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竹言蹊:“…………” 对方还真随口编上了。 “a,285224;b,284270;c,422452;d,422824。”谈容给出选项,“你认为哪个是对的?” 竹言蹊:“…………” 老天爷爷啊,他认为自己没听明白前后出现了哪些数字。 竹言蹊深深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惨遭了降智打击。 “对不起,谈教授。”他浑身放松,一副任人宰割的妥协样,“我突然觉得有点困了,要不我还是先睡一会儿吧,明天我们再聊这个话题。” 其实这才是对方提问的真实目的吧。 果不其然,谈容听了胸腔轻颤,笑出声来。 竹言蹊把正儿八经的表情坚持两秒,也忍不住笑了。 “睡吧,我帮你看着时间。”谈容道。 话说到这份上,竹言蹊也不硬撑了。 他戴上外套的帽子,用帽檐挡住灯光,靠上椅背闭上眼,意识出走前还规规矩矩地不倾不斜,等睡意真正涌来了,他脑袋一歪,不出所料地枕到谈容的肩头。 过道对面的小孙子也沉沉睡了,此刻被他爷爷搂在怀里,脸盘透出孩童特有的酡红。 听着肩上人愈发平稳的呼吸声,谈容终于扭过头,不加掩饰地端详小青年恬静的睡颜。 帽檐的阴影在他眉眼画过昏暗的一道,反衬灯光中的下半张脸白得发亮。 输进血rou的药水终究还是冷的,竹言蹊右手五指张开,自然大方地覆在腿上,而插有针尖的左手却一直勾着指尖,可怜缩在对应电暖宝的腰窝间。 神似竹言蹊搭着谈容的腿,弯身抱肚子的模样。 谈容伸手探过去,动作小心地牵来对方左手,轻缓将它裹进两手掌心,用体温偎暖那片冻人的冰凉。 竹言蹊意识混沌,但身体本能仍在。 感受到直触手背的热源,他下意识地想要更多。 谈容低着头,正专注同那片冰凉抗争,被他圈在掌心的手忽然一动,冷丝丝的指尖在他手中微动。 谈容生怕锢住的力度大了,把人惊醒,忙撤回力道,给它留出自由活动的空间。 谁料他手指一松,竹言蹊的指尖仿佛寻到了出口,从他张开的指缝间探出半截,松松软软地卡住停下了。 谈容愣了愣,重新盖上对方手背,情不自禁地提起嘴角,沉静笑了下。 再稍稍收紧右手的指缝,看看同他近似交扣的四点指尖,还是笑。 * 挂完医生开的几瓶水,时间已经赶超九点,直冲十点狂奔去了。 除了输液的药剂,医生还开了几样口服药,叮嘱说,回家后要谨防夜间反复发作,如果有间断性的低烧不退,可以采取一些物理降温。 离开医院,谈容送竹言蹊回到学府区的公寓。 和以往不同,谈容没有将车临时停靠在单元门前,而是找了就近的空车位,不费劲地停了进去。 这些车位不是业主们买下的,按时计费,只设在道路单侧,为特殊情况提供便利。 竹言蹊起初还没意识到不对,等谈容跟着他一起下车,还用钥匙锁了车门,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谈教授,你要跟我一起上楼吗?”竹言蹊不大确定地问。 “你一个人住,万一夜里又吐起来了怎么办?”谈容神色不改,从车后绕出,走到他身边,“我明天没有工作,今晚正好照看你一下。不然就算我回去,也没法放心。” 谈容今晚,要留在他家里??? 竹言蹊吃了一小惊,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方便?”谈容见状停步,站在竹言蹊的角度想了想,“或者你之后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不是不方便。”竹言蹊也不敢断定自己还会不会吐得死去活来,能理解谈容的顾虑。 他垂着眼睫,飞快眨了眨,硬着头皮说实话:“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人住,所以平时很多事情都不太讲究……” 谈容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心生好笑。 “……所以我家里,可能不像你家那么整洁。”竹言蹊从牙缝里挤出字句,表达得十分之含蓄。 何止是不像谈容家整洁,那完全是天差地别。 一想到胡乱堆在椅子上的待洗脏衣服,竹言蹊感觉头都大了。 “有客房吗?”谈容问。 单看单元门的远近分布,就可以确定这里都是大户型。 以竹言蹊的家境,也必然不会给他安置小面积的一室一厅。 “有一间。”竹言蹊回答。 虽然他和陈嘉尧总顺口戏称这里是小公寓,但他爸妈买的是三室一厅的户型。一间主卧,一间被改成了书房,剩下一间长期空着,也就当作客房用了。 “不过从来没人住过,只有刚过完年那会儿,请家政阿姨过来打扫了一下……”竹言蹊顿了顿,有点尴尬地说下去,“我后面也没怎么管它,床单什么的还没换过。” 那不叫“没怎么管它”,那叫从来没有当它存在过。 “没事,这些东西我可以自己来换。”