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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在这里见面的?” “不是这里。” “不是这里?” 白晚楼指了指那个水潭。 “是这里。” 这里岂不是他们曾经呆过的山洞。江原怔了一怔,这才笑道:“还是你记性好,哎呀,我一回两回都记不清。” “你看不见,不怪你。” “那这里你记不记得?” 白晚楼凝目望着那一片的栖凤花,紫色的,从前江原带他来过,因为有毒,一开始的时候白晚楼不适应,脸浮肿起来,被江原取笑丑了以后一定娶不到老婆。 但说归说,江原还是偷偷拿他的血拌在药中叫白晚楼吃了,以免受毒侵之苦。 江原道:“你那个时候一点点大,我很担心将你养坏了。” 很长一段时间,包括到现在,白晚楼的手脚都是冰凉的,江原每每睡着,半夜都会惊醒,摸摸白晚楼的手是冷的,再试探一下他的呼吸,哦还活着。 江原生怕白晚楼活过来,不过是他一个美梦,梦醒过来,白晚楼仍然是躺在冰棺中那个不知生死的人。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是活着的,只有江原相信。 那双眼睛那么干净,一眼就拨动了江原的心,岂会是假的呢? 后来去了中原,庙里香火旺盛,江原领着白晚楼在外面看,看人们求香拜佛,不以为然地和白晚楼说:“求菩萨保佑怎么会有用呢?人在要紧的时候,都只能靠自己。” 白晚楼点点头。 哪知江原前脚说完,后脚就问清最大的佛庙在佛门,慧根老和尚最灵光。十分拽而霸气的直接把人家十八罗汉叠成塔,威逼利诱老和尚给他买的长命锁开光。 一定要念上三千遍真经那种。 慧根:“……”这个煞星长得眉清目秀,脑子好像不太好使。他到底是从哪里听人说开光是要念三千遍真经的。每个人都念三千遍,他不得嘴里念出泡来。 那江原不管。 在江原的认知中,一遍管用,那三千遍一定更管用。 慧根便诓他:“可以,但是三千遍经,也要佛祖能听见才行。倘若神佛感受不到你的诚意,你念三千遍经又有什么用?”他对江原道,“我念三千遍经,你磕三千个头。” 慧根原本是叫江原知难而退。 谁知江原竟果真磕了三千个头。 …… 慧根看着外面被叠起来的弟子,再看这个虔诚地果真磕三千个头的人,一时有点拎不清,这个在他的庙中大为放肆的人,究竟是信徒还是魔头。 江原既不是信徒,也不是魔头。他只是个人,一个普通的有了珍视的人,所以也能信那些荒诞不经的市井传闻,会做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小事,偷偷打自己脸,好叫神佛不要信他的屁话,好好保佑白晚楼平安。 江原在还没拔除母蛊的时候,不记得白晚楼。 但他偶尔会做梦,梦中他似乎也在睡觉。 在这个梦中,江原动动头,觉得脑下很软,周身馨香,是枕在一个人的身上。微微睁开眼,是余晖如金,洒了一地薄暮,而树影婆娑,哗然作响,岁月安好不过如此。 正因心底有这样一个影子,无时无刻不勾动着他的心弦,叫他觉得这栖凤谷中,过往的记忆中,仿佛缺了什么,江原才会萌生想出去走走的想法。 江原时常做着那个梦,即便在无情宗也是如此。直到那一次,他在云顶台替白晚楼疗伤,然后枕着白晚楼的腿腹醒来。当时白晚楼半低着头,江原忽然觉得失去的东西回来了。 无情宗中,结魄灯内的药莲将要燃尽,连照情的血气不够用,面色开始苍白,而地上不知生死的弟子青白的脸色在逐渐恢复。 连照情牙一咬,又催动起灵力几分,忽然肩上一重,晏齐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股灵力自心窝涌来。 灯又亮了几分。 慧根闭着眼睛念佛经,佛号悠长余远,同这药莲一道,遍布无情宗上下,叫每个人心中如被灵力刷洗过。它是去邪除魔的,可去世间一切不净。 佛号声终于传到了云顶台,云顶仙台,灵锁大阵,与白晚楼从来同根同源。经年不动的冷水池动荡起来,直接荡到了白晚楼心中。 白晚楼垂下眼,一种杀意从远及近袭来,刮着他的根骨,像凛冽的寒风,也像一柄大锤敲打着他的胸腔。 喧闹的嘈杂声中,经文声愈发明显。如同一圈圈的金光咒,将白晚楼的道元困在其中,一下,一下,有力而慢条斯理地敲打着。 你要生还是死? 我要生。 你要他还是道? 他就是我的道。 你要仙还是魔? 都不要,我要人间。 三分魔性使人沉沦。 三分佛经叫人癫狂。 佛与魔的对抗中,剩下四分,是他于鸿蒙之中初识的那个声音,盖过了汩汩血液之声,盖过了经文之声。那是他一眼不忘的红尘。 生与死中,白晚楼似乎想通了什么,他因为不肯离去,硬要挽留,叫他因无情而生念的道元不堪重负,甚至执念成魔。但若他放下呢—— 魔是什么?是执迷不悟,求而不得。白晚楼眼中有红尘,心里有大道。弃他去者,不可留,扰他心者,多烦忧。拿起即是放下,放下即是新始。 “其实我没来无情宗时,光听到你的名字,也会多念几遍。会想你是个怎样的人,怎样年少成名,怎样冷血无情,怎样天下第一。所以你看,我即便是不认识你,也一样要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