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红玲将鸡杀好，毛都褪光开膛了。王桂英将香椿芽整理的好好的，就等着卖了。林京墨坐在枣树下拿着上午挖到的几棵黄精跟铁蛋讲关于黄精的药理药性，还摘下叶子让铁蛋自己去用舌头尝。 林京墨一直是个话少的，真的是非常少。但只要是碰到中医中药方面的话题，他就打开话匣子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沈月不忍心打扰那对勤奋好学的师徒，就去跟铁球一边逗着兔子一边听着林京墨给铁蛋上课。正百无聊赖呢，一转头，林京墨居然不知何时就站在她身后。 “今天的课讲完了？”沈月问。 林京墨点头，道：“我想去西坡取一下换洗衣服。” “好啊，我陪你。”沈月扔下逗兔子的一根狗尾巴草，拍拍手起身对着空气喊一声：“阿娘，我陪着京墨哥哥去一趟西坡。” “好啊，去吧。”王桂英的声音从一片狼藉的西边房子里传来。 两个人一起出门往西坡走，沈月实在忍不住，就旁敲侧击：“京墨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李婷这个女孩有些奇怪。” 林京墨烟墨色的眼睛横一眼沈月：“你想说什么？” 沈月凑上了道：“我想说她今天发病很蹊跷，昏倒很诡异，醒来的又很及时。更离奇的是她是城里有权有势人家出来的，一出手就能给冯全喜五十块钱生活费的大家小姐，会因为饮食不好而得贫血症？” 林京墨想不到沈月人小鬼大，居然看出了李婷的做戏，收回眼神，淡淡一声：“看破不说破是一种礼貌。” “啊呀，原来你也看穿了李婷耍的小把戏，那你对她装病让你去冯全喜家这事怎么看？京墨哥哥，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又变成闷葫芦不吭声了。好，你不想回我就不回，但你走慢点等等我啊。” 沈月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心哼哼，刚才还好好的，然后说不理人就不理人。这么古怪的脾气真不知道李婷怎么就非你不可。 太阳落山，冯家上工的人都回来了，一进院子就闻到扑鼻的香气。 冯大库第一个忍不住的嚷嚷：“哈哈，咱娘今晚指定又给咱们做好吃的了！” 刘晓丽刚要打趣冯大库，就见铁蛋从屋子里飞跑出来，一把抱住刘晓丽的腿，兴奋的道：“娘，我有师傅了！我有师傅了，京墨叔叔收我为徒了，我以后就都跟着京墨叔叔学习中医中药了。” 刘晓丽：“……” 铁蛋兴奋的跟母亲说完又去跟父亲说：“俺爸，我有大名了。师傅给我取名叫冯远志，你知道么？远志原来是一味药材的名字。我以后就有大名了！” 冯大财：“……” 铁球羡慕的一旁直哼哼：“我也要拜师，我也要大名。奶奶今天杀鸡给哥哥弄拜师宴，都不给我弄。” 所有人：“……” 一家人洗漱之后围着大桌子坐好，晚饭端上桌子。淋了香油的凉拌香椿芽，炒的脆嫩的黑色木耳，一碗新酱加上很多翠绿的蘸酱野菜，主角是每人一大碗的鸡rou炖蘑菇土豆。 王桂英盛好饭菜后上桌坐好，高兴说道：“今天铁蛋拜了京墨师傅，这是大事，也是好事。以后咱们家有可能就摆脱辈辈种地庄户人的命运，有可能也要靠手艺本事吃饭了。这都多亏了月月的善良将京墨请家来，也多亏了京墨不怕麻烦愿意收下铁蛋。你们以后都要对这两个孩子尊敬，厚爱，知道么？” 一桌的大人都答应着，弄得沈月和林京墨都不好意思起来。 刘晓丽忽然将自己碗里的rou夹给沈月，沈月意外刘晓丽的动作，愣了一下才想起将rou夹回去：“二嫂你自己吃吧，我碗里有rou，每个人碗里都有rou的。” 刘晓丽坚持将那块好rou夹给沈月，小声道：“月月，以前二嫂嫌弃娘把你带回家，觉得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是负担，处处针对你。现在二嫂真心的跟你道歉。” 沈月忙摆着手：“二嫂，你都给我道过歉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刘晓丽眼底带着感激的红色：“好，我不提了。月月只要将这rou吃了，二嫂以后就再也不提了。” 沈月抿嘴笑了：“二嫂，这rou我必须吃！” 林京墨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大家庭的温暖和热闹，他之前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在这儿生活，但现在他居然很喜欢他们的热情和质朴。 王桂英家的晚饭是热热闹闹的，可冯全喜家今天的晚饭是怎么都热闹不起来。 孙兰子见婆婆只给李婷煮鸡蛋，还只给她冲了一大碗红糖水，那脸子都要掉地上了。平时和她勾心斗角的二青凑上来小声酸道：“大嫂，娘可真偏心啊，给那丫头吃独食。” 孙兰子心里已经气死了，嘴上却阴阳怪气的道：“谁叫那丫头的老子硬呢，你要是能拍给他爷五十块钱，那黑皮也指定能吃上独食。” 二青哼一声：“我有五十块钱还用看他爷的脸色？老不正经的，听说他……” 第46章 和王寡妇有一腿？ 二青话说一半见婆婆转头一眼瞪过来，忙低头继续捏手里的玉米面窝窝。