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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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奶茶店,郑老板也问:“陈荏,你那帅哥同桌怎么不来?让他帮我推介两天新产品吧,不用说话,就站门口冲人笑就行了,我给他一天三百。” 陈荏闷着头说:“他不缺钱,而且他不会来了。” “为什么?” 陈荏说:“世界那么大,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郑老板顿时怅惘起来了,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走走。 一个月后,当陈荏觉得终于把林雁行剜干净了,最多只剩一条腿还踩在他心里的时候,开学了。 8月31日报道,林雁行没来; 9月1日正式上课,林雁行也没来,2日亦是如此。 9月3日,陈荏课间向班主任张老太申请换座位,要和同样落单的郁明坐(他同桌去文科班了),张老太没同意。 张老太问:“好好的为什么换座位?郁明我准备让他和某某坐呢,都征求过他意见了。” 陈荏问:“那我身边就空着?” “谁说空着?”张老太纳闷,“你把林雁行当隐形人?” “……”陈荏结巴了,“林、林雁行回……?” 张老太说:“林雁行在我办公室补暑假作业呢。这学生真叫人头疼,高中时间这么紧迫,别人都争分夺秒,他还跑南美、南极去,玩了整整一个月,连开学都没赶上。关键是作业一个字儿没写,说那边没条件,路上太颠,高山缺氧,雨林虫多,冰川太冷,盐湖太腌,亚马逊河发大水,天使瀑布光顾着拍照,南极就别提了,鼻子都差点儿冻掉。” 张老太夹起教研书说:“人家都这么苦了,我也不好意思为难他,所以早上一来我就把他锁办公室了,不写完不准出来!行了,我去开会,你可别去影响他补作业啊。” “不去。”陈荏说。 但老太太一转身,他就直奔她办公室,趴在窗口往里看。 ……里面没人啊。 他正纳闷,突然铝合金窗户被推到一边,林雁行的脑袋从底下冒出来! 陈荏吓得叫了一声,赶紧捂住嘴,用大眼睛瞪他。 “嘿嘿。”林雁行笑。 陈荏那一瞬间的惊喜就像鱼雷在寂静深海炸裂,席卷一切的快乐随着烈焰和气泡往上翻滚,但是没有一点声息。 “你……怎么晒这么黑?”他问。 林雁行黑了瘦了,面部轮廓更清晰,俊美都不像真人。 林雁行掰着手指数,说黑是当然的,我去了哪儿哪儿,整整一个月风餐露宿,能不缺胳膊少腿回来就不错了。 陈荏问:“这就是你说的出国?” “还有哪样出国?”林雁行反问。 “那你怎么一开始不说啊?” 林雁行挠头:“不敢说。因为我们这次团队只有六个人,我,我妈,我妈俩朋友,一导游和一保镖,就这么一路从北美到南美再闯南极,虽说是旅游,但和探险也差不离了。我怕告诉你,你告诉管老师,管老师再告诉徐哥和我爸,我就出不去了,他俩还以为我陪我妈在外国乡下养花弄草呢。” 陈荏说:“卧槽……” 林雁行笑道:“我妈的个性百无禁忌,倒是我爸胆小,所以跟着我妈好玩,跟我爸只能老老实实做人。我真想去南极看企鹅,所以只得先保密。” “……” 陈荏望向别处,长长的睫毛乱颤,心里又喜又恨,他居然为这傻逼痛了一个月,疯了疯了…… 林雁行在他耳边说:“等我啊。” 陈荏薄怒问:“等你啥啊?” 林雁行抓着笔说:“等我补完作业,请你吃饭。” “吃啥饭?” “我为了请你吃饭才赶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的。”林雁行托腮笑,“傻瓜,忘了吗?今天我生日,祝我生日快乐!” 第46章 礼物 “我他妈总算十七了!”林雁行闷了口可乐说。 陈荏浅笑了一下,随意地坐在马路牙子上,伸长腿,抬起头,望向层层叠叠的树影。 