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如此娴熟，真是老手。

    “看到了吗？”他一边吞吐烟雾，一边似笑非笑地发问。

    林予冉听到这话，一阵气闷，没好气地接过打火机，转身就走。步伐又急又快，逃离似的。

    边走心里忍不住想——这人看着又酷又帅，谁知道竟然是个傻子。

    ——

    傅靳匀一边抽着烟，看着面前女孩儿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快要跑起来，不由得失笑。伸手摸摸自己脸庞，这张脸，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这酒吧出出入入多少妖艳女郎，喝酒抽烟豪气万丈，不输男人。但穿着软萌的乖巧少女躲在酒吧门口暗处抽烟被呛得差点咳出肺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当真是有趣。

    想起刚刚她张牙舞爪回怼他的样子，他深深吸了两口，难道这就是软妹不为人知的人后一面？真是搞不懂。

    栗色长卷发垂至腰间，穿少女裙装，皮肤瓷白得像洋娃娃。

    任谁看都会以为是个乖巧小可爱，谁知是只发脾气亮爪子的小野猫。

    这烟怎么越抽越淡，他忍不住心里吐槽，刚刚当着她的面忍着没说，真受不了这细支香烟。

    怎么看怎么娘们唧唧。

    一支烟很快燃尽，他使劲吸了最后一口，用力太大，不小心咬破了什么东西，顿时一股浓重的水果味从烟嘴处散发出来，压过了尼古丁的火燎烟熏，清甜无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动，回忆起那翠绿带紫的包装盒和极有辨识度的标识，拿出手机搜索起来。

    kent杨梅爆珠，百分之一的焦油含量。

    怪不得这么淡，当真是娘们唧唧。

    他将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扔了进去，正要关手机，却看到搜索结果里两行英文小字。

    kent.

    kiss your eyes not your tears.

    傅靳匀滞了两秒，随即关掉手机揣进兜里，长腿一迈步入酒吧。

    在跨入这片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名利场的一刹那，他突然想到刚刚女孩儿百合一般纯净的面孔，一个想法陡然浮现在他清明脑海——

    尽管只有百分之一的焦油含量，但也还是别再抽了吧。

    第2章 少女怀春事

    急匆匆、像是身后有饿狼追赶似地快步奔回宿舍，林予冉气喘吁吁，站在门口深吸两口气，稳了下心神。正要伸手开门，才发觉烟盒和打火机还紧紧攥在手里。

    她低咒一声，连忙放下双肩包，将手中物品一股脑塞进包里。这才放心地开门进去。

    刚一开门，就对上李栗一张略带疑惑的脸。她坐在自己桌前，妩媚卷发扎成丸子头束在脑后，桌子上横摆着手机，戴着一只耳机，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见她进来，李栗微微转过头，看向她。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好一会儿不进来？”似乎是随口一问，话刚说完就转过头，继续看手机，好像也没想要得到什么回答。

    李栗随口一问，但林予冉本就心虚，这话就像惊雷一样炸开在她心口，一下子脸都变得红扑扑。

    “没……刚刚书包掉了……”声音里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包裹上一层正经坚硬外壳。

    李栗听到她声音与往日有异，调转过头来盯了她几眼，视线逡巡，停留在她通红脸颊。

    “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予冉闻言，连忙伸手抚了抚脸侧，火烧一般的温度，可想而知颜色会有多鲜艳。

    她转身避开李栗的视线，走到自己桌前，放下包，掩饰性地凑近镜子看自己的脸：“可能是跑太急了吧……”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栗打断。李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边看手机边发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去哪儿了啊？”

    林予冉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含糊着搪塞：“你们都不在，下了晚自习也没事儿做，就去外面溜达了几圈。”

    李栗点点头，明白了似地“噢”一声。

    怕她深问，林予冉乱忙跳转话题，在宿舍四处看了看，另外两个床铺上都没有人影，厕所也没人，“她们俩还没回来么？”

    说着她摁亮手机看了看表，“宿舍门快锁了……”

    李栗在专心看手机，听到问话有些不耐烦，“她们俩你还不知道嘛，郭瑾是书呆子，成天泡图书馆，乔溪溪和男朋友好得蜜里调油，不到锁门前一分钟哪儿会回来！”

    林予冉“嗯”一声，知道自己好像打扰到了李栗，不再言语，径直去厕所洗漱。

    洗完脸刚刚回来，就看到李栗一张妖艳脸颊红得像成熟草莓，正戴着耳机，捂着心口，满脸春心荡漾，嘴里还不断“啊啊啊”地叫着。

    这小表情，活像在做什么让人感到羞涩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予冉的奇怪目光，李栗一边继续捂着胸口做西施状，一边恋恋不舍地摘掉耳机，看着林予冉，眼睛里一阵一阵地放着光，像饿狼瞅准了猎物一般。

    “啊啊啊，傅靳匀好帅啊，天哪，我要死了。”

    她凑到林予冉身边来，抱住她胳膊磨蹭了几下，露出罕见的小女人姿态，语气媚得能滴出水。

    林予冉不怎么习惯跟别人肢体接触，开玩笑似地半推开她，嘴里打着哈哈，应和着她：“帅帅帅。”

    傅靳匀是谁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每天都以不同频率从李栗的嘴里说出，无一例外都是极度褒奖和赞扬。

    李栗是hiphop狂热粉丝，热衷于观看各类hiphop赛事和演出，认识的朋友也多，也和几个rapper相熟。听她说傅靳匀算是近几年的新起之秀，battle mc出身，活跃在各种freestyle battle比赛中，包揽了无数大小奖项，名副其实的battle king。

    林予冉跟着李栗也没少听傅靳匀大大小小各种比赛的录音，嗯……光听声音，确实是极帅的。

    见她态度有些敷衍，李栗顿时一副我偶像被玷污了的表情，好胜心被激起，脸色更红了几分，“你怎么不信！”

