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理想
云来还是提出了之前那个问题,“世子他,同意吗?” 周元宁道,“景略和吴成,都是陪着孤一起长大的,孤的心思,他们早就知道了。” 云来道,“世子难道不在意王家?” 周元宁道,“你别看景略那个样子,其实,有些时候,孤也极不上他。” 周元宁接着说,“四王四王之中,端王府早就处在下风。再加上,王家虽然比吴家好些,明面上规规矩矩的,可实际上,那些大族,暗地里哪里会没有龌蹉的事?” 云来道,“世子是想改变?” 周元宁道,“说是改变,景略更想做的是颠覆。” 云来不解,“颠覆?” 周元宁道,“是啊,颠覆大周的勋贵势力,景略是世子,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这一天,云来和周元宁说了很多话,也想了很多事。虽然有些事,他还不是很明白,可是,他知道了一件事,自己离周元宁越来越近了。 或许是周元宁的提点,接下来的几天,云来格外留意朝中的局势,也被他发现了一丝异常。 云来不忍打扰周元宁,还是周元宁看见了,“你想说什么?” 云来道,“属下不敢打扰殿下。” 周元宁放下笔,看向云来,“你都这样了,有什么就说吧。” 云来道,“属下只是觉得这些奏折里好像没有提到一件事。” 周元宁道,“说来听听。” 云来道,“属下发现,这些折子里好像都没有提及那个孩子。” 周元宁道,“孤以为,你会再过两天,才发现这件事。” 云来道,“属下也是到现在才发现的。” 周元宁循循善诱,“既然你看到了,你猜猜背后的原因吧。” 云来有些迟疑,“难道他们还不知道?” 云来瞬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这件事,宫里宫外都传遍了,他们不会不知道。” 云来又提出了一个想法,“他们是故意的?” 周元宁笑了,“终于想到点子上了,不错。” 云来道,“殿下深思熟虑,属下终归比不上殿下。” 周元宁道,“你也不必自谦,这样吧,孤交给你一个任务。” 云来立刻变得谨慎,“属下遵命。” 周元宁道,“这里的奏折随你翻阅,你给孤整理出哪些人给李思洋求情,哪些人给周元建求情,这些人有分别是谁的人。” 云来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接连几日,他不是跟在周元宁身边,就是去王景略那里帮忙。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度过了。 可是,这是周元宁安排下来的任务,他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 云来的眼中满是斗志,“属下遵命。” 周元宁伸了个懒腰,“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让孟冬来吧。” 佩秋正在书房外等着,一见周元宁出来,赶忙帮周元宁披上披风。 周元宁握住了佩秋的手,“孤来吧。” 佩秋笑道,“这样的小事,还是让奴婢来吧。”说着,佩秋就将披风的系带系好。 佩秋的手巧,就连简单的系带到她的手里,也能变出花来。 周元宁摸着那个精细的结,“这些天,你也累了。” 佩秋摇摇头,“奴婢不累,殿下才是辛苦。” 如今入了春,万物复苏,重华宫内的各个地方,都充满了绿意。 周元宁信步走到花坛前,看着那朵娇艳欲滴的桃花,“桃花都开了。” 佩秋道,“殿下,咱们宫里的花毕竟少,您要是想看新鲜的,要不去御花园吧?那里的花种类多,颜色也多,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周元宁摇摇头,“不了,孤也累了,传午膳吧,顺便,给云来也送一份。” 佩秋有些吃惊,“云大人还在书房吗?” 周元宁道,“还有些事,就让他留在里面了。” 佩秋有些担心,“殿下,您会不会太看重他了?” 周元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佩秋。 佩秋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忙低下头,“奴婢多嘴了。” 周元宁似是不在意,“无妨。” 佩秋见周元宁似乎没有怪罪,胆子也大了起来,“殿下,书房里头都是奏折,您不会担心吗?” 周元宁停下了脚步,“你对云来,是不放心吗?” 