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引她们进来的下人向里面通传:“白议郎之女,白二姑娘、三姑娘到了。” 直接忽略了白凝霺。 原本凑在一起说话的贵女们,听见这一声,习惯性地抬头向门厅处看了一眼,结果直接闪了眼。 也不知是谁先安静了下来,传染开去,整个厅忽然一下子没了声音。 白凝霺久居深宫,加之身子弱,甚少参加这种聚会。偶尔参加一两次,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也不怪傅家下人直接忽略了她。 是以,此刻在坐的许多人虽都听过淑慧县主的名号,却未目睹过真容。 乍见之下,都被惊艳到了。 白凝霺未着盛装,仅着一身月白色蜀锦衣裙,阳光下走动,隐隐有着流动的光彩。三千青丝,绾成流苏髻,以初芍含珠银步摇、镀金蝴蝶簪装饰。眉心一抹镶有金边的梅花花钿,衬得她肤若凝脂。 简单大方地妆扮却让她宛如人间仙子,通身透着矜贵。 短暂的静寂中,有个和白凝惜关系比较好的贵女,拉住她小声问道:“她是谁呀?怎从未见过?” 白凝惜顿了顿,心中不满白凝霺抢了她的风头,故意模糊道:“这是我家meimei。” 厅中贵女皆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白凝惜面上一流露出为难之意,便立马止住了好奇心,心下百转,嘴上虽未说出,但有些人面上已经显露出轻蔑。 白凝惜的难言之隐,在她们眼中成了白凝霺身世低微的表现。 白凝惋扫视大厅,知道大家误会了,不由蹙眉瞪向白凝惜:“惜儿,你……” 白凝惜故意无辜地看着她,眸中雾蒙蒙一片:“姐,我又没说错,她本来就是我们的meimei。” 此情此景落入贵女眼中,又是一番情形,不由猜测白凝霺是白家二房的外室之女,如此不受白三姑娘待见。 贵女们或有或无地疏远白凝霺,与白凝惋二人谈笑风生。 世家贵女和外室女永远隔着一道透明的墙。 白凝霺神色始终淡淡,她对白凝惜的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但懒得与她争辩、更懒得解释。 要不是哥哥告诉她二公主会来,她都懒得跑这一趟。 白凝霺双眼在贵女中转了一圈,见二公主还没来,无聊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嫌弃地放下。 茶是好茶,只是用滚水泡,色香味都变了不说,而且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也不知是谁轻哼了一声:“外室之女就是上不了台面,连茶都不会品。” 旋即是一串符合的轻蔑笑声。 白凝霺发现都在看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别人误认为了外室之女。(? 她有些无语,这些贵女那么会猜,怎不去写话本? 白凝霺抬眸,见一红衣女子不屑地看着自己,估计刚才说话的就是她。 白凝霺忍不住乐了,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外室之女、傅家大姑娘傅亦然。 说起来,这位外室之女前世风头直压傅家嫡女傅亦雅,还差点成了自己的嫂子,可惜她只是一头热,哥哥对她半点感觉都没有。 傅亦然是下狠狠地盯着白凝霺。 今日她是主人家,嫡妹又陪着祖母。她抓紧机会盛装打扮,特地选了一身红衣,就像是枝头开着的明艳红花,光彩照人。 可白凝霺一来,全将她比了下去。 傅亦然本就心不大,加之她一心觉得白凝霺是外室之女,令她想起她的过往,心下更是觉得她碍眼。 “怎么,我说错了吗?” 白凝霺一手按住怜香,一手打开杯盖,笑问道:“这茶是谁泡的?” “是我。”傅亦然红唇翘起,眉眼含着讥诮,“敢问白姑娘有何高见?” 她姨娘当年是名动长安的花魁,在茶道上颇有造诣。她自由便耳闻目染,随不及姨娘,但在长安贵女中也是排得上名次的。 白凝霺轻笑一声:“高见不敢,只是想提醒傅二姑娘一句,好茶要配温水,而不是滚水。你用滚水泡制,只会改变茶叶的色香味。” 傅亦然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的确是用滚水泡茶,却未曾想竟有人品出。忍不住冲口喝道:“你一个外室之女胡言乱语什么?” 白凝惜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白凝霺,她不信白凝霺比傅亦然的茶道造诣还高。 白凝霺气定神闲地把玩着杯盖:“傅二姑娘,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你尽管找人问问。” 她又漫不经心道“还有,你一口一个‘外室之女’是在喊你自己吗?” 厅中贵女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傅亦然可不就是“外室之女”,只不过被接回了傅家而已。 傅亦然姣好的面容因为气愤而扭曲,恨不得上去撕了白凝霺这张淡淡的笑脸。 “咣当”,杯盖落回杯身上。 白凝霺站起身,抬眸看着傅亦然,眼底神色嘲讽:“外室之女就是上不了台面,连茶道的基本常识都不会。” 原话奉还。 傅亦然气得险些吐血,抬眼又见周围或讥诮、或幸灾乐祸,就是没有上前帮她说话的。 