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夜晨吓得一激灵，老老实实把电视关了，耷拉着脑袋跟夜乔依进去补作业了。 房间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留下夜mama和夜爸爸在门外面面相觑。 夜mama咂摸了一下：“他爹，乔依和阿妍……好不一样啊。” 夜爸爸点头：“是啊。以前阿妍在家，都是陪晨晨看电视的，一家子可热闹了。” 夜mama想到曾经叫夜妍，现在改名叫叶惜妍的假女儿，上完初中就去上卫校了，再想到自家亲女儿是名牌大学出来的，虽然心里对叶家有着莫明的羞愧，却仍是充满了骄傲。 夫妇二人模糊地感觉到，似乎这才是当jiejie的该有的样子。 一年级的功课夜乔依睡着了都能做出来，很快辅导完了。 趁着孩子睡前的这段时间，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夜晨好多话，对这个家以往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晚上睡觉前，夜乔依检查了门窗，小心反锁了。 倒不是防着什么，主要是怕家里人起得早，万一她做什么重要的梦时被吵醒打断。 可直到她听着鸡啼声醒来，都没有梦到一个画面。 夜乔依猜测那个神奇的梦镜应该是不会再有了，而自己已经开始在改变未来。 她洗漱好出门，夜爸爸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夜mama大清早就上了山，夜晨吃完饭，就有同村的孩子来叫他一起上学。 村里的环境相对简单，也只有一条主干道，孩子们结伴上学也不难，她就没去送。 等帮着夜爸爸把桌子收拾好，夜乔依就和他说要出门。 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总要缓几天好好梳理一下，她是被娇养长大的，没有雷厉风行的气魄，让她现在就拉大旗办大事，她做不到。 再说，村子里环境挺好的，她也应该先熟悉熟悉情况。 说不定就有想法了呢。 女儿要出去转转，看看周围的环境，夜爸爸当下就想要作陪。 夜乔依看着他不便的腿脚，婉拒了：“不用了爸，我也这么大了，就在附近走走，不会丢。” 金秋九月，村里村外都在忙碌，各路水果蔬菜粮食生意红火的很，人来人往的，热闹着呢。 夜乔依先在附近看了一下，认清了左邻右舍的人，又往村里主要上山的小道走去。 她想去看看夜mama工作的地方。 昨天她回来的时候是半下午，是村里人最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午休，但消息已经传开了。 今天见她大早上就出来，许多村民都好奇地跟她搭讪。 夜乔依也不怵，大大方方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在村民的指导下慢慢上山。 山林里果树林立，散发着甜蜜的果香，也不难走。 夜乔依先去寻了夜mama，夜mama唬了一跳，急着向她走来：“乔依，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快下去，这儿脏。” 夜乔依是个名牌大学生，她要去城里找工作并不难，总不至于要上山来当个农妇。 夜mama一直是这么想的。她看女儿笑着说没关系的，又左右看着问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是她害了女儿。 如果女儿能得到好的教养，就能像明珠一样闪闪发光的，现在却要跟自己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做这些事。 夜乔依都给她弄无奈了。她心软，见不得这些，既然夜mama认为自己不来帮忙才会令她开心，她也就不再坚持，只说她上一趟山也不容易，有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村子山青水秀，走出这一片果园，再过去一点，就是一片森林式公园，周末及假期还挺多人来玩的。 “从这儿走，能从公园边上插过去。” 夜乔依顺着夜mama的指点往那走。 路还算好走，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径，大概是村民们去公园的一条常用小路。 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脚下一硌。 她低头看了眼，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上面蒙着的沙土已经被鞋子蹭开，露出石头上漂亮的花纹。 这石头蛮好看的。 夜乔依想着，把它捡了起来，拍了拍浮灰，拿在手上把玩了会儿，顺手收在包里。 她在山上转了一圈，心情果然好多了。 村里风景秀美，人也热情，若是不想追求更高的生活条件，窝在山里过日子倒也闲适。 夜乔依漫漫想着，掏出手机拍了几张山间美景，想了想，又拿出刚才拣的花石头，凑了个九宫格一起发到了微言上。 发完一刷新，发现好闺蜜米拉几乎是秒点赞，还留评问她亲父母怎么样了，言语恳切，半点没有因她身世变化而轻视的样子。 俩人在评论里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米拉那边有事暂时离开，夜乔依一刷新，发现互关好友少了几个。 她点开分组查看了一下，心里有数，倒也不怪她们。 像米拉那样真诚的朋友，一辈子有一个就足够了，其他人不过是身处同一阶层时的面子情，失去也不可惜。 天气渐渐热起来，夜乔依怕晒，下了山。 米拉当晚就打电话来，问她有什么打算：“不如你来我家公司吧？你的成绩我爸是知道的，他一直都夸你。” 