义侯府,定然是要留在那边用饭的,却被她一个梦搅和了,她这个做婶娘的实在不该弄出这等事。 徐老太太笑出声:“这有什么不好,要不是你,我哪有借口动用大厨房做上一桌子酒席,让你们陪着我老太太闲谈。” 大家说说笑笑仿佛就将这件事揭过去了,徐清欢看着宋二太太,虽然宋二太太脸上有了笑容,眼睛中的惊慌之色还没有完全散去,在众人说话间,她还不由自主地去看窗外。 宋二太太是真的受了惊吓,不是做个梦这样简单。 众人起身去花厅吃饭。 宋二老爷笑着看招呼徐青安:“世子爷一表人才,到底是勋贵子弟……若是有机会定然要去宋家族中,教教族中的后辈。” 徐青安来了兴致:“宋家族中有很多人吗?” 宋二老爷迟疑了片刻,没想到一句客套话,世子爷会这样关切:“本宗的不多,不过旁支还是有一些。” “本宗有多少人?”徐青安再次发问。 宋二老爷勉强笑道:“只有犬子和三个侄儿。” 徐青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多一些也没关系,都是族人不该分亲疏。”将宋家人都拉拢过来,将来宋成暄若是敢欺负meimei,他就带着宋家的兄弟、子侄一起为meimei撑腰,想到这些,徐青安愈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用过了饭。 宋二太太吩咐下人收拾碗筷。 屋子里不时地传来宋老太太的笑声,宋二太太也跟着抿嘴,徐大小姐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怪不得老太太会这样喜欢她。 宋二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暄哥都要娶妻了,她也是长辈了,以后可不能那样毛毛躁躁,想及今天的经历,她不免又攥起了手中的帕子,她是真的眼花了,这世上那里有什么鬼怪,就算有……她没做过什么坏事也不会缠上她。 一切都过去了,她不会再想,也不会向旁人提起。 “二太太。” 宋二太太正要吩咐管事去准备茶水,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 宋二太太转过身去,只见徐清欢拿着一壶酒笑着看她:“老太太有些乏了,让我来找二太太说话,还让管事mama拿了一壶梅子酿,说是二太太亲手做的。” 宋二太太望着那壶酒不由地道:“都是我平日里胡乱弄的,随便喝喝也还好,老太太却拿出来款待大小姐……” 说到这里宋二太太吩咐管事:“让厨房送些小菜来,我看大小姐喜欢吃甜食,再做盘点心。” 管事下去安排,宋二太太带着徐清欢走进屋子。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熏香味儿,仔细闻起来像是安息香的味道。 将梅子酒温好,徐清欢端起来尝了尝,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也没有太重的酒味儿,她酒量不好,但是这样的梅子酒喝多少也应该不会醉倒。 徐清欢笑着道:“老太太说的对,这梅子酒的味道真的很好。” 宋二太太不禁也莞尔:“这还是我在闺阁时,偷偷摸摸跟管事mama学的。”偷偷学酿酒,这样的事说出去自然不太体面,不过面对徐大小姐,她却好像没有了这些顾忌。 这个女孩子不太一样,心胸格外的开阔,能容下旁人不能容的事。 “二太太今天惊慌应该不止是做了噩梦吧!”徐清欢声音温和,“能不能将来龙去脉与我说说。” 宋二太太刚刚放松的心情忽然一紧,她抬起头望进了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徐大小姐是发现了端倪,才会过来与她说话。 徐清欢道:“说出来比闷在心里更好。” 宋二太太也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这事都是没来由的,又一杯梅子酒下肚,宋二太太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我今日在街面上看到了一个人,是我们宋家从前的下人,不……只是有些相像而已,那人早在十几年前,跟着大伯在外经商时就被凶徒杀了。” 徐清欢点点头:“这世上总会有人看起来相貌差不多,二太太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做噩梦?” 宋二太太眼睛微沉,声音稍显的沙哑:“不止是长得像,那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总觉得他认识我。” 这才是关键,徐清欢知道宋二太太为何惊慌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盯上了 徐清欢又给宋二太太斟了一杯酒。 丫鬟端来一盘糯米糕,刚刚做出来的点心香味儿扑鼻。 宋二太太温声道:“尝一尝合不合口味,过两天开始宴宾客,家里要都备些菜式,我听说这糯米糕是京中宴席上必不可少的,有的放桂花蜜,有的撒糖霜,再放几颗冻海棠。” 徐清欢看着冻海棠十分诱人,却不敢去吃,只是拿了块糯米糕尝了尝,软糯的米香中间还夹了层薄薄的红果膏,正好解了桂花蜜的甜腻。 一块点心下肚,梅子酒的味道也冲散了。 徐清欢道:“女眷定然会喜欢。” 屋子里的气氛更加融洽,两个人都没有那么拘谨了,徐清欢这才又问道:“二太太心中可是觉得亏欠那下人的?” 宋二太太的表情一僵露出几分惊诧又黯然的神态。 徐清欢看到宋二太太这般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接着道:“那下人的死可与二太太有关系?或者说二太太觉得那人的死与您有些因果,否则不该被一个眼神吓到。 这桩事应该压在二太太心中许多年了。” 宋二太太下意识地去握前面的杯子,她没有反驳徐清欢的话:“我那时年轻气盛,对那下人责罚的重了些,这才逼着那下人离开了宋家祖宅去投奔大伯,如果没有这桩事,他可能不会死,可我怎么能想到……别说他,大伯一家只剩下暄哥,对宋家来说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徐清欢道:“世事无常,这不怪二太太,而且二太太不会无缘无故责罚,定然是那人做错了事。” 宋二太太抿了一口酒,好像借着酒劲儿才能继续说下去:“我刚刚接管后宅,第一次筹备祭祖后的宴席,那许瑞偷偷地将活的鲥鱼换成了差一等的死鱼,被管事mama发现,闹到了族人面前,我当时只觉得被人打了脸,心中又怒又气,就命管事将许瑞送到庄子上,还说了狠话,永远都不会召回祖宅做事。 许瑞刚刚成亲不久,他家里人过来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当着众人面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后来许瑞留了封书信去投奔大伯,他走之后我得知他那小娘子已经怀了身孕,就吩咐管事将她调去做些简单的活计。 