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卫珩没有穿过耳针,但他科学地思考了一下人的耳垂厚度和毛细血管分布,提笔回她:不疼。 没过几日,小崽子就写了一封长信来责问他了。 说卫珩哥哥骗了她,不是好人,真的太让她失望了。 令人失望的卫珩面无表情地吃下了这个暗亏。 后来越发长大,祝宜臻渐渐懂事起来,不再与小时候一样胡搅蛮缠。 但依旧坚持自我,是个固执且固执的问题少女。 最头疼的时候,卫珩觉得自己是管不了这个熊孩子了。 不如放任她茁壮自由成长。 而后犹豫着犹豫着,又花出去不少心血和精力,把她满脑子的困惑揉碎了掰开了和她讲清楚,只求她能明事理,眼界更开阔些,莫要和旁的宅院女子一样,总爱在些细枝末节里纠缠。 明明自己已经把自己困死在一座宅子的后院里了,抬眼往上望就是四四方方的天空,却还觉着自己能想出那些子整死妾室和庶子的计谋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儿。 卫珩不想要宜臻这样。 他不想把她捧在手心宠着,嘘寒问暖,予取予求;也不想把她妥善地珍藏在金屋里,谱写一段霸道帝王与小娇妻的欢喜姻缘。 如果只是为了成就这么一段姻缘,他还不如干脆就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何必自己费心去给小崽子“醍醐灌顶”。 他更想牵着她和她并排着走,就算有时她撒欢儿地跑,跑到他前头去也无妨。 或者有时走不动了,拉着他的衣袖说等她一等,也无妨。 而在样的事情上,宜臻从来都做的很好。 所以,哪怕是她倔一些,不听话,有反骨,卫珩都无所谓,有所谓的也都忍了。。 倔强又聪慧的姑娘这世上有许多。 但祝宜臻只有一个。 这一点,卫珩心底里太清楚了。 ...... 总之,生辰礼的事儿,就这般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宜臻没多提,卫珩也不会细问,毕竟就那么一只藕节,问也问不出口。 . 这月初,宜臻总算是收到了母亲和亭钰给她写的家信。 是他们离开京城去黎州后的第三封。 母亲说,他们如今极好,万事顺遂顺心,亭钰也请到了合适的先生,让她千万不要牵挂,只要管着自己便好,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只管写信来。 亭钰说,五jiejie要是住的不顺心,就来黎州,他如今本事大的很,可以让她在黎州横着走。 还有大jiejie,大jiejie因为身子重,不得舟车劳顿,只能留在金陵养胎,但是这些时日,不知写了多少信给宜臻,让她放宽了心,在府里千万不要忍让,大不了等她回了京,直接把她接去侯府住。 韶光年华,在这僻静清冷的寄春居住着,正因为有了这些信件,她才觉得快活许多。 哪怕是秃秃的梅枝,都能瞧出几分料峭的春意。 但是可惜。 哪怕她已经住在了这僻静清冷的寄春居,深居简出犹如避世的尼姑。 依然有人不肯放过她。 还不止一个。 过了年,宜臻就虚岁十五了。 再有一年,便可以及笄取字,婚嫁之事也要开始提上日程。 这年的年节,对于宜臻来说,父母兄弟姊妹皆不在身边,冷清的可怕。 她照着礼节去给长辈们请了安,守岁,说吉祥话,便又成为了深居简出的带发尼姑。 亲戚们来拜年走年礼的,除非迫不得已,宜臻极少露面。 反正她如今身上已经有了婚约,未婚夫卫珩最清楚她的情况不过,还怂恿她装病装的更重些。 那便也不怕有了个病秧子的名声,日后会嫁不出去。 卫珩的人品,宜臻还是信的。 他那样走一步就算十步的人,绝不会在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悔婚之前,就怂恿她做一些余患无穷的事儿。 但是,这时候的祝五姑娘,年纪尚小,心思尚纯,哪怕再聪慧,也绝不会把人往那般深重的黑暗处想去。 她也就没料准,这世上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私心和猜疑,会宁愿以八百换一千,做到那般狠绝的地步。 正月初三,天气渐暖,湖面上的冰都已经渐渐开始融化了。 京城早停了雪,但梅花正盛,从窗户望去,耀目至极。 宜臻难得来了几分兴致,吩咐丫鬟准备大氅,打算亲去梅林剪几支红梅做盆景。 只是不巧,还未行至梅林,就在半路上碰见了三jiejie祝宜嘉。 对方也是过来摘梅枝的。 到底是难得的新春佳节,祝宜嘉再与她不对付也没摆出不好的脸色,而是问她要不要一起。 宜臻想了想,点了头,弯唇道:“好。” 梅林与寄春居隔得极近,走过一个池塘便到了。 