白凝霺又转身笑盈盈地看着白凝惜,眸中幽深有凉意:“二姐三姐,我去找jiejie和二公主,你们慢聊。” 第9章 二公主? 厅中贵女面色都不由一变,她究竟是何许人也?竟与二公主较好。 白凝惋轻轻一叹:“你这又是何必呢,惜儿?” “我不知道jiejie在说什么。”白凝惜眨眨眼睛。 白凝惋摇头默叹,心知无论她如何劝说,她这个meimei都不会听,只是看着她认真道:“惜儿,你不要忘了霺儿是陛下亲封的淑慧县主。” 白凝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暗含着的嫉恨。 她当然不会忘记,当年要不是她突然被大哥接回了白府,那入宫的就是她,成为县主的也会是她! 这些明明都该是她的。 厅中贵女的神色都闪烁不定,面色略略有些苍白。 外室之女?身份低微? 人家自幼在宫中长大,深得圣宠,身份尊贵着呢,哪里是她们口中的“外室之女”。 有些贵女对白凝惜不由心生怨怼,要不是她方才故意做出那种表情,她们怎会错过这样与淑慧县主较好的机会。 最后悔的莫过于傅亦然。 她此刻瘫坐在椅子上,几缕凌乱的发丝垂在颊旁,红唇紧抿,眸中情绪慌乱中带着几分懊悔。 她先前出言不逊的竟然是淑慧县主、白泽的亲meimei。如果白凝霺将此事告知白泽…… 傅亦然有些懊恼,又有些恼火白凝惜方才不说清楚,如果不是她,她又怎会误会白凝霺、得罪了白泽的亲meimei。 * 这厢被一众贵女惦记着的白凝霺正和二公主坐在傅家的花园里喝茶吃点心。 乌木雕花刺绣屏风横在花园中央,屏风的那边的便是男宾。 “霺儿,你那二婶有没有欺负你?”二公主陆温柔捏起一块茶点扔到口中嚼了嚼。 白凝霺抬眸,笑弯的眼睛里似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她们欺负不了我。” 陆温柔松了口气,虽然母妃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保证,她依然担心霺儿回白家后会被欺负。 毕竟霺儿的身世委实有些尴尬。 白凝霺往椅背上一靠,慵懒的春日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似有是为她镀上一层光辉。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这种天气最适合在院子,躺在软榻上洒太阳了。 白凝霺冲着屏风扬了扬下巴,打趣道:“公主,你过去看看吗?好挑选一位驸马回去交差。” 向来潇洒肆意的陆温柔此刻双颊竟然飞起两朵美艳的红云,眸中水光潋滟,似嗔似怒:“休得胡说。” 她母妃这次打发她过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让她相看一下世家子弟。 她也不小了,尽管父皇、母妃都舍不得她,但她也确实到了出嫁的年纪。母妃的本意是不看身世、不看地位,只让选一位她喜欢的。 可是母妃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可是对方再过数月便会成婚。 陆温柔眸中满是哀伤,最可悲的是,她这份感情连告诉对方的勇气都没有,她也不可能嫁给他。 白凝霺见此,心思微动,正襟危坐,担忧道:“公主,你还是放不下他?” 陆温柔神色一顿,旋即朗朗一笑:“霺儿,你在说什么?” 白凝霺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说:“别笑了,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掩饰的” 陆温柔眸中晦涩不明,双手捂住脸庞,声音沙哑:“霺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凝霺微微摇头:“我和你一起长大,你与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姑母还多。我发现你的目光经常尾随霍表哥,还向我旁敲侧击他的喜好。” 前世,她这位闺中密友对霍家嫡子、霍言风倾慕于心,但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人。若不是霍言风成婚那天,她大醉一场,险些连她都瞒了过去。 “霺儿,你说我是不是傻。”陆温柔放下双手,脸上挂着泪痕,“明知道不可能,还放任自己陷入其中。” 白凝霺心下不忍,陆温柔看起来洒脱,但身在皇家有太多的不得已。 她眼中微微发涩,硬生说道:“公主,霍言风不适合你。” 陆温柔抬眸看着天边的春日,凄楚而笑,刺目阳光直射心底,灼烧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伤口,疼痛难耐:“我知道。如果我这份感情被霍家知道,便会成为了一把指向二哥、四哥的刀子。” 她母妃出自白家,她和他注定只能是敌人。 白凝霺怔了怔,不由内心苦笑,公主都懂的道理,可惜她前世偏偏就是不懂。 她最后可不是变成了一把指向二哥、四哥的刀子…… 陆温柔摸了一把脸,神色稍稍平静,爽朗一笑:“不说了,我不信我堂堂大齐公主除了他就找不到称心如意的驸马。” 白凝霺抿嘴笑道:“我泱泱大齐,青年才俊齐聚,一个驸马还是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