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宋师柏看他这样,哼声道:“你这种表情,我还要以为你故意埋汰我们。”都是一样的年纪,宋师泽还比他小两个月,他和封惟才刚考过县试,宋师泽都是案首了,还想这么样。 不过就是乡试考砸了而已,他去年还砸了一回县试呢。 宋师柏对这个族弟,一直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郁闷感。早在见到这个族弟回到县里时,他就觉得自己要不妙了。果不其然,在宋师泽成了新鲜出炉的院试案首后,他爹写信过来关心祝贺的同时,又把他骂了一顿。 不过他见宋师泽这样,心里倒也不是很开心。他以后是要当族长的人,自然是族人出息他这个族长才好做事。宋师柏对这个族弟的心情总之既矛盾又复杂,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 宋师泽听他这么说,倒是打起精神,否认道:“我没有这么想。” 宋师柏立刻道:“那你就别这一幅死样子,我和封惟在城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呢,才不想在这里看你的苦瓜脸。” 宋师泽:“……”他觉得族兄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情,一口气憋着十分难受,不禁道:“还要等三年才有下一届乡试。” 三年,时间也太长了。他幽幽叹出了一口气。 封惟看他沮丧成这样,虽然他跟宋师泽也不怎么熟,还是跟着劝道:“你也太急了些。柏哥儿说得对,我们比你年龄还大,才刚过县试,你这样叫我们怎么活。” 他的五官和封姐夫有七八分相似,却是另一种白嫩可爱,说话时软软糯糯的,没有丝毫攻击性,宋师泽不免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摇了摇头,终于道:“算了,就当提前积累经验,有了这一场乡试打底,下一届就不怯了。” 封恒并没有参与这几个少年间的谈话。他先前已经安慰过宋师泽一回,却没什么效果。此时见着宋师泽被这两人打击了一下反倒振作起来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对怎么安慰人着实没什么心得。 宋师泽对着封姐夫不好意思地一笑。他上个月一路顺风顺水,突然被乡试打击了一回,就有些恢复不过来了。 其实他这一回下场,更多的想要试试自己到了哪个程度。老师先前便劝过他,以他的积累不足以参加乡试,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就是没想到会这么难。 宋师泽叹了一声,许学政擅长的是典籍经义,虽然考前封姐夫也做过提醒,可宋师泽却总觉得自己最差也能上个榜尾,但出了贡院大门,那几丝残留的自信便一点不剩了。 想到这里,他把眼睛看向封恒,道:“这一回封姐夫一定考得很好。” 封惟立刻道:“是吗?”宋师柏也把眼睛看了过去。 宋师泽点了点头,一拿到试题,他就有这种感觉了。每个人擅长的方向不一样,他在许学政的训练下,在四书五经上比别人优秀不少,但这三场考试,几乎每一场都有算学题出现,且占的比例不少。 沐浴在三个少年与有荣焉的目光中,封恒笑:“我把考题和题目都默出来了,回去之后你们都看看。”今年乡试的主考官出题风格灵活多变,一看就知道出题的人喜欢哪种类型的答案。他确实考得格外顺手。 封恒这句话说完后,三人里,只有宋师泽高兴道:“那就太好了。” 师柏和封惟都是苦着一张脸,他们这一回可是考完县试后过来散心的。没想到还要提前接受乡试的检验。 两人心有戚戚,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打消封恒的念头,话说了一大堆,却忘记把最重要的一件事说出来了。 直到马车进了茂林胡同,封惟和宋师柏瞧见大门的影子,才记起来家里多了个小孩子的事。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封恒一下马车,便听到家门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身体立刻就僵住了。 