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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节阅读_467

    陈氏哽咽着,只寒声问:“告密的jian细是谁?”

    这时候,胤禛看似随意地扫了周围一眼,目光从顾怀袖脸上一晃过去,才道:“是一个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侍妾,她贪慕荣华富贵,不想太子倒掉,所以做出了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

    “这人如今何在?”

    陈氏又问了一句。

    现在的陈氏,看上去似乎又有了当年刚刚嫁进张家不久的意气和仪态,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精气神。

    顾怀袖却忽然有了一些不大好的预感,她想要上去,可是迈不开脚步。

    陈氏就这样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明净地瞧着胤禛。

    胤禛道:“四十七年废太子之时,溺死于毓庆宫莲池之中了。”

    当时这个消息在宫里传得还算是远,可陈氏那个时候已经在桐城修养,根本不知道。

    听完了胤禛的话,陈氏扶了一下扶手,终于起身,再次无声地给胤禛行了叩拜大礼,顾怀袖看她人都要站不稳了,上去扶了一把,却被陈氏推开了。

    陈氏缓缓退了出去,顾怀袖站在原地,骤然有些不知所措。

    陈氏不可能知道宫里林佳氏就是顾瑶芳,也不可能知道顾瑶芳顶替了宫里真正的林佳氏进去,这会儿林佳氏已经死了,相关的人员应该也早已经被灭口。陈氏不搭理她,应该是别的原因。

    顾怀袖潦草地给胤禛这边行了个礼,出去的时候才唤了人重新来伺候。

    胤禛看着顾怀袖追出去,自己却慢慢端了一杯茶来,这是桐城土茶,去年时候张廷玉将张英和他自己制的茶着人送上京城,康熙还夸奖了一阵,又想起当年的张英来,顿时好一阵感叹。可如今胤禛看着这茶,心情一点也好不起来。

    他手腕上沉沉地,看了自己手掌许久,才端茶来喝。

    外面顾怀袖已经追了出去,跟在陈氏后面:“大嫂,大嫂……”

    下台阶的时候,陈氏差点摔了一跤,她前所未有的清醒,似乎一瞬间就回到了当初张廷瓒还活着的时候。

    她所挚爱的男人,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而去的。

    在被顾怀袖扶住的一瞬间,陈氏几乎以为自己要哭出来,可她没有,她发现已经哭不出来了。

    站直了身子,站在廊下,陈氏只问了顾怀袖一句话:“如今你也在为雍亲王卖命?”

    顾怀袖终于知道陈氏之前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她过了许久才回道:“是。”

    陈氏一下笑出声来,“那二弟呢?”

    “不是……”

    顾怀袖不知道陈氏到底要问什么。

    这一瞬间,她忽然看不懂这个病弱的妇人。

    陈氏的身子烙铁一样烫着,明明很病弱,可偏偏没有倒下去,有一口气撑着她,撑着她的骨皮血rou,让她还站在这里。

    远远地天幕上泛着红光,不是什么好兆头。

    多灾多难的康熙四十九年,陈氏知道自己命数快尽了,能在死前知道个准话,到底也算是死得明白了。

    “有的人要死的时候,会忽然看开,什么看不明白的都看明白了,对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也都一清二楚,就像是婆婆去世的时候……有的人要死的时候,会被上苍赋予极大的智慧,老天爷会将天机昭示给她……”

    陈氏声音带着几分模糊和渺茫。

    她用一种极端怜悯的眼神看着顾怀袖,用枯瘦的手掌抚摸了她的脸颊,又缓缓地放下,一个人顺着前面的石径走过去了。

    顾怀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冷。

    这一刻,她已经知道了。

    陈氏的命,已走到尽头。

    第二一四章 蛛丝马迹

    陈氏果然再次病重了,而这一次,不管是张廷玉还是顾怀袖,都知道陈氏大限将至。

    她在病榻之上挣扎苦痛了很久,一会儿说看见了老天爷的化身,一会儿又说张廷瓒来看她了,慧姐儿吓得不敢靠近她,只有陈氏偶尔清醒的时候会上去跟她说话。

    张廷瓒就留下了慧姐儿一个女儿,如今见着嫡母将去,哭得跟泪人一样。

    下来张廷玉也问了顾怀袖,当时是个什么情况,顾怀袖只把胤禛的话一句一句说了,于是张廷玉也沉默了。

    到底这件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可伤还在。

    且略过陈氏不提,单说江南灾情,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

    江南各地的灾情渐渐汇总过来,桐城不过是胤禛与胤祥其中一个过路的地方,就有两万户灾民,更不用说别的地方安歇流离失所之人。

    幸得这一次有沈取这边的米行支持着捐了粮,别的人也不敢不捐,雍亲王就这样看着这些平日里富得流油的商户,终于将钱吐出来一些用于赈济灾民,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以说,沈恙是有本事,可还需要朝廷里抱上一棵大树。

    这一次的事情,到了后半程都是沈恙出来负责,一半是他担心取哥儿的身子,一半是他不想把旁人都牵连进去。

    顾怀袖在一旁也渐渐看出点味道来,沈恙跟四爷这边也算是搭上了。

    原本漕帮那边就有沈恙的人,可因为张廷玉之前指宋荦打击他,所以折了不少的人。

    朝中雍亲王管着的乃是户部的差事,库银常常亏空,若有个沈恙,培养他起来握住了江南官盐的命脉,同时打击私盐,盐课上来哪里朝廷哪里还愁钱?

    都说沈恙是沈万三第二,是财神爷,胤禛也是寻常人,不会不喜欢这么个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几乎是一拍即合。

    所以这个时候,旁边那个李卫,看在顾怀袖的眼底,就格外刺眼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造就了历史,还是历史推着她做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如果没在点禅寺以字示警,历史上的雍正是不是就会这样死去一样。也可能,即便她不示警,后面也会发生别的事情……可是她终究是不知道的,她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一切的决定。

    有时候是对,有时候是错。

    身在局中,哪里又能看得分明?

    也许有机会,她在数十年滞后再回头来看如今的每一个决定,才会知道大概的正误,可真正的评判是很难的。

    李卫到底会走哪条路,现在还说不清楚,至少现在看着,似乎跟未来的雍正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羹尧的meimei年沉鱼果然在今年被康熙指给了胤禛当侧福晋,隆科多也入值理藩院,年羹尧本人赴任四川,李卫如今还是在这江南渔乡的一个贩夫走卒。上位者们眼中的贩夫走卒,顾怀袖眼中的未来封疆大吏。

    一直等到七月底,灾民才陆陆续续地散去,沈恙也早就去办事儿了,取哥儿留在张府住了一段时间,跟着张廷玉读书,张若霭也在。

    顾怀袖照顾着除夕正月,一面打理着外面的事情,一面还要顾着初一十五去龙眠山的祭扫。

    倒是正月很快会说话了,能叫娘,第二天就会叫爹,好歹也算是这么多糟心事里唯一值得高兴的一件。

    今天就是两位钦差走的日子,两位天潢贵胄下来,倒是一直没有什么架子,只是做事也没有留什么情面。

    胤禛给过顾怀袖一个江南官员的名册,告诉她这些上面哪些是他的人,哪些是太子的人,还有哪些是八爷党的人,至于剩下的那些,不是还在观望,就是坚定的皇帝党。

    只是顾怀袖不明白,到底这东西给她有什么作用,她一点也不想碰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