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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如今淮南王陈兵八万于函谷关外, 函谷关距长安城不过三百里,骑兵两日可到, 长安城危在旦夕, 臣奏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即刻携太后皇后离开!”御史大夫,京兆府尹薛泽一番话说得胆战心惊,情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他微不可见地看了一眼坐在刘彻身边的苏碧曦, 心中对于苏碧曦满是怨言。 汉室自立国之初,进出郡县都需要路引, 何况是来到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但是皇后倒好,大力支持取消路引宵禁, 屡次释放宫人奴婢, 还一再赦免贱籍之人。 这些粗鄙低贱之人,除了做最粗重的苦力活, 就只剩下祸害其他人了。 皇后犯下的过错,终于到了要汉室天下来尝苦果的时候。 祖宗千年传下来的规矩,百姓离土必要路引。若非是皇后怂恿陛下,何至于到了现下, 才发现函谷关外淮南王囤兵八万。 红颜祸水,着实无错。 “薛大人所言不错,陛下应立刻奉太后, 与皇后离开长安。长安守军此时不过五万之数, 淮南王蓄谋已久, 定还有后手!” 执金吾周建德紧皱着眉头,苦劝刘彻,“陛下安危干系汉室的天下,皇后娘娘身怀六甲,更是受不得半分惊吓,陛下三思!” 陛下才是汉室的根本,只要陛下活着,汉室就能卷土重来。 长安城虽然是帝都,却根本没有陛下重要。 淮南王选择此时发难,卫青又带走了汉室最精锐的军队,偏偏丞相公孙弘还此时带兵前去治河。 淮南王选准了这个时机,绝不可能只是八万的军队而已。 黄明奇此时却从宣室殿外走进来,带着一个不起眼的侍卫。而刘彻眯着眼睛,跟侍卫走到了偏殿。 “胶东王,反了。” 片刻后,刘彻铁青着脸,面沉如水地走进正殿,抛下了这句话。 这个消息俨然石破天惊,震得诸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刘彻。 苏碧曦再清楚不过刘彻对于胶东王刘寄的情分,立时便起身,要走到刘彻身边。 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颤巍巍从坐席上起身,刘彻吓得脸色都变了,几步疾走扶住她,“担心!” “胶东王,当真……..”苏碧曦担忧地看着他,再问了一遍。 这也是众人想问而不敢问的事。 胶东王刘寄是王太后的亲meimei所出,生母去得早,几乎是王太后看顾长大的,刘彻待他们几个既是庶弟又是表弟的皇子,跟同胞兄弟也没差什么了。胶东王常山王的规制兵马,兵器将造,什么都逾越了诸侯王的品秩,时常鱼rou百姓,性情暴烈,都被刘彻挡下了诸多弹劾的上疏。 如此情形,胶东王为何要谋反? 胶东王刘寄比常山王刘舜也就好上那么一点,不想着好好做一个闲散王爷,反倒拿着陛下赠予的军队兵器,凭着陛下给的到处田猎的权利,跟着淮南王刘安谋反? 刘寄凭什么谋反,就凭他那混账脑子吗? 就算他跟刘安成功谋夺了皇位,刘寄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淮南王刘安,自己登上皇位吗? 即便他登上皇位,他拿什么去坐稳皇位,就凭他整日饮酒作乐,挥霍无度? 刘寄莫不是失心疯了! 刘彻面上浮现一丝痛色,不自觉地握紧了苏碧曦的手,在上阶梯时踉跄了一下,还是苏碧曦扶着他才稳住脚步。 宣室殿里诸人都惊得簇拥了上来,苏碧曦在黄明奇的帮扶下,让刘彻坐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喝下。刘彻缓了好一会儿,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眼神不再空洞无神,看见了跪坐在他身边的苏碧曦。 他安抚地朝苏碧曦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挠了挠,示意自己无事了。 天下兴亡,娇妻幼子,君儿指着他,君儿腹中还有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他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辰光去难过伤怀。 刘彻站起身,广袖中的双拳紧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闭了闭眼,朗声开口,“胶东王刘寄囤兵七万于武关,淮南王刘安领兵八万于函谷关,未央宫虎符遭窃。” 他盯着宣室殿里他的心腹重臣,瞧着他们白得跟纸一样的脸色,“汉室七十四年国祚,纵使匈奴挥戈南下,纵使七王叛逆,也从未有过一个天子弃长安而去。如若汉室天子弃长安而逃窜,将以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将如何面对长安城的子民,如何面对天下?如今这般境地,还不到绝地。即便到了绝地,天子死社稷,也是天经地义。众卿,是也不是?” “正是!” 君辱臣死,乃是臣子应尽的本分。 东方朔面色凝重,却带着笑容,“当年先孝景帝于七国之乱时,汉室倾颓,几近衰亡之时,都能力挽狂澜。现下之局面,比之七王叛乱,算不得什么。” “陛下是汉室名正言顺的天子,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淮南王胶东王,不过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命跟民心都在陛下,何至于要弃长安而溃逃?”主父偃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附和东方朔的话。 公孙敖当即站了出来,“誓死护卫陛下!” “誓死护卫陛下!”执金吾周建德早已经是刘彻绝对的心腹。刘彻的安危,才是他心中最重。此生此世,刘彻若出了事,必是在他死之后。 “誓死护卫陛下!” ……. “誓死护卫陛下!”站在正殿之内护卫的霍去病高声随着众人喊出。 无论是义母对他的教导看顾之恩,还是陛下的看重维护,卫氏时下与陛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都愿意为陛下,为义母效死。 “长安守军五万,淮南王胶东王近三倍于此。刘安跟刘寄既然谋反,就知绝无退路,定然要速战速决,拿下函谷关跟武关这两个长安城的门户。否则一旦其他郡县勤王之师赶到,他们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刘彻走到汉室舆图之前,沉声开口,“以一敌三,且要计算并未被探子查明的兵马暗探,函谷关武关至多能够支撑十日。” 十日,已经算不少了。 “离长安城最近的援兵,是丞相带走的五万羽林军。算上行军时日,七日之内必能赶到函谷关,只是虎符…….”苏碧曦接口,提出了他们如今的一大难题。 他们取消路引不假,但是每一道关口都会排查进出长安城的物件。但凡是兵器器械,乃至于铁器铜器,都是他们定然会严格排查之物。 领兵打仗,总不能徒手来打,赤手空拳地搏斗。 刘安跟刘寄能够囤了十五万人的兵器器具,这一路上的诸侯王绝对干净不了。 但是且不论刘彻现下举国反击匈奴,边疆又有羌族百越朝鲜,内有黄河跟各大江河水患,刘彻继位十三载,而立之年膝下连一个皇子也没有,根本不可能,没有实力,也不敢直接杀光所有的刘氏皇族。 所以这些诸侯王,便有恃无恐。 一旦刘彻胜了,他们便领兵勤王;可一旦刘彻败了,他们就会跟刘安刘寄说一说,论一论谁更有资格来做汉室的天子了。 更何况,即便是刘彻跟苏碧曦亲手提拔起来的汉室丞相公孙弘,在没有虎符的情形下,究竟会怎么做,实在是未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