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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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不可能成功。 唐慎叹了口气,成王败寇,只希望梁先生早日看透,不要反而陷入其中。 第22章 唐家出了个秀才案首, 这可不是件小事, 惊动了唐举人。 唐举人邀请唐慎去唐家赴宴, 专门为他办了三十席流水宴,摆了三天三夜,宴请姑苏府的各路街坊, 恭贺新晋案首。唐慎没有推辞。他与唐家的关系虽说不至于亲如一家,但双方毕竟有合作,已经是一体的了。 第一日的宴席过后, 丫鬟海棠请唐慎来到唐府偏院, 唐夫人早已恭候多时。 见了面,唐夫人笑道:“还记得去岁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我可没想着,我这侄儿竟有如此惊天的才气, 得了姑苏府与吴县的院考案首!” 唐慎拱手作揖,谦虚道:“大伯母说笑了, 不过是个秀才案首罢了。” 唐夫人:“你莫谦虚,你那堂兄比你大几岁,可这次又没考上秀才。唉, 也是令我发愁。好了, 今日不说那浑小子,惹你不开心。慎儿,前几日金陵锦绣阁的方大掌柜来了姑苏府,想与我们珍宝阁订货。” 唐慎双眼一亮:“肥皂?” 唐夫人摇首:“肥皂、香皂与精油,方大掌柜都要了!” 唐慎:“善!” 唐夫人:“善!” 两人相视一笑。 肥皂已经问世三个月多, 如唐慎当初所说,这是他的杀手锏。 有香皂的作用,与香皂长得十分相似,却比香皂便宜太多。古代也不是没有肥皂的替代品,这种东西叫做胰子,是将猪胰子碾磨成碎,加入砂糖和草木灰做成的。因是用了猪胰子,终究带了股不可少的腥气,且呈现灰黑色,触手粘腻。在没有肥皂的时候,胰子是姑苏府寻常人家洗衣的必用工具,但有了肥皂,肥皂比胰子更耐用,且干净漂亮,一下子便成了姑苏人的新宠。正所谓家中可无酒与茶,家中要有盐和皂! 姑苏府和金陵府相邻,唐慎早就猜到会有人发现肥皂,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肥皂好做又方便,唐慎没想到香皂和精油也会有人看上。 唐夫人道:“你怕是不知晓锦绣阁是做什么的吧。那锦绣阁是金陵府最大的脂粉铺子,金陵府最大的酒楼名为锦绣楼,最大的绣坊名为锦绣坊,最好的酒家名为锦绣酒坊。金陵府郑家,便是锦绣阁的东家,也是咱们江南首屈一指的巨富。” 唐慎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寻常商贾来到姑苏府,看到珍宝阁里的货物,一定最想要肥皂。香皂和精油虽然好卖,但是比起肥皂,受众始终窄了一些。如果不是一个庞然大物,万不敢揽下香皂和精油的生意。但锦绣阁背靠郑家,郑家是金陵首富,整个江南的首富! 只有郑家有这个胆量揽下香皂、精油生意,觉着能卖出去。 唐夫人:“如今我唯一犹豫的是,慎儿,我们该如何与锦绣阁合作。这生意终是有你的一半,你有什么见地,可说来听听?” 唐慎:“大伯母应当已经有想法了吧。” 唐夫人笑了:“自是瞒不过你。慎儿,我们唐家在姑苏府有些势力,可去了金陵就是瞎子抹黑。金陵府是郑家的地盘,不与他们合作,我们绝不可能在金陵府做生意,哪怕做了,也很难收回成本。所以我是想与他们合作的。但出货一事,有两种办法。第一,是直接走大运河,将我们做好的货物送去金陵。第二,是咱们直接在金陵府找家工坊,制作东西。” 唐慎道:“第二种法子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前期投入钱财,后期便可直接盈利。而第一种法子每次运送货物都需要成本,路上消耗的钱财注定比第二种多。” 唐夫人:“但是……” 唐慎:“但是,第二种,将咱们的工坊放在遥远的金陵府。正如大伯母所说,金陵府是郑家的底盘,把工坊放在那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大伯母选的是哪种?” “第一种。” “我也觉着第一种好。” 