后来我看到他那娘子在哭,就劝慰她说,出去历练也没什么不好的,等许瑞回来之后心性好些还能让他回祖宅侍奉,他那娘子欣喜的不得了。 没想到……他连家中的孩子都没能见到,事后他的娘子带着孩子离开了宋家,我给些银钱她也不肯要,眼睛中满是对我的愤恨,还说我苛责下人,大伯一家才落得如此下场。” 宋二太太说完这些摇了摇头:“如果换成现在的我,我就算要罚许瑞,知晓了他家中的情形,也会让人将他带回来,而且我总觉得许瑞这样伶俐的人,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当年是不是还有隐情。 今天突然见到和许瑞相像的人,他又那般盯着我看,我真是慌了神,他转眼就不见了,我身边的下人也没看到他踪迹。 我就想着,难不成真是许瑞心中怨恨……” “街面上人多,下人没有注意也是寻常事,”徐清欢道,“不说别人,永夜一直在宋大人身边护卫,二太太可总会时时刻刻见到他?” 宋二太太一怔:“徐大小姐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永夜功夫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就说上次在安义侯府,我走到后院去歇息,突然看到永夜站在假山石后,真是吓了我一跳。” 听到这话徐清欢不禁有些紧张,宋二太太说的那次,她有没有与宋成暄在一起,永夜是不是在为他们看着人。 本来是为了开解宋二太太,倒将她自己绕了进去,好在宋二太太是说者无心,没有在意她的反应。 宋二太太道:“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宋大老爷一家,“我那大伯和大嫂是好人,要是没有那些凶徒,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该多好,大伯和大嫂知晓暄哥要娶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回来,心中一定欢喜。” 徐清欢发现宋二太太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应该是因为梅子酒,没想到二太太比她还要不胜酒力。 “二太太,”徐清欢道,“如果您在遇见那个与许瑞相像的人,自己不要去查证,让人来告诉我。” 宋二太太不知徐清欢的用意。 徐清欢道:“我在京中长大,比大太太更熟悉这里,想要找人,我自然更加方便,这是其一。 还有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京里也有许多骗子,听到些传言就装神弄鬼故意引人上当,二太太告诉我,我也能帮二太太出出主意。” 徐大小姐想得这样周全,宋二太太满心感激:“张真人也与我说过,有许多骗人的道士,四处劝人做法事、卖符箓,让我小心着些。” 徐清欢倒是没想到张真人还有脸皮说这样的话,他那些符箓如今都卖到了皇室宗亲那里,齐德芳腰间都挂了七八个,很快顺阳郡王身上也该有了,照这样下去成王养小老婆的银子很快就会到手。 这一世,张真人好像混得更加风生水起。 从宋二太太屋子里出来,徐清欢就去见宋老太太。 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宋成暄、宋老太太和徐清欢。 “老太太,”徐清欢道,“我觉得是有人盯上了宋家。” 宋二太太今天遇见的事不是偶然,至少有人在查宋家十几年前的案子。 宋老太太面色沉静:“他们应该找不到证据,老大是个仔细的人,当年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我去接暄哥的时间都算计好了,除非有知情人活下来。” …… 京郊的山脚下是个小村子,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灭了灯歇下,只有一处茅草屋里,一个精壮的汉子正在洗盆子里的衣衫。 洗干净衣裳,他就会睡下,第二天又会去农田里忙碌。 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汉子不由地抬起头,露出下颌上一条长长的疤痕,那疤痕顺着下颌一直到脖颈处,那伤疤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他站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立即闪身走进来,将一只包袱塞在那汉子怀里:“明天就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王爷被人盯上了,有人想要旧事重提。” “谁?”汉子低声道,“谁盯上了王爷?” “王爷的庄子被人查了,卫娥关进了大牢,问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第五百二十章 安心 听着来人的话,汉子微微点了点头。 传话的人松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子。 汉子拿着包袱走进屋子里,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这房子虽然简陋,却也为他遮风挡雨,心中生出几分不舍。 想到这里却又不由地一笑,他的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当年如果没有简王爷,他现在可能已经尸骨无存。 汉子打开包袱,将能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在其中,然后躺在内室的木床上。 “许瑞。” 刚刚闭上眼睛,汉子似是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忙向周围看去,窗前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院子里也只有风声传来。 没有人喊他,如今他叫言四,许瑞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言四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一晚他注定睡不着,听说宋老太太进了京,宋大老爷的儿子打了胜仗,他很想去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