佩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云大人跟着殿下的时间不短,奴婢只是觉得殿下还是要多上点心。” 周元宁重新迈开了脚步,“你的意思,是想找人,看着点云来?” 佩秋的头低得更低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周元宁道,“好了,今天的午膳是什么?” 见周元宁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佩秋有些失望,可随后,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佩秋道,“殿下昨日说那道桂花糖藕不错,奴婢今天又做了点。” 周元宁看了一上午的奏折,着实也累了,看到眼前的菜色,不由得食指大动,一下子就吃了许多。 周元宁称赞道,“佩秋的手艺是愈发得长进了。” 佩秋给周元宁递上茶盏,“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周元宁端起茶盏,正想喝,像是想起什么,又放下了,“对了,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打听孤的动向?” 佩秋道,“小宫女和小内监,奴婢都一一叮嘱了,他们不敢出去说。后宫的那些主子,最近都很安分,只是,三公主......” 周元宁道,“文媞?” 佩秋道,“三公主好几次派小宫女小内监来请殿下去迎春阁,说是用膳。可是,奴婢发现,那些时候,根本就不是用膳的时辰,奴婢怕,三公主这是在探查殿下的行踪。” 周元宁道,“那些时候,孤是不是在父皇那里?” 佩秋道,“大部分时间是,也有些时候,殿下是在和世子商议事情,奴婢也不敢打扰。” 周元宁的脸影在暗处,看不起神色,“文媞长大了,心思也深了。” 佩秋有些担心,“殿下?” 周元宁道,“你都怎么回的?” 佩秋道,“奴婢只说殿下在忙,没时间过去,全都打发了。” 周元宁道,“文媞要是真有心了。” 是啊,自己不过来,只让内监来问话,若是个不仔细的人随口一说,周元宁的行踪就藏不住了。 这样虽然能遮掩一些意图,可是,只要细心,还是能发现端倪。 重华宫最不缺细心的人了。 周元宁不再去想周文媞的事,“佩秋,给孤铺床吧,孤去睡一觉。” 佩秋笑道,“殿下真是难得,从北疆回来,这是头一次呢。” 周元宁的神色有些倦了,“这些天也累了,去吧。” 终于,躺在了床上,佩秋把四周的帘子都拉上。虽然过了午时,外头的日头也毒,可是屋子里,还是有些暗的。 周元宁嘴上说累,可真当她躺在了床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 文媞,自己是看着她长大的,现在,这样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是自己去北疆的这些时间吗?可是,这么短的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吗? 周元宁不知道,只能猜测,或许文媞真的长大的,开始为自己考虑了。 可是,文媞探到她的踪迹有什么用?她只是公主,没有实权,难道,她投靠了别人? 周元宁忍不住揣测,那天,文媞能带着大皇嫂安氏到自己的重华宫,或许在那之前,文媞已经攀上了周元建的高枝了。 有多长时间了? 文媞的性子大大咧咧,几乎所有的皇族亲眷都宠她,有什么好的,都会有她一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非要踏入这个漩涡? 周元宁猜不透。 如果文媞真的和周元建早有联系,为什么到现在,才露出马脚?是自己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才没有看透吗?还是,周元建入了大宗正院,文媞开始着急了? 周元宁越想,脑子越清醒,越是睡不着。直到,佩秋轻敲了房门。 “殿下,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周元宁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是吗?” 佩秋在外头说,“是啊,奴婢一直盯着,不会错的。” 周元宁从床上做起身来,“进来吧。” 听到了周元宁的命令,佩秋才推开内室的门,“殿下,奴婢为你更衣吧。” 周元宁伸开手臂,任由佩秋为自己穿上宽大的袍子。 