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一把艾草(二)
话一出,向灿灿就觉不对了,没等罗洲的解释,自顾自说道:“啊,我忘了,现在罗哥不太方便。” 已有omega伴侣的alpha自然无法与其他omega过多接触,以免造成误会,保持距离理所应当,向灿灿酸巴巴地想着,扭过脸,不敢正眼瞧罗洲。 向灿灿想到哪里去了罗洲并不清楚,他从头至尾都不打算告诉向灿灿实情,试图回避,只得找个借口解释道:“近期可能会与秦教授出差,参加外市的研讨会,时间也许会撞上,所以没法陪你。” 话里存有漏洞,研讨会和手术时间均未定下,怎就知道一定会正面迎上而挪不出时间。 向灿灿抿着嘴,机灵地发现了却没敢提,毕竟并没有足够的立场和身份。 “啊……这样啊。好吧。”向灿灿说着,捧起碗扒饭,结果一筷子下去,一粒米都没有,早给自己扒空了。 罗洲见状,将手里还剩一半的米饭递给捧着空碗傻傻呆住的人,说道:“这还有。” “啊,我不是……”他当然不是饿,是心虚尴尬又紧张嫉妒,乱七八糟的情绪混在一起,手足无措,但向灿灿还是乖巧地接过罗洲推来的饭碗,开始接着扒拉,不忘礼貌道谢,“唔,谢罗哥。” “不用总是谢我的。”罗洲看着向灿灿光吃白米饭,把自己那份海鲜锅里的大虾、鱿鱼等等统统一一挑拣出来,夹到向灿灿热腾翻滚但已经空掉的小锅子里。 向灿灿嘴里嚼着一只虾,翻来覆去地脱壳,眼神复杂,含糊不清地坚持道:“要的,每次都要谢才行。” 不谢罗洲,他心下难安,更主要的还是心头位置会摇摆不定,罗洲一待他好,那原本稳稳坐着的位置便会被戳动一下,忽然左右摆动起来,这一不小心,向灿灿就得掉到位置下面的大坑里去,爬都爬不上来。 谢那么一句,至少能让向灿灿把那位置稳定妥当,也好似一种自我催眠。 罗洲听罢,微微叹口气,撑着下巴,隔着缥缈的白色雾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向灿灿吃东西。 跟樊奇思的事,罗洲不主动提,还看似毫不在意,向灿灿便不好直接问,却心痒难耐。 ao信息素发/情**时候最为浓烈,不会有假,但向灿灿私心上也希望那不是真事又或者是一场意外。 最后,直到向灿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个人把一份半的海鲜锅和米饭吃完,他还是没能开口。 期间,罗洲断断续续地讲了些手术注意事项和术后日常要着重关注的部分,随后再三地嘱咐向灿灿如有不适或信息素不稳定一定要及时告知南子安。 其实南子安已经与向灿灿讲述过,第一次的标记试验,向灿灿会在pf总部住院治疗一周左右的时间,标记手术会在头两天内进行,剩余的日子里都是以监察信息素活动情况为主。 但向灿灿还是认真听罗洲细细地说完,一脸诚恳,不断捣蒜般点头,心情也随着罗洲的关切还迅速好了起来。 关于治疗,向灿灿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哐哐打着,按照南子安的疗程介绍,在三次临时标记稳定的情况下,向灿灿便可以选择进行永久标记以全面脱离紊乱症。 在这之前如果找到那个辣椒味alpha的话,且那人还没有固定omega,向灿灿或许会考虑进行另一种解决办法,尝试与那位alpha相处。 当然,找到那人的第一面,应该会先是拎起他衣领,一把摁在墙上,狠狠揍一顿,解他吃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之仇。 只不过这小算盘,不好跟罗洲坦白,只能自己小心地揣在兜里。 这事也就这么敲定了,向灿灿回到宿舍后,打一通电话先与梁芬报备一声,打算周末再跟爸妈正经八百地坐下来详谈此事。 “妈,事情就是这样,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都要试试。”向灿灿噼里啪啦地说完,自动省略一部分不合时宜的内容,随后直截了当、不容置疑地一言敲定。 梁芬沉默许久,没说话。 向灿灿心里一颤,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情况不妙,梁芬显然一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向灿灿两手环住手机,小心谨慎地问:“妈?说话呀?” 果然,下一秒…… “向!灿!灿!你这个小兔崽子!翅膀硬啦?还当我是你妈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跟我商量的?!”梁芬在电话另一头,厉声嘶吼不止。 …… 向灿灿的全身随之猛地一颤,喉头跟着上下一咕噜,即便是两只手,耳边手机仍是能拿稳,哐当一下砸到腿上,“啊呀!痛!” 糟糕!母亲大人咆哮了! 向灿灿的生母其实并非梁芬,是另一位向灿灿未曾有机会见过的omega,她从小身体羸弱不宜生育,向灿灿的出现是个意外,却被她坚持保下,最后因难产而去世。 向爸悲痛欲绝,消极颓废整整三年,几乎没怎么好好照料向灿灿,直至后来遇上梁芬才得以转好,两人因爱结婚。 