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给暴君当药引在线阅读 - 第3节

第3节

    “不不……”宋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绣凳上,“我的荷珠……”

    钱mama悄悄笑了。她转眼看见周家老爷周玉清回来,赶忙去迎。

    周玉清脚步有些匆忙,一进屋就问:“澜音被送过去了?”

    听老爷也问起霍澜音,钱mama暗暗皱眉,生怕这事儿再起了波折。

    “是,已经送过去了。”宋氏收起情绪起身去接过周玉清的大氅,“老爷,怎么了?”

    周玉清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道:“本来有些话想在她过去之前与她说。没想到今日被公事耽搁到现在才归家。”

    “你要与她说什么?”

    “罢了。”周玉清摆摆手,烦躁地转身往外走。

    宋氏望着周玉清的背影,眉心紧锁。

    钱mama却松了口气,劝宋氏:“夫人,时辰不早了,您也歇着吧。明儿个一早,二姑娘还要过来陪您用早膳呢。”

    眼前浮现周荷珠面对自己时小心翼翼的疏离样子,宋氏勉强点了点头。转身之前,她望了一眼望霄院的方向。

    一片漆黑里,霍澜音抱膝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她在等卫瞻回来,又怕他回来。每一刻都那么难熬,她早已失去了对时间长短的判断,完全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好像过去了几辈子,垂着头的霍澜音猛地抬起头来。

    她不想等了。等待往往比遭受更加让人难捱和恐惧。

    理智告诉她她躲不过,可是情感明显占据了上风。她不想再缩在漆黑的角落里等待下去。

    她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清。她往外跑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她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到门口慌慌张张地拉开门,外面寒冷的风一下子灌进来。

    霍澜音的身子僵在门口,没有再动。因为她看见了夜色里卫瞻回来的身影。

    无星无月的夜里,大雪纷纷扬扬,落了卫瞻一肩。

    卫瞻脚步未曾停滞半分,他迈进门槛,停在霍澜音身侧,说道:“想走就快滚。”

    寒冷的风吹在脸上,霍澜音冷静下来,轻轻摇头。她后知后觉光线昏暗,卫瞻可能看不见她摇头,于是说出来:“不走。”

    卫瞻侧首瞥她:“你确定?”

    霍澜音点头,用平缓的语气答话:“殿下许久未归,我只是想在门口等候殿下。”

    霍澜音毅然抬手将房门关合,把风雪关在门外,也把些微雪光隔开,周身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霍澜音隐约听见卫瞻骂了句脏话。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下一刻,卫瞻忽然探手握住霍澜音的腰,轻易将她拎起来,抗在肩上,走向床榻。他一边走一边顺手拍了拍霍澜音的屁股,又侧过脸凑过去闻了闻。

    第4章

    霍澜音身子一僵,脸颊瞬间发热。她被卫瞻抗在肩上,随着卫瞻的脚步,视线一晃一晃的。紧接着,她又是自嘲一笑。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道也没什么可尴尬羞窘的。

    “臭。”

    霍澜音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下意识反问:“什么?”

    卫瞻又拍了一巴掌,懒得再说第二遍。

    被扔上床榻的时候,霍澜音还是懵懵的。

    臭?

    他说她身上臭?

    女子养在深闺时,即使有倾城容貌也未必人人皆知。而她正是因为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芳名远扬。现在有人说她臭?

    霍澜音呆怔出神的时候,卫瞻三两下动作便将她已经被撕坏的裙子扯下来,欺身压上。霍澜音整个身子绷紧,再也没有心神去想什么香不香臭不臭的问题了。她僵硬地由着卫瞻摆布,放在一侧的手指尖儿颤了颤,轻轻攥着一旁的棉褥,力道一点一点加重,最后将棉褥紧紧攥在掌心,用尽全力。

    视线里是卫瞻身躯的阴影罩下来,彷如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侧转过头,不想去看面前卫瞻的身影。眼睫颤了颤,她将双眸阖上,贝齿紧扣,忍受疼痛。

    颈间忽然一凉,像是贴了一块冰,寒意瞬间袭遍霍澜音全身。她吓了一跳,不由“唔”的一声,惊呼出声。

    卫瞻的动作明显停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

    霍澜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贴在颈间的东西是卫瞻的面具。原来他戴着帷帽不够,帷帽里面竟还戴了一张面具。

    想来,他很介意别人看见他那张被毁了的脸。

    不是霍澜音走神想东想西,而是她逼着自己分散注意力去想别的事情。她尝试着胡思乱想,可一次又一次失败,感官完全忽略不了。

    她偏过头,望向轻轻晃动的床幔。

    床榻四角压着暖炉,让床榻之内十分温暖。冰凉的面具摩挲着霍澜音的细颈。昏暗的暖账里旖旎一片,只是这份旖旎没有温度。

    当卫瞻终于起身,霍澜音悄悄舒了口气。

    卫瞻躺到一侧,一动不动。

    他不动,霍澜音也不敢动。她仔细去听身侧男人的气息,等着他睡着,猜着他可睡着。

    过了许久,卫瞻还是一动不动。霍澜音轻轻去扯一旁的被子,遮在身上,吸取温暖,虽然帐内本就一片暖意。

    她怔怔望着床顶的幔帐,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去想。睡,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忽然,身侧的卫瞻坐起。

    霍澜音心里“咯噔”一声。

    “殿下……啊!”

