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崔mama跪在地上仍然在说话,她压抑太久的情绪在心口没办法和太太沟通,既然说了出来,索性抖落的一干二净,俯身跪地,字字泣血, “太太素来说是疼爱姑娘,可依奴才看,太太最爱的是自己。便是宫里面娘娘,赏赐了徐mama过来伺候姑娘,太太何曾看顾过姑娘? 敬王世子见到姑娘那一日,也是因姑娘马车过了街口,看见夏太监带着圣旨而来,忧心家里这才失了体统。 可老爷太太不说旁的,只因敬王世子日夜守着顾府,京城里又传出些姑娘的艳命出来,便让咱们姑娘和宋姨娘那般,狼狈送到庄子上去。” 顾母越听,捻着发簪的手指越发颤抖,她初始还想着把簪子插到发髻上,可越到后来,越发没了力气。 崔mama这席话,说到了顾母心中的隐秘暗处。她自来以为自己是崔家大小姐,素来是受不得委屈的。偏嫁给顾苏鄂被这人打脸,纳的妾侍是婆母外甥女也就罢了,还是个乡下来的破了身的荡.妇,可便是宋姨娘这样的人物,也给了顾母雷霆一击。 因为她,婆母不喜自己,也因她,顾母抛下至善、薇姐儿,躲到水月庵去,只求过个清净日子。 难不成,过往的那些年,她都错了吗? 凝视着镜子里容颜姣好的女人,顾母第一次对过往的选择产生怀疑。为了她的薇姐儿,她是不是应该换个活法呢? “你起来吧。老爷不是说让接薇姐儿回来?旁人我也不放心,你亲自去吧。” 顾母索性扔了发簪在桌上,起身往外间走去。既然决定要重新理了家政,总要和儿媳妇交接了才行。 崔mama仍旧在地上跪着,听了这话忙起身,恭敬回道,“奴才这就去。” “等等,先替我收拾了,我往前院去一趟。” 顾母见崔mama提脚便走,开口喊住她,便整理发髻便道, “我过往是糊涂了些,总想着薇姐儿是家里的嫡小姐,便是谁敢委屈她不成?我又给她填补了些嫁妆铺子,日常穿戴也不委屈。 可到底是亲娘不在身边儿,宋姨娘是那么个眼皮短浅的东西,老太太呢,也一言难尽,心眼儿只差没偏袒到西天去。 我也知你是一番好意,放心,往后有我,定是让薇姐儿受不得委屈。” 崔mama听了这话,心底软成一坨似的,眼眶微热,道,“我的姑娘啊,我自十七八岁便在姑娘身边儿伺候,说句托大的话,又是您的奶mama,难不成我只为薇姐儿打算不成? 便是姑娘这样的容貌品性,如今又是顾府里的当家太太。昔日做姑娘时的玩伴儿,如今那个比的上姑娘您?” 可偏偏只有她们姑娘,追求个什么夫妻恩爱、白头偕老。老爷不过是在宋姨娘的事情糊涂了二分,便什么也听不进去,夫妻嫌隙到如今也没解开。 作者有话说: mua~ 第36章 顾知薇这里一夜倒也安省, 等日头落在东侧纱窗, 窗外各色鸣鸟声声悦耳, 懒懒的躺在暖衾香被里,想着等会儿见了傅仲正要怎么说。 日色暖亮,折射光线进了里间。 徐mama轻手轻脚进来, 见顾知薇醒来,手里拿着熏好的衣物, 笑道, “姑娘醒来了?” 见顾知薇眸色倒也清亮, 整个人一团白雪似的簇拥在鹅蛋青的被衾中,越发衬的她们姑娘肤如暖玉, 没得让人喜欢几分。 “祖母可起床了?我等下请安去。” 顾知薇抬脚穿了绣鞋,起身往外间去。月白中衣勾勒曲线,胸前鼓囊囊的,臀丰润的桃子一般, 小腰堪堪不及一握, 身姿宛如宝葫芦般惹人喜欢。 绕是在庄子里, 什么都比不上府里来的方便。顾知薇每日晨起的雪燕也从未断过。芍药服侍顾知薇洗漱了, 徐mama亲自端了炖盅过来。 顾知薇瞧见,便推开手不想吃, 道, “我如今这身子倒是丰润许多,哪里还用再喝这些个劳什子?” “姑娘别瞧这它烦,这雪燕泡了一宿, 早起是婆子拿镊子把杂质挑了,细细炖上,直到姑娘醒来才端到正堂。” 