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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哪里都堵,一个红灯停几分钟,苏容也许是看累了,忽然道:“嘉雪是谁?” “帮我养狗的女孩子。”博焱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补上一句:“我把狗送给她了。” 狗都送了,显然也不需要人养狗了,但喝醉的人,如何听得懂呢。 “我不想给你养狗。”苏容牛头不对马嘴地接话道。 “我知道。” 我从来都知道,你要纯粹的爱,专一的,平等的,与一切都无关的,只是爱。而且你只爱你挑选的爱人,像某种固执的洄游的鱼,要是建起大坝,就安静而执着地在那等,不管怎么引导都不肯绕路,死都要死在那里。 博谊去年的公益项目里就有那种鱼,博焱当然不会说这是因为那种鱼让他想起某个人。 苏容于是不说话了,他喝醉了总是这样,因为觉得热,在真皮座椅上辗转反侧。他并不是顶尖的长相,何况是在娱乐圈,皮肤白,也精致好看,但总归是普通人的好看。 有部科幻电影里,把爱作为人类最强大的力量来源,甚至能跨越时空,现在想想,大概也没那么无稽。爱像某个古老寓言故事里的光,是无法量化的东西,不止可以填满整间屋子,还可以填平世界上的一切差距,几乎是唯心主义的最好说明——就算这世界上顶级的美貌都唾手可得,你仍然觉得他最好看。这话听起来傲慢,但说的人其实是有点无能为力的。 但如果不是苏容那句话,他也不会停下来的。 等下一个红灯的时候,苏容忽然问他:“博焱,和不爱的人上床,是什么感觉?” 这问题埋伏太久了,所以博焱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其实那次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他的:其实不是我先放弃你,是我知道你放弃了我。从见到嘉雪的那一刻,博焱这个人,就被你划分到了另一类里面,那一类人,是不一定要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也不需要别人爱自己的人。只要得到,如花容貌温柔性情,管她是不是因为爱。 所谓的爱,不过是他们人生中无关紧要的调剂品,甚至可以不需要这调剂。 认真算的话,博焱漫长人生中,这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彻头彻尾地否定,他几乎是有点震惊的。苏容身上有种天真和世故混杂的气质,他一直也以为是如此。但在那瞬间他才明白,苏容这个人,其实只是包裹着一层世故的皮,他像喜欢模仿别人的小动物,一点点从他身边的人那里捡到许多世故的碎片,粘到自己身上,形成以假乱真的外壳,来保护他内里的一片天真。 世人多把无知当作纯洁,那种天真太脆弱,会在青春期之后就迅速消散。但苏容用这方法瞒天过海,最终坚持这许多年,博焱一度是被划入他身边的范围的,但很快他就逃走了。博焱本来以为他永远会逃走,直到见到黎商。 原来自己不是他的大坝,黎商才是。他呆呆守候在那里,无视自己的信号,怎么也不肯跟着走。 其实博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两年的年假去等一场杏花,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没得到过这样的爱,但嘉雪爱他。后来他以为是因为抢夺的感觉最吸引人,但得到似乎也无法缓解这种渴望。然后终于到今天。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苏容,理由并不重要,这结果就在这里。 “苏容。”他认真叫他名字,把车转到路边,这地方是某个胡同的门口,十分安静,头顶不知道是什么树,被路灯照得洒下斑驳树影,落在他的车前盖上。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脸来,看着苏容。 苏容也转过来,认真看着他。 “你生气了。” “我没有。” “我师父和他男友分手的时候,他男友骂他‘你都被我睡烂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记得这句话。”苏容仍然迷迷糊糊说醉话:“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一定把性和爱绑在一起吗?我这观念是不是有问题……” 那酒太烈了,他实在没办法把这些事的逻辑拼凑在一起,但博焱竟然也听得懂,苏容说的,从来都是一件事。他说的爱,也从来只有一种。 “但你并没有因为这个,就不敢去爱人,对吗?”他伸手摸了摸苏容的脸,正常的体温在苏容看来也是很凉的,他于是把脸靠在博焱手里,像等待被人摸头的猫一样。 “你很勇敢。”博焱甚至夸奖他。 苏容摇了摇头。 “我不勇敢,我很慢。”他认真告诉博焱:“我像个老旧的磨坊,全世界都进入钢铁时代了,我还在那慢悠悠地转我的风车……但我很努力了,我一直在看书,不过看错了,你知道老磨坊的故事吗?博焱。” “我不知道。” “头好痛。”苏容抱着脑袋,像是要哭:“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让我一个人做我慢悠悠的风车好了,我自己在角落里安静地转,天长日久也没关系,不要催我,慢也是我一个人慢,不会妨碍到别人的……” “嗯,我知道。”博焱认真安慰他:“你是唐吉坷德吗?” 苏容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他:“我可以做唐吉坷德吗?” “可以的。我可以做桑丘,我们一起去挑战风车。” 他点头的样子太可爱,博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亲了上去,大约这场景已经想象过太多次,所以有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