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初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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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2019。 古代史系和艺术系相隔一座花园。 沿着枝丫交错的小径拾阶而上,穿过挂满雅典哲人群像的历史系长廊,叁楼尽头是古典图书馆的入口。Bibliothek Alte Geschichte,这里是整个学院最隐蔽而安静的角落。 拿出从Weber教授那里申请来的身份卡在门边一刷,电子锁微弱的接触音响起,你轻车熟路的打开图书馆的大门。 今天负责馆内图书借阅的依旧是古代史研叁的Jessica学姐,她微微对你一笑,从身后的玻璃书柜里拿出了你昨日暂存的书。 “Men Dorothea, was lernst du heute? Alte Griechisch? Brauchst du Hilfe?” (早上好,多萝西,你今天还是来学习古希腊语吗?需不需要帮助?) 你有些惊讶,“Hast du jetzt Zeit? Aber du sollst sich mit deiner Arbeit besch?ftigt oder?” (你现在有时间?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Oh, das mache ich natürlich nicht, ich meine du kannst dich an den Herrn in der Ecke des Regal B wenden”,她向你眨了眨眼睛,“Er ist Spezialist in Alte Griechisch.” (当然不是我啦,你可以问问B区书架角落里的那位先生,他可是古希腊语专家。) 你微微一怔,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又觉得不可能是他,就没有多想,向Jessica点点头,把书包里的资料和电脑放在手提篮里,轻声拧开内部藏书区的门。 通往古籍手稿ABC区共有叁道门,第一扇门后是古德语C区,第二扇门后是拉丁语A区,第叁扇门后才是古希腊语B区。你问过教授这个布局是何意,他只说手稿年代越久价值越高,又开玩笑,着火的时候古希腊语手稿离消防通道更近些。 早上十点的图书馆分外安静,每开一扇,老式木门的吱嘎声在空旷的书架间显得有些突兀。 第二扇门后是拉丁A区,你在最后一排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关于Horaz的「诗艺」杂谈。踌躇了会儿,你没有去推开身后的第叁扇门。 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图书馆的暖气打的足,你解下围巾,露出了略有些单薄的低领毛衣。 一门之隔,你的心跳有点快,不知道是不是Jessica的话影响了你。古希腊语专家,能被这么称呼的,在整个院里除了老教授们,屈指可数,由于和现代希腊语的语法差异明显,即使古典哲学系的希腊籍学生也没有古希腊语满级的说法。教授们平日里若非必要都不怎么来图书馆,除了他们,你唯二认识的两个……一个在Weber教授的办公室写博士论文,还有一个,你咬咬唇,思绪有些放空,他应该还在伦敦做学术交流。 杂谈看到第二页,繁复的语句让你翻阅的速度不由慢了下来,按照时间表的规划,今天你应该在B区根据Ilias第十八章的原文和德语双译本复习古希腊语。 就去拿本书而已,如果是哪个教授在里面,打个招呼就可以了。你试图说服自己。 没再犹豫,绕过最后一排书架去开门。咔哒,转动门把手的声音清脆,推至一半,门后的身影映入眼帘,你的脸蓦的红了。 眼前的人倚在门口的书架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抬首向你看了过来。深褐色的卷发堪堪遮住鬓角,勾勒出身形的藏青色衬衫,熟悉的冷淡又矜贵的神色,你无措的将视线下移,看见了他握着书脊的修长手指。 千言万语压在喉咙里,你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按年份找到Ilias的翻译本,随手翻了几页,放回去抽出下一本。一连翻了叁本,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脸依旧很热,脑子没法思考,抽到第四本的时候,有只手压住了你手下的书。身后的人从上面一层书架抽了一本深紫色硬皮封面的书递给你,握着你的手,将被你抽到一般的书塞回去,连角度和位置都调整了一下。 你试图抽回手,却被他十指交扣的握住。一手拿着他给你的那本书,你被他牵着走到最角落的暖气边,窗外的天空被高耸的枯树遮挡住,微弱的阳光在书桌上投射出一条条光束。 桌上是他的外套和围巾,还有几本翻开的书,书页泛黄,草草扫过都是超出你知识范围的内容。 他让你坐下,却转身向门口走去,想来是去拿你放在A区的资料。 你拿起他的围巾,铺开披在自己肩上,熟悉的味道,柑橘和雪松,还有些微檀香木的后调。 你撑着脸看向窗外,听见他的脚步声和门锁轻微的合扣声。他是怎么做到开关门的时候掌握好力度的?你有些感叹,就像测量好门把旋转的弧度一般恰到好处。 他在你身边坐下,将东西推到你面前,侧身向你靠了过来,拿下眼镜搁在桌上,在你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深邃的眼睛半阖,似乎还带着些笑意。 你红着脸伸手楼上他的脖子,依偎进他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被他轻咬住含吻。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他微长的卷发触碰到你的脸颊,你将它们拢住夹在他的耳后,让他清隽的眉眼露在眼前,侧脸的弧度几近完美,连下颌的弧度都和走廊里的古希腊神像重合。 漫长而缠绵的吻,你眼里水色蔓延,唇角湿红,呼吸被攫取,从他蠕动的喉结感觉到他的情动,也从他舌头的温度感受到他的欲望。他的右手搂在你的腰间,克制而又礼貌的半握着,左手放在桌上,指节修长,腕骨清瘦有力,手心薄薄的皮rou下,是翻开的Polybios der Politiker。 一吻结束,你软在他的身上,微微喘息着,揪住他胸前的衬衫衣襟。 他漫不经心的合上手里的书,翻开你面前的Ilias,从首诗开始在你耳边用古老的声调轻声念: Μ?νιν ?ειδε, ?ε?, Πηληι?δεω ?χιλ?ο? ο?λομ?νην, ? μυρ?' ?χαιο?? ?λγε' ??ηκεν, πολλ?? δ' ?φ??μου? ψυχ?? ?ιδι προ?αψεν ?ρ?ων, α?το?? δ? ?λ?ρια τε?χε κ?νεσσιν ο?ωνο?σ? τε δα?τα – Δι?? δ' ?τελε?ετο βουλ? –, ?ξ ο? δ? τ? πρ?τα διαστ?την ?ρ?σαντε ?τρε?δη? τε ?ναξ ?νδρ?ν κα? δ?ο? ?χιλλε??. … “?χιλλε??”,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经意问你,“magst du diesen Namen?” 喜欢这个名字吗? “Non, je n'aime pas Achille, je préfère Darius.” 不,我不喜欢阿喀琉斯,我更喜欢大流士。 “Good girl.” 他轻笑,胸膛颤动,搂在你腰间的手温柔的抚了一下,你有些羞涩的别过脸。 那是你们的暗语,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故事。 没有疑惑,没有误解,就在第一次进行亲密的行为时,他声音低哑,如此问你:“Würdest du meine ?τοσσα werden?” (你愿意成为我的阿托莎吗?) 你沉溺于他的温柔和强势,给他了肯定而唯一的回答:“Oui, Δαρειο?, mon roi.” (我愿意,大流士,我的王。) 在爱情里,最美不过是:你说的,我恰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