等婆婆端着鸡蛋和红糖水出去锅屋，二青才又跟孙兰子神神秘秘的小声说：“我听陶谷子说他爷和王寡妇有一腿。” 孙兰子横二青一眼：“就陶谷子那张臭嘴说的话你也信？王寡妇和他爷不对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爷再怎么跑风也不会去招惹王寡妇的。” 二青嘴撇出去老远：“他爷不去招惹王寡妇，架不住王寡妇来招惹他啊。现在落户口多难，可王寡妇来找了他爷几趟，小癞头就落户到王寡妇家了。听说他爷还给王寡妇家捡回家的大姑娘开了证明，这个没有点关系，谁敢给开？尤其是今天，他爷居然还去王寡妇家要将那林老头的儿子接回家来住。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减轻王寡妇家的负担，让她家少一张嘴吃饭。” 烧火的孙兰子也开始怀疑：“听你这么一说最近他爷和王寡妇家走的是近了很多。王寡妇现在是老了，脸上有褶子了。但我嫁过来的时候她徐娘半老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尤其听三奶奶说，王寡妇年轻的时候可是咱村最俊的小媳妇，常有爷们趁着冯全胜不在家就去爬她家窗户。冯全胜死了之后，王寡妇虽然带着四个大儿子，还有男人想上门娶她呢。” “他爷和冯全胜还是没出五福的表兄弟呢。” “一个老不正经，一个老寡妇，呵呵……” 这一家大权掌握在冯全喜手中，以前孙兰子和二青背地里斗来斗去的，也不过是想着从冯全喜的手里多给自己男人儿子捞点好处。她们两个没有实质性的矛盾冲突，就好像现在一说她们公爹的闲话，就立刻统一战线，不知道多有默契。 翌日。 王桂英要在家张罗修房顶的事，没有时间去镇里卖东西，但是她又愁得慌今天不去镇里，那些香椿芽就不新鲜了。 “娘，你就安心在家忙吧，我去城里卖东西。”沈月大包大揽，拍着胸脯保证：“我保证将东西卖出去，带着钱回来。” 王桂英不放心：“月月你才八岁，去镇里又那么远，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况且要卖的东西多，你一个人拿不完的。要不让你红玲姐跟你一起吧。” 沈月嘿嘿笑：“娘，让红玲姐在家帮你忙活吧。那么多人给咱家修房顶，虽然是只给工钱，但家里也不能少了人。我和京墨哥哥一起去城里，娘你就放心吧。” 王桂英转头看看林京墨：“可你们两个都还是孩子。” 林京墨抿抿唇角，轻声：“婶子，没事的。” 王桂英见稳重的林京墨也说了话，这才勉强同意她们一起去。告诉了刘晓丽舅舅工作的国营饭店地址后还一遍一遍嘱咐路上慢点走，中午在镇里买点混沌吃了再回来，不着急赶路。 沈月连连应了，和林京墨一人挎起一个盖着花布的篮子就出发了。 走出村，沈月问一句：“京墨哥哥，你知道去镇里的路吧？” 林京墨无语后点头：“……知道。” 沈月松口气：“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你来的时候一定经过镇子，而你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林京墨真是不知道沈月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八岁的她在不知道镇子在哪儿的情况下就敢去镇里卖东西。 “京墨哥哥，你以前卖过东西么？”沈月又问。 林京墨摇头。他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家里没出事的时候，他每天要做的就是看书学习。后来自己跟母亲去外公家，外公家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他也有给人看病的本事，也不需要去卖东西过活。 “京墨哥哥，你有什么愿望？”沈月迂回之后，终于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第七个任务就是要帮林京墨完成一个愿望，那首先就要知道林京墨自己有什么愿望。 林京墨没想到沈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心里的确是有一个藏了好几年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头上的帽子摘除，一家人还能回到之前的生活。但现在母亲不在了，一家人永远也不回不去之前的生活了。 而且…… 林京墨的目光不自主的看向身侧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孩，如果自己和父亲回去原处，那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希望我父亲不再住低矮简陋的草屋，铡药的手也不再是天天铡猪草。”林京墨在一忽儿之间，换了自己藏了好几年的愿望。 沈月总结林京墨的愿望是他父亲不再养猪和住的再好一点。这个愿望在现有的条件和政策下解决挺难，但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知道了愿望就有了努力的方向，沈月暗暗给自己加油。 