梁芬作为后妈待向灿灿非常好,视如己出。 甚至考虑到向灿灿的存在,下定决心且一句劝告都听不进去,坚决不给向爸生孩子,更死心眼的是,她始终不同意向爸对她进行永久标记。 这让向灿灿虽然甚为感动,却也十分困扰,劝说过无数次都无果,于是,向灿灿只能使出十分劲来把她当成自己亲妈般对待,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尽量做到凡事都同她讲,样样顺她,句句听话。 梁芬的怒意自然来得有理有据。 即便如此,也不是什么都能说。 “妈,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来,跟着我深呼吸!”为能赶紧安抚梁芬情绪,向灿灿拿起手机,放缓语速,慢慢道:“跟着我说的……吸……气……吐……气……吸……吐……” 梁芬当真照做,稍许冷静下来,仍怒气难平,说:“我呸,别跟我来这套!” 随后下达不容拒绝的严词命令,“向灿灿,我告诉你,周五晚上你就给我滚回家,我把你爸叫回来,我们好好坐下来谈这件事。” “哦……好的。”见事已至此,向灿灿乖乖就范,认了,并好言哄道:“妈,别生气嘛。” “哼!”梁芬的尾音刚落,通话中断。 向灿灿转头就向罗洲发出求助。 向灿灿:【罗哥,周五晚上我妈要跟我谈判,救我。】 向爸一向不怕,明眼一瞧都知道向爸在他家一家三口里地位最低,能决定大事的每每都是梁芬。向灿灿倒也不怕与梁芬引发口角或什么剧烈的言语冲突,真惹她生气了,向灿灿从小就有法子把人哄得心花怒放,怕得还是梁芬忧心过头。 他想起车祸那次,自己身上被多处划伤,伤口不大,但密而杂,且流血不止。那场面据罗洲所说,向灿灿再自行脑补,简直就是一名少年倒在鲜血淋漓的车内,生死未卜。 向灿灿光自己想象一下那画面,都有些后怕,更别说一向怕血的梁芬,当时把她吓得半死、哭到哽咽,最后把向灿灿禁足整整两个月。 罗洲回了句【好】,并问他在哪儿。 向灿灿已经全然忘记先前自己撒的谎,此刻正窝在宿舍的床上,下意识地敲字回答:【在宿舍啊。】 消息一发送,一个电话直接秒拨进来,是罗洲,焦急问道:“没去上课?不舒服吗?看你刚才脸色不是很好。” 向灿灿这才反应过来,大舌头道:“哦哦,不,不是的。刚,刚才我去教室一看,才,才想起自己记错上课日子了,就,就回来了。” 电话另一边忽而沉默,过了会才道:“灿灿,你不需要对我撒谎,无论什么事。” 向灿灿一怔,仔细听辨罗洲说这句话时携带的语调,称不上生气,也并没有带上责备,更多的似乎是无可奈何。 “我,没有啊……”向灿灿心虚地作出否认。 罗洲并没再说什么,道了句【晚安】便挂上电话。 去晚自习的舍友都没回来,向灿灿一瞧墙上挂的时钟,此时不过才七点半。 这才几点就晚安了?向灿灿瘪着嘴,愣愣地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电话界面。 最近一阵子,向灿灿对罗洲撒的谎的确有些多,为圆辣椒味alpha约/炮的事还有理由可循,但仔细想来,特意隐瞒也没太大必要,更包括今晚这一上课的小事。 坦白跟罗洲实话实话,也并不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而向灿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 想着想着,向灿灿察觉到周围忽然涌起浓烈的烧焦味,同时伴有辛散的馨香。 向灿灿用力嗅了嗅,便知道自己这又是准点该是换信息素味了,但他努力回忆了遍,没能想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味。 这味仿若哪样东西一时之间被燃烧到焦灼,但与东西烧糊的那一种不太一样,不呛人,却也冲鼻。整体更倾向于中医的熏香,更隐约觉得与罗洲身上的沉香味有异曲同工之味,就是味道没有那么好闻,闻着不能静心安神,反倒惹人心上sao动。 即使随机到跟罗洲同一科的味道,也都没罗洲的味道那么讨喜,向灿灿耸着鼻子,沮丧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枕头,心里想道。 自己的信息素,也没什么好多去嗅闻的,向灿灿转而细细回忆起罗洲那宁静的沉香味,莫名其妙地开始浮想联翩。 猜测自己此时的熏香味与他的沉香缠绵在一块时会是怎样一股味道,两道徐徐燃烧而起的香气,会不会催眠凝神功效加倍,会不会特别融洽般配,会不会也格外浓烈火热到让旁边的ao闻到要捂鼻子跑路,会不会是罗洲能喜欢上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越想越过头,越想越深入,向灿灿腾得一下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抓着床铺旁边的栏杆,凑过去,将头往上撞,“砰!” 向灿灿摸着额头,阵痛感总算让自己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