还是宋师泽一句话打破安静,他惊喜道:“竹jiejie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解释一下,科举部分的内容,我参考的是故宫出版社的《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在这本书上面也有找到考试补考的内容,所以我脑洞开了一下,给宋师泽开了这个金手指。 要是还是觉得不合理,大家就当成架空来看吧…… 第87章 (改错字) 对宋师泽的问题,宋师柏揭晓答案的速度很快:“生了,几日前就好了。”话一出口,毫无意外地看着姐夫脸色又更僵硬了。 李舅母白日时都要过来看一下外甥孙女的,今日刚抱上就被尿了一身童女尿。 她掀开棉帘子,正打算到客房换衣裳,就看到封恒绕过影壁、风尘仆仆的身影。 李舅母向里头看了一眼,笑道:“看来大姐儿是知道她爹要回来了,才赶着把存货给清了。” “相公回来了?”这是里间宋师竹惊喜的嗓音。 封恒一听到她活力十足的声音,就知道妻子身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再一琢磨舅母的话,就有数了。 宋师竹这一胎生的是个闺女。 他一时间激动太过,也不知道该对拦在门口的李舅母说些什么,俊眸含笑,为了让明显有捉弄意思的舅母让开路,只得连连拱手作揖:“多谢舅母了!” 李舅母从来没瞧见过封恒这幅模样,不由得失笑:“月子房你不好进去,赶紧去换一身干净衣裳,我让你岳母把孩子抱出来给你看。” 李舅母是好心,怕封恒刚考完试后有忌讳。 封恒却是忍不住想要进去再确定一回妻子的情况。没有亲眼见着,他总是不大放心。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便听到里头的李氏也应和道:“你等等,我给孩子换完尿布就抱出去。” 此时宋师柏几人已经进院子了。看着自家姐夫被拦住的场景,宋师柏极有心得道:“姐夫,你在外头跟大jiejie说说话就好了,我们这几日都是这样,舅母和娘才不会让我们进去呢。” 月子房里的性别歧视十分严重,打从宋师竹生完孩子后,宋师柏就没有见过自家jiejie的面。 听到小舅子说的话,封恒只得抑制住要往里闯的冲动,在三个小的同情的目光中去了书房。 里间中,宋师竹半倚在榻上嘟了嘟嘴,看着快手快脚将婴儿包在襁褓中的李氏,有些不太高兴。她刚才都忘了封恒不能进来的事情了。 想到自己刚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封恒却连进来抱抱她都不行,宋师竹心里就有些憋不住的委屈。 李氏一抬眼就见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无奈,想了想,偷偷在她耳边道:“等人散了再说。”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她当时刚生完闺女后,宋文胜溜进月子房见她时激动得连泪都出来了。感情好的夫妻,情况都是差不多的。李氏颇能理解闺女女婿的感受。 宋师竹这才高兴起来。 封恒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笨拙。好为人师的李舅母热情地指导他如何抱孩子,可李舅母说了一大堆,他的手脚就跟被人绑住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怀里的宝贝软得像豆腐,封恒抱着她时只觉得心都软了大半。 小家伙眼睛都还睁不开,包在襁褓中的两只小爪子却不断想要挣开束缚,终于一只爪子出来了。 封恒看得心中火热的同时,更加手脚无措。 李舅母说得累了,一边喝茶一边道:“我还没问你呢,我们家隐哥儿不是跟你们一块去的吗,怎么没有跟着回来?” 李家和封家在省城都有宅子,对比起来,封家的宅子离贡院更近,外甥女邀请李玉隐同住时,李舅母一口就帮别扭的儿子应下了。 李舅母教到一半就撒手不管,封恒先是回答了她的话:“玉隐兄说他要在省城等成绩。”接着就赶紧道,“孩子的手出来了,舅母再帮我看看。” 他觉得他闺女皱着小眉头,好像要哭。 李舅母看了一下他怀里的孩子,摆摆手:“没事,这是她想跟你玩呢。” 李氏见着女婿着急的样子,也笑:“你别怕,这孩子随她娘,脾气好得很。” 可再好的脾气,连着几回小手掌被封恒的胡茬扎到后,也委屈上了。 眼看小家伙伸手对他的俊脸一阵袭击后,倒打一耙地哇哇大哭起来,封恒真是十分无奈。 宋师柏见此情景,则是转头对着身边跃跃欲试的族弟道:“你看到了吧,你也别想着能抱了,小家伙不讲理得很。” 