两个人走了三四里路到附近的红旗村，就见一辆马车从村里出来。赶车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看见两个孩子提着两个篮子在路上走，便好心的停下来问一句：“你们两个孩子去哪儿？我去镇里你们顺路不，要不要稍你们一段？” 哇哈，好运来，我的好运来。 沈月正觉得走的有些累呢，就有顺路的马车来了，这是多幸运的事。 “顺路顺路，我们正是要去镇里呢。”沈月高兴就往车上爬。但她太小了，马车架子又有点高，她靠自己的小短腿有点费劲。林京墨过去推她一把，车老板还伸手拽了一把，玥儿才平安上车。林京墨将两人的篮子放车上，然后自己上去马车。 “坐好，走了。”车老板一声呦呵，马车就吱呀吱呀的走动起来，速度不是很快，但也比他们迈着小短腿走路快多了。 车老板瞧着一对孩子长得那叫一个好，男孩子少年老成，秀气安静，女孩子漂亮的画出来一样，又活泼又爱笑。他喜欢的很，忍不住和他们说话：“你们两个半大孩子挎着篮子是去镇里是走亲戚吧。” 沈月将篮子上蒙着的花布又塞了塞，道：“嗯嗯，是两筐山菜，我娘让我们去送给姥姥尝尝。” 这个时候是集体经济，还不让自由贸易，所以沈月就扯了一个善意的小谎。 “真是孝顺的孩子。镇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到时候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车老板笑呵呵的道。 “谢谢伯伯，要是不太麻烦的话，您将我们放到建工路那边就成。”沈月小嘴甜的抹了蜜糖似得，一路和车老板热闹的聊着。不知不觉进了镇子到了建工路，车老板停车给沈月抱下马车。 沈月和林京墨都跟车老板说了谢谢后，看着马车离开走远了，他们相视一笑，就往刘晓丽舅舅工作的饭店走去。 秀春饭店是这这个镇子上最好的饭店，门脸很干净气派，里面光是一楼就摆了八张桌子，听说楼上还有单间。那些桌子都是四方的，上面统一铺着整洁的白色桌布。服务员也都穿着统一的白色工作服，看着干净又朴素。 沈月他们坐马车来的速度比较快，这还没到晌午不是饭口的时间。饭店里暂时没有客人，只有几个服务员拿着苍蝇拍在到处打苍蝇。 “你们两个小孩子干什么的？”一个扎着大辫子的服务员不耐烦的问。 “我们来找你们的厨师长。”沈月仰头甜甜的笑，接着就想套近乎，说她和厨师长是亲戚。但这话还没出口，服务员就特别焦躁的道：“我们厨师长现在烦着呢，没有心情见你们也没有时间见你们。赶紧走，走走走。” 沈月皱眉，难道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服务员又催促撵人的时候，赵刚就嗷呜一声从后厨出来：“还没有弄到山鸡么？今天饭店有大领导要来，点名要吃山鸡山鸡！我现在需要一只山鸡！若是半个小时后再没有山鸡下锅，领导来了你们都得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沈月眼睛瞬间亮了，原来赵刚烦躁是因为没有山货下锅啊。 “我有山鸡！”沈月脆生生的高喊一声，然后掀开篮子上盖着的花布，将一只捆绑住嘴和爪子的山鸡抱出来：“看看，这只山鸡行不行？” 赵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几乎是飞扑过来一把将那山鸡抱在怀里：“天啊，山鸡，真的是山鸡。小姑娘，你怎么会有山鸡？” 沈月勾起唇角笑：“这是我家里打来的山鸡，让我拿来换几个钱。” “买，我们买了!小姑娘你这山鸡卖多少钱？”赵刚迫不及待的问。 沈月道：“舅老爷，我们是亲戚，冯村的刘晓丽是我二嫂。我二嫂说，这山鸡在城里能卖六七块钱呢。我看你着急用，我们又是亲戚，我就不卖你高价了，你给我五块钱就好了。” 赵刚恍然：“原来你就是小丽家收养的那小姑娘啊。长得可真是俊啊。而且你这小姑娘心底善良，明知道我们着急用山鸡都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小花赶紧拿钱，小琴赶紧将山鸡抱后面杀了!” 沈月拿到五块钱装进口袋，又弯唇笑了：“舅老爷，今天来的领导既然喜欢吃山货，那应该也爱吃野生的香椿芽吧。你看看这香椿芽昨天刚采摘的，都是我娘和我二嫂一个一个亲手挑选的，保证新鲜没有坏的烂的。” 赵刚看看那一篮子鲜嫩的香椿芽，不住点头：“嗯嗯，真不错，真好的香椿芽。上次你二嫂拿来的正好用完了，这些我就都留下。小花，去将这些香椿芽称一下。” 小花是秀春饭店的出纳。她过来拎走起篮子问一句：“厨师长，还是老规矩，八毛呗？” 赵刚一摆手：“小孩子家家来一趟城里不容易，就按九毛算。人家帮我们解决了山鸡这大事，多给一些是应该的。” 小花有些为难：“经理那边……” 第47章 被设计的偶遇 “经理来了我跟他说。”赵刚是膀大腰圆的汉子，看着很糙却很有担当。 小花见厨师长都这样说了，就赶紧去给香椿芽称称。一共十三斤二两，十一块八毛八。小玲四舍五入要给十一块九毛，赵刚自己添了一毛钱，凑了十二块给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