梅林的梅花开的正盛,不到半个时辰,宜臻便剪了一篮。 往回行时,路过那个池塘,她还在想,上次从金掌柜那儿买来的白瓷瓶正合适,颜色素净,无暇无斑驳,用来插红梅.......“噗通!” 背后的力道来的猝不及防。 狠狠的,精准的,用尽全力的,仿佛惊惶失控,又仿佛破釜沉舟。 宜臻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谁推的自己,人就已经彻底失重,狠狠砸向了冰冷的水里。 “五meimei!” “来人啊,快来人啊,五meimei落水了!” 冰寒的湖水冻的人几乎就要失去知觉,视线模模糊糊的,恍惚之间,宜臻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捞了起来,抱出湖。 有那么一刻,宜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而当周围传来极不正常的,细细碎碎的嘈杂声时,她的整颗心已经开始往下沉,而后彻底陷入冰寒。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欠你们三章了我知道。 待我周末回家拔完最后两颗智齿,我一定,一定,一定补!回!来! 第41章 究竟是为什么会被这么拙劣的计谋给圈进去呢。 昏昏沉沉之时,宜臻想了许久。 其实从头至尾,她都是有意识的。 只不过身子不受意识掌控,无法让自己睁眼说话,也无法阻止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在湖里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自己被一个陌生的人救了,从对方的身形和力道来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 周围的嘈杂声一直没有断过,从丫鬟婆子,到主子大夫,七嘴八舌慌慌张张,扰的人脑壳生疼,偏偏又没有力气蹙眉教训。 直到帘帐外传来祖母威严的嗓音:“行了,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屋里静默了片刻。 半晌,老太太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疲倦和无奈:“辰哥儿,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而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是。” 算不得太熟悉,也算不得太陌生。 但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宜臻一下全明白了。 . “姑娘,药煎好了。” 初春的气候尚还料峭,连枝头的露水都带几分寒凉,有鸟儿从枝头扑翅而起。 也不知道是被小枣掀帘的动静惊到了,还是被露水凉住了脚。 好在寄春居里炭火烧的足,一进屋就能感到融融的暖意。 像小枣这样天生体热的丫头,哪怕已经换了春衫,经过一番折腾,额间也出现一层薄薄的汗。 她把药端到桌岸边,顿了半刻,才轻声道:“姑娘,方才老太太院子里来了人,说请您用了午膳后去上房一趟,老太太有事儿要与您商量。” 宜臻正在练字,闻言微一挑眉,只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 她几日前落了水,湖水冰寒,身体娇弱的少女,在湖里生生冻的昏了过去。 当日晚间更是发起热来,昏昏沉沉的直到昨日下午,才算是退了下去。 可尽管烧热是退了,身子却还未好全,没见着这样暖和的天气,屋内的炭火都还跟不要钱似的拼命烧着呢。 少女身上穿着加了绒的小袄,唇色苍白,安安静静地站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只是因为病未痊愈,手腕使力时微颤,落到纸上的字也再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小枣不是一个爱道人是非的丫头。 往常,每当半青和思绿她们咬牙切齿说着府里这儿不好,那儿不公时,她从来都是懵懂又茫然地在一旁,只管听,半句多的话也没有。 可是这一回,听到老太太传来这样的吩咐,哪怕是连最老实的小枣,都忍不住替她们姑娘觉得委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