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宝通十三年
内务大总管一进门，先是举起酒坛子咕噜噜灌下几大口，这才醉眼朦胧地扫视屋内几人一眼，见带着一顶黑色帷帽看不见面容的仇逸轩，笑道：“哥儿，老娘去了面具，你何苦又戴上纱帽？” 那笑容，美若百花盛开。 仇逸轩整颗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没来由的全身骨头发酥，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连忙扶住墙壁，提一口真元死死压制着内心躁动，心里直呼：好妖孽，厉害，厉害！ 仇逸轩似乎喝醉酒般摇摇晃晃几下差点摔倒，胸口长衫随着心跳迅速起伏，仿佛是羽蛇之毒再次发作。 穷凶极恶霸王撇了撇嘴。 他已经见怪不怪，邛厄帮一众山贼，上到二当家司徒豹，下到一个烧饭的伙夫，初次见到内务大总管时，差不多都是如此模样，一身骨头都软了。 实际上，韩三宝不得不承认，内务大总管的确仙姿玉容，与陆薇菡相比，也是不相伯仲。 只不过自觉自己是她一手带大，说是审美疲劳也好，说是因为太亲密反而有些看不真切也罢，反正他觉得一众山贼一见她便全身骨头发软，实在是没有出息之极。 此时连器宇轩昂的仇逸轩也是如此，心中鄙视之余，也重新审视起内务大总管来。 果然是冰清玉洁、冰肌玉骨、貌似天仙…… 若说年纪，她至少有三十出头了吧？可脸上肌肤，却如少女般细滑粉嫩，吹弹可破，薄薄两片樱唇如玫瑰花瓣般粉红迷人。 一身黑衣黑发，身材妙曼玲珑，曲线诱人。 若她假装一下，硬说自己十八芳龄，想来无人会怀疑。 与那个戴着一张集百家之丑面具的大当家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几乎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内心一番对比之后，韩三宝还是觉得陆薇菡更加迷人几分。 她白发如雪，貌胜九天玄女，只因常年苦疾，面色有几分不正常苍白，失去三分健康阳光之气，否则便是一位完美无瑕的玉人儿。 内务大总管提着酒坛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一手搭在韩三宝肩膀上，醉眼朦胧地笑道：“我好看么？” 韩三宝看得有些入神，讷讷点头道：“好看。” 内务大总管似乎非常开心，笑容如百花绽放，却陡然之间一把捏住韩三宝下巴，强行将他视线转向陆薇菡，“那么究竟是老娘好看，还是陆姑娘好看？” 看着她倾世容颜，韩三宝差点以为她是另外一个人了，她如此来一下，再无怀疑，的确是那个一喝酒便智商骤降为零的女魔头。 陆薇菡的神色看起来，也颇为期待。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韩三宝又强行将脑袋扭回来，瞪着韩立雪道：“你自己一边儿玩去，我们要商议要事。” 早知她喝醉了，说什么也不敢请她过来。 此时后悔晚矣。 韩立雪又灌了几口烈酒，笑容灿烂问道：“若我和陆姑娘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此言一出，不仅陆薇菡颇为期待，连仇逸璇也双眼放光起来。 韩三宝登时觉得无比头疼，讪笑道：“邛山只有一条连蚂蚁也淹不死的浅溪，你们掉水里也淹不到。” 仇逸璇唯恐天下不乱，叫道：“喂，师祖，比喻懂么？再说，邛山没有深水，山脚可有一条厄水呢。” 韩三宝立刻怒瞪过去，“丫头，哪里都有你的事，边儿去。” 仇逸璇可爱地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韩立雪又灌下几口酒水，摇摇晃晃在一边坐下，讥笑道：“穷凶极恶霸王，呵……” 韩三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噌一下站起来，怒道：“喂，你什么意思？” 