今天不但是林雁行的生日,也是他重生一周年的日子,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两人的诞辰凑在了同一天,多美丽的巧合。 他心情好极了——林雁行都回来了,能不心情好么——但是面上不怎么表现。 人长大过一回,就不太敢肆意地释放情绪,尤其表现出得意,总觉得一旦被命运之神看见,就会找机会打击你一下,免得你尾巴翘到天上去。 所以陈荏的快乐经常被他隐秘地揣在怀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一个人享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咂摸最甜的滋味儿。 他高兴得今天可能半宿睡不着,虽然不露声色,但心绪透过了皮肤,在他脸上散发出一种动人的神采。 他问林雁行:“你晒这么黑,回来怎么跟你爸和小徐总解释的?” “说我养马啊。”林雁行嘿嘿一乐:“我妈在那边的确弄了几匹马,不是什么纯种好马,就是骑着玩儿,但在我爸和徐哥面前,我就把它们都吹成神骏了,我天天伺候汗血宝马,能不黑嘛?” 他顿了片刻,凑近:“真那么黑?” 陈荏点头。 “黑了就不帅了?”林雁行忧心忡忡。 其实还是帅,林雁行样貌在这里,晒成焦炭都能入眼。 陈荏点头,冷淡又秀丽眼皮撩起来,说:“可他妈让我比下去了。” 林雁行便硬要用手指撑开他眼皮:“再给我好好瞧。” “别闹!”陈荏差点被他弄出泪来,酸得直眨。 林雁行缩了手,愣愣地看着。 陈荏问:“怎么了?” 林雁行只是望他。 你们有没有这种时候——你和另外一个生灵碰撞在一起,目光相触时,灵魂也轻微战栗,因为你们磁场相合,你们的形骸相纳。 这一瞬间是无可名状的,只希望时间无限延长。 它是动人的心血来潮,是震荡的心跳起伏,是从最心底里溢出的快乐。 陈荏睫毛的触感还留在他指尖上,茸茸的,密密的,直痒到人心底。 他想为什么对方能用那样冷冷的面孔、冷冷的腔调造出这份痒来?为什么自己谁都不要,只要这份痒? 林雁行知道从今往后会和这个人密不可分。 他只待时间流逝,只待季节变幻,只待将来。 终于,林雁行用手指弹了一下陈荏的面颊,很轻,仿佛他是瓷做的:“我十七了,你不高兴?” “没有啊。”陈荏转过水色盈盈的眼睛。 “那你怎么脸色淡了吧唧的?”林雁行问。 陈荏反问:“有吗?” 林雁行点头:“有啊,不止今天,你简直成天淡了吧唧的。” 可他在南美时——在密林、在河谷、在高原、在山巅,在鳄鱼出没的危险水域,在空气稀薄的雪线之上,在毫无生气的炎热沙漠,在声如雷霆的瀑布岸边——不知道有多想念这张淡了吧唧的脸。 总想着要是陈荏在多好,眼前这景色让他看看多好,他可能都没出过丽城市区。 他知道被猛烈的风和冰切割的山是什么样吗?知道镜子一般的盐湖是什么样吗?听过水声好似魔鬼喉咙里的吼声吗? 一定不知道,想都想象不出来。 所以下回一定要带着他,每次都带着他。 陈荏说:“我是天生淡了吧唧,看啥都没趣儿。” 林雁行故意板起脸:“今天寿星在这儿呢,不许没趣儿,赶紧笑一个,说两句吉祥话。” “祝您福如乾坤星斗,寿比南极仙翁。”陈荏说。 林雁行瞪眼:“我十七,不是七十。” 陈荏笑道:“很快就七十了。” 林雁行骂他:“小兔崽子!” 陈荏晃着可乐瓶说:“寿星公,赶紧弄点儿东西来吃吧,我都饿了。” 林雁行乖觉地站起来去买吃的,高高的身子走在树影下,斑驳的阳光让他的头发忽明忽暗,有时候闪着亮金色。 陈荏双手抱膝,头枕在手背上,温柔地凝望着他,直至他渐行渐远。 可他知道他还会回来,帅帅的,笑容灿烂又带着点儿混不吝的站在他面前。 今天是林雁行的生日,也是他的生日。 仰望天空,大朵的云好像鼓满风的白帆,他身边有摇曳的草木,歌唱的鸟儿。 如此幸福的一天。 ———— 《礼物》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