夜乔依心下感动，却仍是拒绝了。 米拉是因为父母和叶家是好友，才和她认识的，她现在去投奔她，固然是没有浪费好友的好意，但长久看却并非好事。 挂断电话，夜乔依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她开门出去，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青年眼圈红红的朝她看来。 夜mama尴尬地介绍：“东俊，这是我亲女儿，叫乔依。依依啊，这位是，是阿妍的男朋友，村里最大的那间摩托车维修店，就是他家开的。” 眼前的画面颇有些怪异，夜乔依挨着母亲坐下，这才知道，原来叶惜妍和眼前这位名叫林东俊的青年已经在年前订了婚，只等达到婚龄就办喜事。 可谁知道还差几个月就要成了，叶惜妍身世披露，被叶家接回去做她的千金大小姐。 她走得风光，叶家人浩浩荡荡开了一个车队来接，衣服都从里到外换了新的，叶家人看不起夜家的穷酸，连手机都没让带，所有东西全部换新。 现代社会，要说找人，一个电话不论天南海北都能找到，可要说失联，也极为容易。 叶惜妍就这么和林东俊直接断了联系。 还是夜mama整理房间的时候，翻到了被抛在床底的旧手机，远在外地进货的林东俊才知道真相。 叶惜妍变了凤凰，想要抛弃从前还在草窝里认识的未婚夫，好好说，相信以叶家的能力，林东俊也会同意的，不声不响地走了，确实不厚道。 夜乔依心下对林东俊报以同情，却也不方便说什么。 林东俊从夜mama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看着夜乔依动动嘴唇，终于问道：“叶家……条件很好么？” 他问完又自嘲一笑，低下头去，似乎并不需要得到答案了。 夜乔依只穿了一身衣服回来，夜mama不愿让她穿叶惜妍的衣服，此时身上穿的是夜mama的旧衣。 在昏黄的光线下，夜乔依肤如凝脂，姿态安闲，即使身着旧衣仍然不掩艳色。 第5章 乔依的彩票 这事到底跟自己没关系。送走林东俊，夜乔依安慰了父母几句，就暂时把这事忘了。 夜乔依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就到了正式和叶家交割财务的日子。 夜mama担忧地想陪她进城，她却不愿夜mama直面叶家的难看嘴脸，坚决拒绝。 夜乔依进了城，耳边逐渐充斥着熟悉的城市喧嚣，不过离开两天，她却有了久违的感觉。 叶宅那边因是私事，断得很快，但叶家的股份等财产方面的关系，却并不能当天说断就断，毕竟涉及到方方面面。 好在叶家比她还着急，抓紧时间把所有手续都走完了，夜乔依只要来签字就好。 她进城，穿的仍是离家那套衣服——还来不及买合身的，总不能穿夜mama的旧衣出门。 夜乔依走的时候，随意挑了套方便出行的衣服，简单的白t恤配九分牛仔裤，看起来青春洋溢，又时尚动人。 她心里有数，并没挑最贵的穿走，可落在叶氏夫妇眼里，仍觉得扎眼。 叶家并无太深底蕴，算是乍富新贵，这二十年来，叶家的企业蒸蒸日上，夜乔依原先做为他们的独女，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就算这套衣服不是最贵的，也绝对价值不菲。 夜乔依明明回了那个贫困的农村，却仍保持着富家千金的样子，一旁准备接收股份让度的叶惜妍才是他们的亲女，却像个偷穿了富家大小姐衣服的村姑，两边一对比，怎么不让他们扎心。 叶惜妍却有不同看法。 她回去的第一时间，叶mama就把原先给夜乔依的大套间转给她用了。 佣人们进进出出，把原先夜乔依穿的用的统统打包撤出去，再流水一样将新的用具摆进来。 原来香槟色系的房间全按她所要求的改成了粉红色，整个套间焕然一新，就像她曾在梦里构造出的公主房。 她只在上次家门口见过夜乔依一面，就将对方的形象深深印在脑海里，时时刻刻把它翻出来比对。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会那么淡定从容。 此时见她还穿着离去的那套衣服，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夜乔依原先还有几分矜持，不过是还没有遭受过生活的毒打。想到自己曾在夜家穿的那些廉价9.9元包邮，她的脸上就露出一个自认为高雅的微笑。 居移气，养移体。 自己这个真凤凰回到了富贵窝，假以时日，一定能养出比她还优雅的举止。 夜乔依签好字一抬头，就捕捉到了叶惜妍复杂的目光。有点居高临下，又有点幸灾乐祸。 她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想她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的内心，将她浅薄的心态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他人面前。 夜乔依眼风轻轻一带就从她脸上掠过，和律师确认过自己的事都做完了，就要离开这里。 叶母叫住她：“乔依。你的卡我都给你停了，你也别怪我不近人情，能把你培养成名牌大学生，谁也不能说我们有什么大错。”她顿了顿，接道，“但是我们找遍了你原来的房间，发现还少一张。” 夜乔依原来手上常用的，一张是叶父的副卡，用来买大件儿，一张是叶母的副卡，用来日常开销，她自己在公司有一张工资卡，用来存款。还有其他一些小卡。这些卡，她在离家前都留下来，让叶家回收处理了，身上只留着一张她用来存放奖学金，奖金的卡。 夜乔依原本想着，这些是她自己凭本事赚的，她应该能拿走，夜家也不能说什么。 没想到叶家竟然这样不要脸，连她的奖学金和比赛得的一点点奖金也要收回去。 事涉财产无小事，就针头线脑那么点的利，人脑子都能打成狗脑子。 更何况她从小到大拿的奖金，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