内务大总管提起酒坛猛灌，不再说话。 仇逸璇一边掩嘴偷笑。 “好了，来说正事吧。” 韩三宝愤愤地一屁股坐下去，说道：“刚接到汇报，一队大约千人左右的官兵，正在朝邛山赶来，大约黄昏时分可以赶到山脚下。目前不知何人率领，但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你们两个智商超过两百的女子，有何看法？” 听到如此消息，内务大总管立刻清醒了几分，猛地一拍桌子道：“来得好啊，老娘正觉闷得慌，正好可以放开膀子杀他个七进七出，显显老娘的巾帼威风。” 此时她的智商恐怕是负数，韩三宝直接无视她的话，看向陆薇菡。 陆薇菡不答，反问道：“还要继续与官府为敌么？” 韩三宝闻言一滞。 此时，内务大总管韩立雪的身份已经确定，是当年韩王韩宝宗次女，也即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皇亲国戚。 她自昏迷之中清醒之后，首先询问王莲英是否已死，在得到肯定答案后，流着泪，将自己的身世以及韩王一家老少被灭门一事从头到尾细细讲给韩三宝听。 当年，韩王坐镇雍州，兵强马壮，压制得邻国晋朝不敢越雷池半步，兵祸止息，军功赫赫。 韩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雍州境内四海升平，又勤俭爱民，深受百姓爱戴。 所谓功高震主，大抵如此，当今圣上对韩王，早存戒备之心。 圣上五十大寿那一年，既宝通1年，颁下一道圣旨，以多年不见两位侄女，日思夜念为由，要求韩王带着两位爱女一同上京祝寿，以慰圣上念侄之苦。 最终因为某些原因，韩王只携带次女韩立雪上京。 拜寿毕，韩王携爱女向圣上辞行，却遭拒绝。 宝通帝以思念侄女为由，要求韩立雪留下陪伴他一些时日，实则是扣为质。 韩王爱女心切，自是不肯，百官也已死相谏。 通宝帝碍于压力，只得放父女二人离京。 然而嫌隙已生。 韩王父女二人离京百里，便遭不明身份的大队人马追杀，回到雍州境内时，随行百八铁骑，死伤殆尽，韩王也身受重伤，回府数日后，不治身亡。 擎天之柱既倒，雍州这蹲固若金汤的护国金身，从内而外，土崩瓦解。 不日，宝通帝一道圣旨颁下，以某乱罪将韩王韩宝宗抄家灭门。 当年，韩立雪只有十六岁。 而黄榜高手风无涯，则是她身边众多仰慕者之一，在他不顾生死护卫下，她得以逃出来，隐姓埋名，在邛山落草为寇。 事后，韩立雪多方打听，方知那一场灭顶之灾的背后真相。 通宝帝的确对韩王心生猜忌，但罪魁祸首，却是王莲英。 是他暗箱cao纵，派人沿途追杀韩王父女，也是他伪造圣旨，暗中将雍州境内各个紧要官员替换一空，致使韩王到最后，竟落入无兵可用的死局里，连同那一道判韩王谋逆大罪的圣旨，也是王莲英伪造。 宝通帝竟是大半年之后才得知真相，而那时，兵政大权几乎已经尽数落入王莲英手中，回天无力。 昏庸如斯，无怪乎区区一个阉党竟能把持朝政十多年。 韩立雪在邛山当起了邛厄帮大当家，日夜思谋着除去王莲英为一家老少报仇，然而金銮殿铜墙铁壁，她弱女子，如何近得了大仇人之身？ 直至近十七年后的今日，王莲英自个儿跑出金銮殿，跑入十万大山。 上天有眼，终归该他恶贯满盈。 韩三宝等人听完她如此身世，叹息不已，也能理解她对通宝帝的心情。 虽然韩王一家被灭门一事，宝通帝至少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毕竟是血缘至亲，她恐怕也是狠不下心。 如今，王莲英已死，平阳公主韩诗蕊更是以死担保还韩王清白，此时此刻，韩立雪面对官府，面对大商王朝，会是个什么心情？ 若再与官府为敌，的确不妥。 但人家都杀到眼皮子底下来了，难道坐以待毙？ 韩三宝思量着，望向韩立雪问道“大总管，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