唐慎一直知道姑苏府城西有条大运河,是前朝开凿,始于盛京,终于钱塘。南北往来货物,多从这条大运河上走,但他从未见过这条河。 和锦绣阁谈成了一笔生意,第二日,唐慎和姚三去了大运河边。 辽阔浩渺的运河之上,千帆竞发,人流如潮。岸边港口上,数十条大船正在卸货、装货。姑苏府的茶叶和丝绸是天下一绝,每日都有价值万金的茶叶、丝绸从这个港口乘船离开,驶向大宋四方。 姚三道:“我那家乡也毗邻大运河的一条支流,只是比姑苏府的这条主流差得远,每日停靠的船最多十条。我偶尔会与那些靠岸的船夫说些话,听他们说天南地北的故事。” 唐慎:“姚大哥,你还懂船运?” 姚三羞愧道:“小东家真是抬举咱了,我哪里懂这些。只是听那些船夫说,他们送货时有一条规矩,是沙帮制定的,也称沙船制。比方咱们姑苏府,唐家、王家和孙家都有货物往来盛京,这路途遥远,途中恐会遇到风暴、劫匪,三家就会联手打造三条船。每条船上每家放三分之一的货物,最后无论是哪家的船到了盛京,三家都将船上的货物平分。至于沉船损失的货物,三家也是一起平分。” 唐慎惊叹道:“古人还有这样的智慧!” 十日后,唐慎与唐夫人商定了送货去金陵的事,他回到家中,姚大娘正在做菜。 “小东家回来了?正巧,林账房半个时辰前也来了。您今儿个早晨不是说有事要与他说,他可等您很久了。” 唐慎:“他来了?在哪儿呢。” 姚大娘从厨房出来,四处看了看:“是不是去阿黄屋子里了。” 唐慎皱起眉头。 林账房终究是个男人,去阿黄屋子里干什么。唐慎走到唐璜的屋子前,他发现大白天的,小姑娘居然紧闭房门。唐慎心中不悦,他没有敲门,而是在窗外听了会儿。里头的声音听不真切,只听到一两句“不念这个”、“您再写来给我看看”这类的话。 唐慎觉得奇怪,他没有敲门,一把推开房门。 唐璜惊叫一声,吓得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藏在身后。林账房也吓了一跳,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默默走到门旁,道:“小东家,你何时回来的,我都没听见。” 唐璜:“哥!你进来不敲门。不是你与我说,要懂礼节,进屋前要敲门!” 唐慎挑眉道:“我若是敲门了,是不是就不知道你们两瞒着我,在背后做什么?唐璜,你背后藏着什么,拿出来。” 小姑娘把东西藏在身后,抿着嘴唇,脸色煞白,后退几步,紧贴着墙。 唐慎心中疑惑,他走上前:“交出来。” “我不!” 唐慎也不逼她,而是直接转头问道:“林账房,你们在这房间里干甚?” 林账房犹豫片刻,道:“阿黄,你就拿出来给小东家看看吧。” 眼睛被泪水憋得通红,唐璜被逼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唐慎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本《千家诗》,还有几张宣纸,上面墨迹都没干,写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只是一眼唐慎便明白:“你让林账房私下教你读书?” 林账房:“小东家您别怪阿黄小姐,只是识字而已,都是我的错。” 唐慎:“你教她读书而已,为何要藏着掖着,大门紧闭?” 唐璜和林账房皆是一愣。 “小东家?” 唐璜眨了眨眼,一颗泪珠从脸颊上滚了下来,她哑着嗓子:“哥哥,我读书,你不生气?” 唐慎莫名其妙:“你读书我生气什么。不过我倒也确实要生气。”唐慎看着宣纸上的字,问道:“林账房,你私底下教她读书写字多久了。” “三月有余。” “三月有余?那就是我去县考前就开始教了。唐璜,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字!梁先生曾经说过,我长得有多俊俏,字就写得有多不堪。半年前,我的字写得比你还差。可这才半年过去,我的字便得到了先生的嘉奖,还拿到了两次案首!” 