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在湖边。” 不由分说被拖到了正堂,负责押送她的人很是蛮横,把她的手臂绕到身后一路小跑推到房间,紧接着松手,白栀直直地摔在地上,拉动伤口,“嘶”了一声。 那婆子不屑道:“我们不是四公子,不会怜香惜玉,麻溜地把当时经过讲出来,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跌进了湖里,谁晓得是不是哪个贱婢篡夺的。” “我也想问问你们,出了事不找三姑娘找我干什么?莫非我让主子跳湖她就会听话的下去?” “哼,不要狡辩,豫漳王府派了人传话,他们公子是被诓了,那时候有个奴婢说另一个人走路不小心磕到石头受伤了,要照看受伤的人走不开,恳请他去帮忙找谢府的人通传,谁知刚刚走到桥中心,就和三姑娘碰了面,接着稀里糊涂地落了水。” 把话语抽丝剥茧,白栀得出真相,谢清清死到临头也要挖个坑拉别人一起跳。 稳定心神,她端坐地面道:“奴婢有话要对老太太讲,还请屏退左右。” “没什么好讲的,你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关?” “不,奴婢要讲的跟二姑娘有关。” 婆子迟疑了,而屏风后面传来细微的声响,白栀心如明镜,她赌赢了。 “瀛玉……”谢老太太叹了口气。 “二姑娘他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门窗皆被关上,光线不甚清晰,白栀环视左右,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荷包。 “老太太,您自己看吧。” 荷包打开,里面的东西闪闪发光,摸上去是一堆细微的粉末。 “这是?” “二姑娘的生辰贺礼。” 那双捧着粉末的苍老的手不住颤抖,白栀乘胜追击道:“二姑娘知道老太太夜晚看不清东西,容易碰到磕到,于是从三个月前就着手准备收集,他怜惜生命,用的是萤火虫生命力消逝之后的磷粉,同夜明珠研磨在一起,把它们涂在墙壁上,就可以让老太太辨清方向。” 将粉末均匀的涂在中指,靠门的方向画了一个箭头,亲自演示一遍做法,白栀将东西原物奉还。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姑娘还说,医术上有一种草能够明目、缓解疲劳,可此物生长区域毫无规律,有时候能够采到一大片,有时候跑到深山野林难见一棵。” 她挠挠头,忽然走到圆桌子旁边,欢欣道:“想起来了,和这个差不多,蓝杆子红叶子,花骨朵很小。” 桌子上的菜篮子是田客提来的。 注视药材良久,谢老太太才道:“下去吧。” “去哪?” “竹哥儿还等着你呢,去吧。” 沉默半晌,白栀终于出口,“二姑娘还会回来,对么?” “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靠打感情牌有惊无险度过难关,两只腿虚浮地游走,恍恍惚惚地。 见她到来,冬苑里的人显然吃了一惊,被高嬷嬷带走的人基本有来无回,她居然能平安脱困。 无论何时都要搞好人际关系,白栀微笑致意在场诸位,多数回以笑脸,有人冷不防哼了一声,眼光快要把白栀戳出一个洞来。 女人心,海底针,懒得理暗香,她将装束整理好,去问这座院子的主人安好,谢郁离抿口茶,抬手示意不必见礼,尚在病中不必勉强,又允了她坐下研墨。 门外有人将这一切看了去,几乎将帕子拧断。 一个时辰前,二公子登门拜访,因丑事出在二房想要拿白栀背锅,怎料被老太太先行一步,二公子怎肯罢休,赖在冬苑不走故意找麻烦。 刚刚回来的谢郁离得知消息就要往老太太那边去,偏偏被阻拦,首次和人起了冲突。暗香心里着急,觉得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反正她注定回不来,要治一个看护主子不力之责,再多项罪名也没什么。 谢郁离冷眼旁观,罕见地动了怒,疏影呵斥了暗香一顿,说了堆同气连枝的废话,直把她批到无地自容。 偏偏白栀毫发无损的回来,一顿打也没挨上,而且看架势她再不回来谢郁离就要动身求情,暗香更是又气又急。 说了那么大通道理劝自己放弃,结果只便宜了她一个人,换谁都不服,暗香越发看白栀不顺眼,固态重萌使绊子为难。 白栀不是省油的灯,几个回合见招拆招,既有手段又有亲和力,反而让民心向她那偏移。 依着人缘空出半天时间,趁机溜到粉园。因为落水那件事人尽皆知,二老爷彻底厌弃谢清清,二太太终于有时间收拾芳姨娘,谢清清的院子一时人心涣散,或寻了机会去别处,或躲在房间偷懒。 通畅无阻地来到卧房,里面只有谢清清躺在床上,周围不见一个人。 谢清清的脸色很苍白,不像正常人的肤色,白栀觉得不对劲,试探地用手指探鼻息,没有感受到呼出来的气。 “三姑娘?”她呼唤谢清清名字。 没有反应。 白栀不知所措,黯然地守在谢清清床头。 谢清清就这样死了,来不及等白栀找她算账,来不及为她的姻缘搏上一搏,在唾骂声里狼狈离场。 “你同柳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了,真的。” 死后种种,再多计较已无用,这是她第二次为反派女配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的动静将白栀吓了一跳,谢清清居然从床铺爬起来,咕噜噜地睁开眼,满是迷茫地看着她,观察周围环境。 灵魂三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 谢清清按着头疼的脑袋,神色说不出的慌张。 说不清是惊吓还是疑惑,见到一个死人瞬间活蹦乱跳,白栀顺手抓住一方枕头抵御,迅速远离谢清清三尺之外,闭眼大喊:“何方妖物,速速报上名来。” “呃,呃,”谢清清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脸,发出一声尖叫,“啊!” “你是人是鬼?” 她错了,错得非常离谱,穿进两本小说就没有鬼了吗?眼前这个有影子会说话的明明比鬼更可怕。 “你是我的丫鬟吗?”谢清清抛出一个明显不可能的问题。 面对这张纯善到有点傻的笑颜,联想到寿宴那天谢清清面不改色拿石头砸伤她,还得意地笑,两张笑脸重合,更加阴森恐怖。 “你失忆了?” “啊?对对对,我失忆了,好多事情都不清楚。” 谢清清看了看白栀的穿着,又道,“我知道了,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小,小红对吧,看我这个记性。” “……” 回想起谢清清凶神恶煞打伤她的情景,白栀清了清嗓子,尽量神色凄楚地告知,“奴婢叫小白,姑娘怎么又忘了名字。” “小白,对,你叫小白。”谢清清深信不疑。 果然是灌了太多湖水喝傻了。 算了,人没事就好。 给谢清清弄了点热水,白栀起身告辞。 “你要去哪?” 还没回答,门外醉客打翻药碗,大喊:“三姑娘醒了,三姑娘醒了。” 谢清清眼神疑惑满满:“你又是谁?刚才那个出去的不是我的丫鬟吗?” 醉客当场傻眼,三姑娘…… 别是脑子出了问题吧? 第二天,永安侯府盛传一条消息,三姑娘她失忆了! 作为消息的见证人,白栀心理毫无波动,面上还要表现地听到消息特别讶异,暗自吐槽果然古代现代小道八卦经久不衰。 后面的事情峰回路转,谢清清再次获得二老爷宠爱,府里隐约有向豫漳王府提亲的意思。话题一出,直接炸开了锅,从来只有男方向女方说亲,甚少女子向男子求婚的先例,众人猜测芳姨娘又给二老爷灌了什么迷魂药。 “都没有正事干吗?竟然讨论起主子的私事来了,留神手板子。” 随着寒客一声令下,众人一呼而散。 绕是如此,关于谢清清的新闻依然满天飞。 听说她被下人克扣了汤药,才病到脑子不清醒,于是二老爷做主赶走恶奴;听说老太太寿宴上的事是件意外,谢清清只是看到有条鲤鱼跳到了桥上,善心大发想要放生,恰巧踩到水从桥上跌落;听说二老爷已向老太太求情,想让她帮忙上豫漳王府说和说和,豫漳王府拖沓了几天,对此的回复是:公子还年轻不宜早娶,可以考虑放个妾室在房中红袖添香。 能够和王府攀上亲,管它是妾室还是通房,二老爷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就被老侯爷教训一通,他怒斥:“只有小门小户贪图富贵之家才会让女儿当小妾,你敢让清清做妾室,使谢家蒙羞,明日我就收拾你的莺莺燕燕。” 豫漳王府的结亲彻底告吹,老侯爷意识到二房是从根里烂的,遂把二公子三姑娘四姑娘全部分了出去,加派人手教导核心价值观,其中以谢音仪收效成果最高,谢清清紧追急上,倒是令老侯爷刮目相看。 许是幡然醒悟,失去记忆的谢清清变化很大,待人接物有了嫡女风范,也懂得察言观色讨好二太太,试图缓和关系,地位慢慢水涨船高。 粉园奴仆多数回来,醉客这才有时间串门看望白栀,她紧张地问:“你醒来后没做什么坏事吧?” “什么?” “嘘,”悄声贴耳,醉客道:“那种药会让人暂时陷入昏迷,而且醒来后神志不清乱说胡话,我劝阻了三姑娘,她才没给你下太多。” 如此说来,她是被石头打伤才昏迷多日,药材只是辅助。 白栀大概猜到谢清清原先准备这瓶药要干什么了,艺高人胆大啊。 佩服佩服。 醉客小声提醒道:“那天的事我咬死了是意外,你只是恰巧路过,可二公子不信,他与生母二太太早就想借机整治芳姨娘,所以才想抓你吐出实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三姑娘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装作不知道,可你还是离二房远一点好。” “那你呢?” “我无牵无挂,人牙子心善才荐了我入侯府,没有人会来赎我。如果三姑娘真的变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是生是死我愿意跟着她。” ※※※※※※※※※※※※※※※※※※※※ 小暮子:我虽不在本章出场,但江湖仍有我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