周元宁本就喜素,再加上,她的心里,还记挂着逝去的人。她虽然是太子,可是在自己的宫里,她的衣饰还是偏素净。 佩秋忍不住说,“殿下为什么不穿些黄色的衣裳?” 周元宁扶正自己的发冠,“孤在自己宫里,还讲究什么。” 佩秋道,“殿下说得是。” 周元宁道,“好了,你去库房挑些好的,走一趟迎春阁吧。” 佩秋道,“殿下是想送给三公主吗?” 周元宁道,“不只她,还有晋阳姑姑,别忘了。” 佩秋都记载着心里,“奴婢这就去办。” 周元宁道,“也不拘什么,挑你看得顺眼的送过去吧。” 佩秋头一次听到周元宁这样的吩咐,“殿下,奴婢看得顺眼的......” 周元宁道,“文媞的不必太过贵重,晋阳姑姑毕竟是长辈,东西还是要好的。” 佩秋是聪明的,周元宁一提点,她就明白了周元宁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库房内,维夏见到好久没见的佩秋很是欣喜,“佩秋jiejie,你怎么来这儿了?” 佩秋道,“殿下让我来办件事。” 维夏一听到“殿下”,拼命往佩秋身后看,可是,再怎么看,也只有佩秋一个人,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殿下没来吗?”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觉得失礼,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来到这里? 佩秋明白维夏的心思,也不怪罪,“殿下刚从北疆回来,一堆事呢,早晚会传见你的。” 维夏嘟着嘴,有些不情愿,“好吧。” 佩秋道,“账本呢?拿给我看看吧。” 维夏先是和嬷嬷交代了一下,然后带佩秋来到一个有人看守的屋子,从身上拿出钥匙,外面的人才让她们进去。 佩秋环顾四周,“我感觉这里是不是越来越严了?” 维夏道,“那当然,这里的东西,那可是很重要的,我们可不敢松懈。” 佩秋从维夏手里接过账册,细细地翻看,“这一页上的东西都划出来,我都要拿走,还有这一页。” 维夏看了几眼,有些好奇,“咦?这一页都是赏下人的小玩意,佩秋jiejie,殿下这是要赏谁啊?” 佩秋选的都是小巧的饰品,这些东西做工虽然精致,也是用足金制成的,可是,东西毕竟小,入不了贵人的眼, 佩秋白了眼维夏,“少说话,多做事。” 维夏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佩秋取了东西,又唤过两个小宫女跟着,一起到了迎春阁。佩秋自己去见周文媞,其他的都打发到了晋阳那里。 周文媞随意地翻看着,不满地嘟着嘴,“就这些东西?” 佩秋只站在那里,没有接话。 周文媞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我问你话呢?” 佩秋道,“三公主,奴婢是按照吩咐做事的。” 周文媞道,“你是说,六哥就给我这些东西?你糊弄谁呢?” 佩秋不卑不亢,“三公主,奴婢不敢做欺上瞒下的事。” 周文媞把那些东西扔到佩秋面前,火更大了,“你糊弄我是吧?仗着跟在六哥身边的时间长,连本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佩秋低垂着眼,“奴婢不敢。” 周文媞道,“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我告诉你,最好立刻吧本公主的东西拿来,否则,我去六哥那里告一状,你觉得,你还能再留在重华宫?” 佩秋不为所动,“三公主,这些东西都是殿下吩咐的,你就算告到殿下那里,也是这个结果。” 周文媞道,“胡说八道!六哥哪次给我的不是珍品?这些玩意,丢人现眼!” 佩秋道,“三公主,殿下赏您这些,自然有别的意思。三公主不妨想想,最近是不是做了惹殿下生气的事,殿下才这样吩咐奴婢?” 周文媞一开始还不觉得,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瘫坐在榻上,“什么意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佩秋行了一个万福礼,“三公主,奴婢出来的时间也久了,殿下那里缺不得人,请恕奴婢告退。” 佩秋要走,周文媞也没有理由拦下。她的心里还在回味佩秋的话,那话字面上的意思很明白,可是,在周文媞的耳朵里,却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