唐璜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哥,你是在夸你自己长得好看?” 唐慎:“我有这么说过?” 唐璜:“你有!” “哦,那我也未说错。你再看看你这字,练字三月,你写的便是这个?!” 唐璜委屈极了:“我不敢练字,每次只能等你和姚大哥、姚大娘不在,自己偷偷练,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唐慎:“借口颇多!那就再给你三月,我要看看你能写成什么模样。” “哥哥……你不反对我读书写字?”小姑娘语气小心,忐忑害怕的模样令唐慎忽然心疼起来。 “我为何要反对。” “爹还在世时,总说女人无才便是德,不许我和娘碰任何与读书有关的东西,也不许我们踏进他的书房……” 唐慎这才想起来,唐秀才好像是有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他不知道这话对唐璜的影响如此大。 唐慎自责地说道:“是我疏忽了。你想做什么,我绝不会反对。当然,除了杀人放火,你要是敢做,我定然大义灭亲。读书而已,你为何不可读书?林账房,今日你也在,不知你是否愿意收唐璜做学生,当她的西席。” 唐璜喜出望外:“哥!” 林账房笑道:“小东家开口了,我自然不敢辞。” “我哥哥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唐慎被自家meimei吹捧了一天,唐璜恨不得到碎锦街上,逢人便说一句自家哥哥的好。晚上吃饭时,林账房留着一起用菜。他道:“小东家和阿黄长得有些像。” 姚三:“确实,毕竟是亲兄妹,他们俩的眼睛有些像。” 唐慎一愣,还没开口,唐璜道:“我和哥哥的眼睛才不像呢,我比他大多了。” 唐慎:“呵,大言不惭,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我眼睛大。” 院子里欢笑一片。 三日后,唐慎和林账房登上唐家的货船,前往金陵府。 穿越过来一年了,这是唐慎第一次离开姑苏。起初他还颇有兴致,一直站在船头看两岸的风景。看了半天实在腻了,便进船舱待着。傍晚时,众人来到金陵府。唐慎并没有和珍宝阁的大掌柜一起去锦绣阁,他和林账房在金陵府逛了起来。 千年古都,十里秦淮。春风拂面柳儿轻,金陵儿女多豪情。 二人在金陵几条繁华的街市上逛了一圈,来到江南贡院。 林账房:“这便是小东家以后考举人的地方了。若是考中了……”声音一顿,“嗨,我说什么呢,真是说错话,掌嘴。小东家自然能中举人。中了举人后,您便要来这贡院读书,不来也行,但至少要入了学籍。” 江南贡院是官家禁地,除了科考时,寻常时候只有里头的举人学生可以进去上课。 唐慎在外面看了两眼,觉着这地方和紫阳书院也没太大分别。 两人又去夫子庙、乌衣巷看了一圈。 唐慎感慨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便是那乌衣巷啊!” 林账房一惊:“小东家说甚呢?” 唐慎:“无事,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诗,随口念一念。” 林账房:“这诗小东家从哪儿听到的,这不能瞎念。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谢家也就算了,他们却有衰败,不复鼎盛。但那琅琊王氏,却是世家大族,钟鸣鼎食的簪缨大家!若是被人听到您在背后诅咒王谢衰败,可要出大祸的!” “……哈?” 林账房:“小东家可别再念了。” 唐慎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再念了。” 敢情在这个世界,王谢两家竟然还没破产! 两人只逛了一个时辰,便玉蟾悬空,入了夜。唐慎本想先找个地方歇着,林账房犹豫了会儿,道:“这儿离那秦淮河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