徐mama不以为意,打开盅盖放了银汤匙进去,这才笑道, “姑娘若是不爱吃,好歹吃个两三口,左右也是我们的心意不是。” 顾知薇拗不过徐mama,只得一口气喝了,滑溜溜口感没得让人厌烦,芍药忙伺候了茶水,漱口后朝徐mama道, “我左右吃了这大半年,身子骨越发丰润不说,便是连胸前,这两日也涨的难受。”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带了两三分小女儿的娇气。徐mama闻言倒是一喜,问顾知薇道, “姑娘可觉得腰酸?今年姑娘及笄之年,怕不是要来葵水了?” 葵水? 顾知薇一愣,她全然忘了这事儿。她前世五月初便来了葵水,可后先是母亲过世,宋姨娘掌理家事,后又有姨夫姨母去了,敬王登基,等到父亲哥哥横尸菜市口,她身子早就溃败不成个样子。 日常葵水早就乱了日期,不说手脚冰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少也得有几日是恹恹的没个精气神儿。 宋姨娘如今在早早被打发在庄子上,爹和娘倒也安康。接下来,若爹和娘关系融洽了,姨夫百年之后,傅仲正登基,这才算是了结她前世的心事。 雪燕撤下,芍药带着婆子上了早膳,顾知薇略吃了几口,便想起傅仲正来。那人深夜来访,也不说所谓何事,不过和自己吃了点儿银丝面便出去了,也不知,他在哪里用的膳食。 皇宫内殿,朱漆雕就盘龙云柱,大殿之上悄无人声,朝臣们早已散朝,承文帝唯独留下傅仲正说话。 傅仲正孤身跪在地上,正大光明牌匾下,承文帝在龙椅上端坐,手里翻检着傅仲正送来的奏章,苍白脸颊多了几分气恼之色,摔了奏章在地上,怒斥道, “这个敬王倒是越发放肆了,他也不思量着,若不是朕许他海盐兵权,他能有如今的逍遥日子过。” 旁伺候的夏太监忙走到殿下拾起来,脚步轻巧放回龙案上,察看着承文帝脸色,见他倒不是十分怒色,试探出声道, “陛下喜怒,想来是敬王爷糊涂了,亲兄弟能有什么误会不是? 说不得镇北王统计错了也说不得准,陛下若是觉得疑惑,倒不如请了敬王来,有个什么分歧也好早说出来不是?” “仲正查来的明细在此,人证物证样样都在,他抵赖的住不成?” 承文帝一甩袖子,见傅仲正仍在地上跪着,道, “仲正起来,你现下带人去拘了敬王来,就说朕的旨意,命你皇后娘娘千岁之前,定是要把这走私海盐、私开金矿的事情查清了!! 可做的到?” 傅仲正起身作揖,抬头见承文帝目色沉沉,知道皇伯父这是对敬王早已起了防备之心,添了把火,道, “皇伯父倒是不必多虑,依仲正看,一来,敬王叔虽多有不轨之事,可到底不必寻常人家,是灭门毁族的大事儿。 二来,敬王叔可到底是杨太妃亲生的儿子,杨太妃和太后关系亲厚,怕是太后知晓了,也是要宽恕敬王叔的。” 这话如烈火浇油,夏太监听了只觉得不妙。这镇北王平日里看不出来,今日说话倒是句句戳心的很。陛下早就因无子对敬王爷多有防备,这镇北王话里话外,皆是提醒陛下小心杨太妃呢。 见陛下气的脸色发青,摔了台案上笔砚,冷声道,“朕倒是不知道,如今这朝政也要后妃说了算。” 夏太监正要上前说话,便见傅仲正冷冷看了自己一眼。忙打了个寒蝉,不敢动弹。 他不过是拿了敬王几两银子,给他传个话罢了,若是为此搭上自己这条命,失了陛下信任,可犯不着。 奉承着傅仲正,夏太监笑吟吟接过话头,道,“俗话说便是亲兄弟也该明算账的,便是天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依奴才看,镇北王英武,倒不如一并查明了,也省的侮了敬王名声。” 承文帝这才舒了口气,他不过是略发了点儿脾气,便觉得气闷胸短的,只恨自己不争气,连个子嗣也没有留下。朝廷中朝臣们不听使唤也就罢了,便是连自幼一起长大得兄弟,也起了旁的心思。 