宋师柏一开始对这个外甥女还是很新鲜的,可是他自己还是一个少年呢,粗手粗脚的,在好几回都把外甥女弄哭后,他就不敢抱了。 宋师泽笑了笑,屋里这么热闹,他心里的郁闷也消散得差不多了。李氏刚才已经从儿子嘴里知道宋师泽许是考得不怎么样的事了,她也没有问他考试情况,而是瞪儿子一眼,道:“大姐儿没那么容易哭,我看应该是饿了。” 饿了要怎么办,当然是找娘了。 怕宋师竹一个人无聊,螺狮就自告奋勇,一遍又一遍地转述外头父女相处的情况。 “舅太太教了两回,姑爷还是不会抱姑娘!” “姑娘打了姑爷好几下。” “姑爷把姑娘弄哭了!” “……” 宋师竹对闺女如何把封恒弄得手忙脚乱的细节最感兴趣,好几回都听得十分乐呵。 到了舅母离开后,封恒偷偷溜进屋看她时,她一边喂孩子,一边还伸手好奇地摸着他的下巴,笑:“有那么扎人吗?” 她上下打量衣冠整齐的封恒,居然把小家伙都扎哭了。 “你摸摸看。”封恒眼睛滑过她胸前的白嫩,主动抬起下巴让她摸。 宋师竹心里乐得不行,还真的伸手把他整个下巴摸了个遍,之后才道:“是咱们家大姐儿太娇气了。” 手感明明挺好的。那种微微扎手的感觉,就跟被电流串过一样,她超级爱的。 两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封恒低头吻了下来,因为顾忌到她怀里的孩子,不敢用力,只是稍稍浅尝就分开了,他低声道:“辛苦你了。” 他从小读书,虽然对日常杂务接触少,可赵氏生封惟时,他已经记事了。在知道宋师竹没有跟赵氏一样,煎熬一个日夜才把孩子生出来,封恒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气。 宋师竹的回应,却是把吃完奶、打着小哈欠的闺女轻手轻脚地放到一边,接着便伸手把封恒拉过来,给了他一个长吻。 她觉得封恒刚才低头的模样特别好看,让她忍不住想要对他亲亲摸摸。 封恒却怕她伤着自己,赶紧把她固定住,才笑出声道:“要是岳母知道咱们在屋里做了些什么,下回就不放我进来了。” 说到李氏,封恒道,“岳母手脚真是快。”他刚才在书房换衣服时,已经瞧见自己日常的用物被搬了过去。他低下头,拿额头抵住宋师竹的,悄声道,“以后我每日睡前过来陪你。” 宋师竹笑了起来,月子里必须分房睡的事情李氏早就说过了,宋师竹一下子就应下了。 除了习俗外,月子里不能开窗,屋子里汤水的味道、血腥气、奶腥味混杂在一块,十分不好闻,她自己是逃不过,却不想封恒也一直在这种环境里。 她想了想,道:“不用每日过来,两三日过来一回就好了。”她最近每日都在抗争洗澡的权利,可李氏只愿意让她拿热水擦擦身子。等她什么时候争取到洗澡权,封恒什么时候过来她都不介意。 封恒握着她的手亲了一下,也不跟她辩驳这个问题,只道:“你乖乖的,等出了月子后,许是咱们家又有好消息了。”按照常理,乡试应该会在一个月内放榜。 宋师竹何其机灵,一下就想到封恒说的是什么事。她顿了一下,忍不住好奇道:“是真的考得不错吗?” 这个问题可是关系到他们一家这几年内的身份地位。 在妻子面前,封恒没有故作谦虚,点了点头。 宋师竹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封恒见他一说,宋师竹就信了,摇了摇头,也笑了。有些话,他在弟弟和小舅子面前不好说,但在宋师竹面前却没有一点隐瞒。 他估算过自己的成绩。今年乡试的考生比上一届要多,足有四千余人,按照往年情况,安陆省的乡试录取名额通常会在八十到一百之间,以他考完后见的那些考生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应该极有把握。 又有,“老师给我的资料里,有两道策问题压中了。” 封恒手上的那些资料,只给过李玉隐和远在京城的宋二郎。宋师泽的信来得太迟,封恒先前也没想到他会下场考试,若是宋师泽能全都看完他给的书目,今日在马车上不至于会那么沮丧。 虽然很可惜,可是:“那也没办法。”宋师竹道。 族弟才十二岁就有这样的成绩,她觉得已经很厉害了。今年年份特殊,各种情况都特殊,若是宋师泽侥幸过了乡试,等到会试时他的短板也会出现。与其如此,还不如扎实再学三年。 封恒也是这么想的,他跟宋师泽的经历其实极为相似,也是当年刚要下场,便因着父亲、祖母接连过世,在家守了六年的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