    说着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灵活的圈圈点点，一边愤愤不平地解释：“真的！他今天晚上真的特别帅，简直把对方怼得没有还口之力！”

    “我在下面听得都快炸了，比完之后我还想找他来着，可惜他不知道溜哪儿去了，问了他好几个朋友都没见着……”

    “你说他是不是躲着我啊，要不然就是酒吧那几个小贱人把他拽走了，我cao，她们真的不要脸！”

    “啊啊啊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好一朵高岭之花。”

    林予冉听她说的越来越不着调，笑了笑，随口一问：“今晚？你今天逃晚自习就是去看比赛了？”

    李栗随意点点头，“是啊，就那儿，学校前面那条街，叫什么来着。”

    林予冉还没来得及搭话，李栗已经脱口而出：“柳鸣巷巷口那家，halloween。”

    林予冉心里一跳，今晚她躲着抽烟的那家小酒吧，不就是叫halloween？

    她想起那个从酒吧窗台上跳下来的酷帅男人，顿时不敢声张。难道他也是去看比赛的？或者……他是个rapper，去参赛的？

    看那嘴皮子的厉害样儿，可能还真的是。

    拈了一张擦脸巾，胡乱抹了两下脸，擦干水珠。仗着年轻，保湿都懒得做。心里正慌乱，只想快点爬上床。

    可惜李栗不让她如愿。她不知第几次地重复着“傅靳匀好帅好想嫁”这样的话，抓着林予冉胳膊，喋喋不休，“真的特别帅，我给你发录音，你听了就知道！”

    林予冉看着李栗的小姑娘样子，觉得好笑，果然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追星梦么。

    她挣开李栗的钳制，一边往床上爬，一边好脾气地答应：“好好好，我听我听。”

    上床刚一拿到手机，就收到李栗微信发来的几个mp3文件。

    插上耳机，下载，播放。

    入耳便是酒吧内轰鸣爆裂的电子音，随着beat的更换，鼓点或舒缓或急促。傅靳匀略带几分沙哑的清亮嗓音cao控着节奏，忽而窜入云端，忽而沉入地底，带着一股子石破天惊的锐气，像一把刚刚开了刃的锋利刺刀。

    音乐声太大，人群太嘈杂，间或夹杂着身周人的大声讨论与赞叹，傅靳匀的声音已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听得些许字句。

    听着录音，林予冉仿佛自己也身处现场，全身血液开始发烫，细胞开始跳跃。忽而他的最后一句清晰地映入耳畔——

    “if you have a dream，go a your dream！”

    她一愣，音频播放结束也不自知，只呆呆地想着，这不就是她在酒吧门口听到的那一句？

    锐利，渴慕，执著……有多少情感都融进了这句词里，才能有这样的石破天惊之意。

    那，他的梦想是什么？

    包揽无数比赛奖项，有人群狂热呼喊的battle king，也会有梦想无法实现，落寞寂寥的一面么。

    不知怎么的，林予冉突然心口一阵发烫。回忆起一两个小时前自己躲在酒吧外抽烟，肺都要咳出来的的样子。那个时候，他或许正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尽情展现吧。

    真是神奇，她竟在无意识的状况下，与他距离如此之近。

    想到自己抽烟时的窘态，便不自觉想起了那个从窗户里跳下来的酷帅男人，想起了他的那句“你太用力了，吸了一大口，才会呛住”。

    哼，真的管得多，你家又不住海边。

    林予冉忍不住心里吐槽，却不由得想起他抽烟的样子。

    高大精瘦的身影微微下俯，鸭舌帽在半张面孔上撒下阴翳，烟雾缭绕在身周，缠绵着一股萧瑟之意。

    有点颓，又暗含着锋利。

    而且……怎么他声音和傅靳匀还挺像的……

    都是有穿透力的那一挂，带一丝丝磁性和一丝丝哑意。

    林予冉连忙晃晃脑袋，将这滑稽的想法摇出脑海。傅靳匀怎么会在比赛的时候跑出来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教，还示范抽烟，展现自己深厚功底，他又不是盐吃多了，闲得没事干。

    况且傅靳匀是大名鼎鼎的冷酷，王者风范。

    心里这么想，手下动作却诚实，已经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起“傅靳匀”来。可是却没找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哪怕只言片语，结果都是些五花八门的广告，乱七八糟没一个干货，更别说是照片了。

    又上微博去搜，他还没有注册微博，找到的都是去看了现场的粉丝的自拍照，哪儿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气馁，暗骂自己想得多，手指一动将这音频导入音乐app，放在专门分好类的文件夹中。文件夹名称赫然是一个“傅”字，里面的录音大大小小已经有几十个。

    李栗每次去看比赛听演出回来，都会激动连连地给她分享不少录音，不仅有比赛的片段，就连他私下和朋友聊天的语音也包括在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到的。

    她一直都没有也不敢告诉李栗，其实她也觉得傅靳匀帅炸天。

    她也喜欢极了他，喜欢他比赛时一往无前的锐气，喜欢他的自由随性，洒脱和坚韧。

    也是因为他，她才爱上了hiphop。

    林予冉从窗帘未拉严实的缝隙中看过去，看到李栗还在拿着手机看什么东西，笑得一脸憨傻，哪有往日高贵冷艳的御姐风范。

    她叹口气，手指点点屏幕，退出音乐app。以李栗的性格，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也喜欢傅靳匀，那这朋友怕是做不成了吧……

    深呼一口气，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垂下眼帘。空气太安静，竟也睡了过去，进入半梦半醒间。

    思绪沉沦的那一刻，她想，就这么默默地喜欢着他，也是极幸福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