    卫瞻翻身跨坐在霍澜音的腰腹,手掌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未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声惊呼。卫瞻的手很冰,掌心的疤痕磨着霍澜音软腻的肌肤。他掐着霍澜音脖子的力度在加重。

    他想掐死她!

    霍澜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双手去掰卫瞻的手腕,奋力挣扎起来。然而纤细娇小的她所有挣扎都不能撼动卫瞻分毫,何况承欢过后的虚弱无力。

    霍澜音逐渐觉得无法喘息。

    不,她不想死!

    慌乱之中,她使出全部的力气朝卫瞻的脸打了一巴掌。巴掌落在卫瞻的金属面具上,发出沉重的闷音。卫瞻被打得偏过脸。而霍澜音的手直接被震开,疼得她手心发麻。

    好在卫瞻掐住霍澜音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且慢慢松了手。

    霍澜音用发抖的手去推卫瞻,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那么轻易地将卫瞻推开。

    卫瞻跪坐在一旁,垂着头。

    霍澜音看不见他的表情,整个人慌得厉害。她连连后退,抱着被子缩到床角,惊惧警惕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卫瞻。

    这一刻,霍澜音忽然想到如果这个时候她高呼救命,也没有人会冲来救她。她早就被所有人抛弃,又怎么会有人管她死活。倘若哥哥在家可否会来救她?还是会像家里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成抢夺荷珠一切的贼?

    过了许久,卫瞻朝一侧无声躺了下去。

    他就这样睡着了?还是昏迷了?霍澜音不知道,也不敢去证实。她仍旧缩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瞻。

    又过了许久,霍澜音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她悄悄揉了揉仍旧酸麻的手心,后怕起来。她刚刚打了太子爷一巴掌?

    还是觉得难熬。

    反正她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离开也没有关系吧?

    霍澜音不想再留在这间恐怖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废了些功夫才下了床。双脚踩在地面的刹那,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她慌乱中伸手去扶床沿,却不想刚好搭在卫瞻的手臂,吓得她赶忙缩回手。

    她看了卫瞻一眼,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慌忙转身,哆哆嗦嗦去拿挂在黄梨木衣架上的斗篷,将自己的身子裹起来,光着脚往外跑。

    刚一出屋,她大大吸了口气,紧接着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大声喘息。

    “音音!”角落里传来姚mama的声音。她在这寒冬腊月的雪夜里守了半夜。积雪落了她一身。

    霍澜音循声望见姚mama,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朝姚mama奔去,扑进姚mama的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回家去。”姚mama没问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跑出来,她什么也没问,转身蹲下把光着脚的霍澜音背在背上。

    下了半夜的大雪,积雪很厚。昏暗中,姚mama深一脚浅一脚,背着女儿回家。

    若她的男人没有战死,她也不会沦落奴籍,她们母女也不会走到今日。一滴又一滴的热泪陷进雪地中。她恨透了战争。

    耳房的窗户被推开一道缝,林嬷嬷诧异地看着姚mama背着霍澜音离开的背影。她沉吟了片刻,默默关上窗户。

    莺时也没睡,她按照姚mama的吩咐,忙活着给霍澜音煮粥、熬药、烧热水。见姚mama背着霍澜音回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姚mama……”莺时见到霍澜音的样子,一时手足无措。

    “热水烧好了没有?”姚mama问。

    “应该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去给桶里加水!”莺时什么也不敢问,赶紧跑去忙活起来。

    姚mama把霍澜音放下来,在霍澜音面前蹲下来想要去看她的脚。

    霍澜音向后退了一步,摇头说:“没事。”

    姚mama去看霍澜音的脸色,她脸色煞白,可是眼睛已经不红了,好似并没有哭过。

    霍澜音没有接姚mama递过来的鞋子,脚步匆匆朝窗下的长桌跑去。她动作有些慌乱地摊开放在桌角的地图,睁大了眼睛,目光长久地落在地图上。

    “音音……”姚mama担忧地轻唤。

    霍澜音好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应,她胡乱将地图推到一侧,摊开一张宣纸,蘸了浓墨,开始凭借记忆描绘地图。一座座山,一座座城,一条条路……

    可是地图太大,她画着画着就记错了路。她默默将画错的宣纸揉成团,再摊开一张宣纸,继续描绘。

    天下之大总有她容身之地,世间路千万条,总有她能走的那一条。

    姚mama立在一旁,心酸地默默望着她。

    直到莺时跑进来禀告热水都放好了,霍澜音才停下笔,去了偏屋,将整个冰凉的身子泡在热水里。

    她纤细的腰红了一大片,是被卫瞻捏过的痕迹。

    看得姚mama又一次落了泪。

    霍澜音吩咐:“把钱mama下午送过来的花料倒进来,全部。”

    她不喜欢自己身上的那股药味儿。

    霍澜音捧起热水浇在自己的颈窝,一次又一次,好像这样能浇掉卫瞻面具摩挲她颈间的冰凉感觉。

    姚mama将一碗褐色的汤药递给霍澜音,霍澜音皱眉摇头,并不想喝。姚mama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这是避子汤。”

    霍澜音微怔,半晌,用湿漉漉的手接过这碗避子汤,默默喝光。

    药是苦的,也是热的。泡在热水里的霍澜音整个人暖和起来,也逐渐没了刚刚跑出来时的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