人间帝皇满身苍凉之意,承文帝懒得听夏太监这些俗话,朝傅仲正挥挥手,语气倒是阴郁几分,没得让人听了难受, “你办差事去吧。苏鄂得伤可好些了?他最近也跟朕疏远了许多,再也不肯来陪朕下棋了。” 话到最后,声音渐渐不闻,与其说是问傅仲正,倒不如说是承文帝自我叹息。他饶是算计了一辈子,临到末了,这正大光明牌匾下,终是只剩他一个。 傅仲正走出大殿,丹陛下层层禁卫持木仓守卫皇宫,往远处瞧,满朝文武人影如椅,身后,太和殿朱红殿门敞开,阳光入内也隔绝不断承文帝浑身衰败之意。 只因没有子嗣,他这个皇伯父便失了锐气,任由朝臣们宰割,任由敬王肆虐。 抛去杂思,点了禁卫军人马,阔步往宫外行去。何四早就备下马匹,见傅仲正出现,忙殷勤上前服饰,便跟随傅仲正脚步便道, “昨儿按爷得吩咐,在京城里查了。说是自打爷走后,不知怎的敬王世子便看上了顾家大姑娘,多次上门求亲无果,便耍赖似的每日守着顾府大门。若有人问,便说是倾慕顾姑娘,一见顾姑娘魂思不属。 顾老爷和顾姑娘无奈,这才躲到庄子上去。” 听了这话,傅仲正猛的停下,拳头握紧,问何四,“那傅仲麒在哪里?” “方才顾府守门的传话过来,说是,说是还在顾府门口等着呢。” 何四忙停下脚步,唯恐撞着他们家爷。听见问话,也不敢隐瞒,只把自己所知得都说出来,而后才道, “昨儿那庄子,虽然环境清幽,可到底是寒酸了些。顾姑娘金玉一般的人物,在哪里得受多少委屈?” 傅仲正接了马鞭,一甩便往前去。禁卫军忙跑步在身后跟了,何四见自己被甩下,忙不迭跟在身后, “爷,爷,您好歹慢着些。 那傅仲麒跑不远,咱们能逮着他!” 顾府朱红大门,傅仲麒一身月白长衫,盘腿坐在顾府门前,临到中午,街面上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傅仲麒等人差不多了,这才朝指指点点的人群道, “诸位知道,我一见顾小姐便视为知己,佛祖面前发誓,除了顾大小姐,再也不娶旁人的。 可谁知,我和父亲多次上门提亲,这顾学士把我们父子打出去也便算了,如今连顾府的大门也不让我们进来。 诸位啊,我自来是花丛里的老手,可自打见了这顾大小姐一面,便失了魂魄,遣散家里姬妾,只为迎娶顾大小姐入门。 今生若是求得这顾大小姐为妻,我便是立即死了,也值得。” 乍听这话,倒是个痴心浪子回头的话。旁有人不断赞他痴心,一时这傅仲麒倒也心底得意,他就不相信,他这么闹腾了,京城里谁还敢上顾府提亲。 你要么不嫁人,要么便嫁我傅仲麒。 正说着,便见顾苏鄂下朝回来,马车转过顾府巷口,便见半月来每日必来顾府报道的傅仲麒,此刻正得意洋洋对人群说着什么,瞧见顾苏鄂马车,他推开拥挤人群走过来,隔着布帘作揖道, “小婿请岳父大人安。 顾学士,您瞧着,什么时候算个良辰吉日,咱们一家人也坐下早些商议了婚事。” 顾苏鄂懒得理他,吩咐小茗往府里去。傅仲麒哪里肯让他走,拉住马缰,逼近门帘,语带威胁, “小婿诚意十足,岳父大人,好歹给个面子不是?” 旁有无知者跟着起哄,“可不是,敬王世子如此诚心,顾学士许了他便是。” “若不嫁他,如此也早就毁了名声,将来还能嫁什么人不成?” “就是,除了镇北王那样的,满京城再也找不过尊贵过世子的。” 一句一句话扎心刺耳,顾苏鄂被如此拦路,早就起了两三分恼意,掀开门帘呵斥傅仲麒, “我顾家的女儿,要嫁便嫁她的心上人,世子这样,哪里配娶我女?” 便见不远处,傅仲正带着黑压压禁卫军而来,人群四散开来,唯独傅仲麒不知死活,阴沉着嗓子道, “我若是不配,那傅仲正便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