谈容和他一起进了电梯间,用一贯不起波澜的语调补了句玩笑,“你不去管它才算正常,否则反而让人惊讶。” 竹言蹊按了楼层,乐呵呵地抗议道:“谈教授,我现在可是病患,您能不能行行好,不要对我进行言语打击,多呵护一下病患的心理健康。” 公寓在七楼,电梯升得很快,速速抵达,敞开了门。 “好的病患,我会多加注意的。”谈容笑了笑,左手拎着竹言蹊的药袋,右手拍了拍竹言蹊的后背,示意对方先出去。 他目视前方,淡淡道:“走吧,到家了。” 第30章 体温 输完液,竹言蹊身心不那么难熬了,但走路仍有点没处使力的感觉。 在谈容面前,他较着劲儿让自己走得四平八稳。 钥匙插进锁孔,竹言蹊暗暗松一口气,只想赶紧瘫去床上,躺尸到明早。 他扭开公寓的房门,室内不是漆黑一片,门缝漏出一条细斜的光亮。 看色调,是玄关的吸顶小灯。 竹言蹊没有出门留灯的习惯,不过孙助理今晚要来接筠筠,他以为灯是对方走前故意没关的。 他刚把门缝推得更大,门里随即传出轻闷的落地声。 竹言蹊视线还没转过去,闹出动静的当事猫已经赶到门边。 它看清来人,整团猫顿时舒展全身,在玄关边的地板上挪挪动动,非常识趣地让出进门的位置,唯有那对眼睛牢牢锁住外面的两人,一眨也不眨。 “筠筠不是被接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短短十秒钟,竹言蹊完成了由惊到喜,再由喜回惊的情绪转换。 他忍着膝窝的虚软,矮身揉了揉筠筠的脑袋。 “它不愿意走。”中央空调的总控面板就在玄关的墙壁,谈容调高温度,脱下大衣,“孙晓说她过来的时候,筠筠一直躲在你桌子底下,不肯出来。” 看到竹言蹊回来,筠筠情绪高涨,尾巴挑在半空晃了晃,像小狗一样后腿站立,举着前爪去扑竹言蹊的裤脚。 “筠筠,你是不是马上成精了?你为什么这么惹人疼啊?”竹言蹊一颗心又甜又软,眼瞅着筠筠对着他脚踝按按挠挠,他暗暗调气运息,想拼了老命把小胖猫抱进怀里。 谈容先他一步弯下腰,轻而易举地提溜起激动卖萌的筠筠,用眼神提醒他脱衣换鞋,末了问:“有没有备用的拖鞋?” 竹言蹊踌躇了一下,含混道:“……有。” 有是有,只不过…… 他拉开墙边的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墨绿色恐龙式样的卡通拖鞋。 “……但是,它长这个样子。”竹言蹊想象不出谈容穿上恐龙拖鞋的壮大景象,没敢把恐龙摆到谈容脚边。 谈容单臂托着筠筠,西装笔挺,端肃凛然,一时也不由地缄默了。 “家里的一次性拖鞋月初用完了,我去超市老忘了买,只剩这一双了。”竹言蹊捏着两只恐龙的头角解释说,“这双是我堂姐去年送我的,码数偏大,我还没穿过,你穿应该是合适的……” 除了样式,大小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竹言蹊抬眼瞧瞧谈容古井无波的冰山脸,有些想笑。 他正琢磨要不要亮出自己小一号的拖鞋,和谈教授凑合换一下,谈容伸出右手,也拎着恐龙头角接过来,放到地上,默不作声地脱下精英风范的黑皮鞋,将脚伸进恐龙的嘴巴里。 竹言蹊没胆子目光下移到谈容双脚,坚定地注视着男人神色沉稳的面孔。 他不看谈容的脚,不是怕刺激到霸总本人的威严,单纯是怕自己憋不住,发出猖狂放肆的鹅叫。 “看我做什么?”谈容颇为无奈地回看他,“快把外套脱下来,进去歇着。” 竹言蹊低低“噗嗤”一声,麻利地拉下拉链,把衣服挂到衣架,和谈容的大衣并排挨着。 介绍过公寓的设计格局,竹言蹊翻出客房壁柜里的床上用品,打算和谈容一起换上。 “你还有力气做这些?”谈容制止了他,“不用你插手,睡前我会自己换好。” 他把竹言蹊取来的床单被套暂时搁到一边,又道:“厨房里有没有米油?我先给你熬份米粥,你少喝一些,垫垫肚子。” 胃肠炎早期,肠胃反应剧烈的话,应当在24小时以内停止进食。 然而竹言蹊晚上状态稳定,烧也退了,医生建议可以少量摄入易消化的流食。 竹言蹊隔着衣服摸了下肚子,眉头略蹙地说:“不用,我不想喝,感觉胃里还是有点不对劲,保险起见,我再空腹一晚上吧。” 谈容听了也跟着拧眉,他仔细打量竹言蹊的脸色,片刻后点头:“好,等你想吃东西的时候告诉我。” 竹言蹊应了声,转瞬想到另一个问题,视线咻地射回谈容:“谈教授,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筠筠也在这里过夜的话,怎么解决它吃饭和排泄的问题?” 吃饭倒好说,猫包侧袋还剩两个罐头,可是公寓没备过猫砂猫厕所啊?总不能让筠筠和生理需求作斗争,憋到第二天回家再释放自我吧。 “这些你不用担心,孙晓会处理好的。”谈容道。 话音未落,公寓的门铃被人按响。 谈容抬手示意竹言蹊留在原地,自己走去开门,不多时折回客房,手里多了一个小尺寸的登机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