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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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天气开始怪异起来。 自打三月以后,宋朝由南及北,日日阴雨绵绵。 若说南方本就雨水多,还情有可原,到四月,连久旱之地都迎来毛毛雨下个不停的日子,便显得有几分奇怪了。 一个月中,有大半个月都在下雨。 里正观望了一下这种气候,和村里大家伙商量了一下,这天种稻子倒是挺合适,不用来回往水田里灌水。 于是大漠乡到了季节,开始育秧种起稻子。 往南去,南方以水稻为主,往北去,北风以小麦为主,大漠乡地处阳县偏南,平时就是以水稻和小麦一起种,现在全改水稻,也是无奈之举。 清早,决明推开窗,入眼又是烟雨一片。 没时间叹气,决明到井边打上一桶水,匆匆洗漱。 岑父也起了,看到决明头发上已蒙着一层水柱,撑伞打在决明头上,“虽然雨小,还是要打伞。” 决明嘴里含着牙刷,唔唔应了,三两下漱漱口,冲去东厨做饭。 岑父在决明的央求下问木匠定了木板,今早是提木板的日子。 吃罢饭,岑父带着岑朝安去上课,决明刷完碗后,把院门锁好,撑着小伞往山下跑。 在路口没等多久,便能听到从镇子方向传来不紧不慢地“哒哒”声,再往路上看去,木匠驾着驴车,拖着一车木板穿过斜雨而来。 “刘木匠。”决明忙迎上去,刘木匠憨实地笑笑,同他寒暄,“决明,怎么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决明小跑在前引路,岑家住在山脚,驴车只能停在山脚下,再把木板一块块往上抬。 这天气,也没法打猎,石叔闲在家里,听到动静出来,看是决明在抬木板,朗声道:“决明你放下,叔来帮把手。” “石叔早上好。”决明捡了块小木板抱着,由着两个大人抬长板。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刘木匠说着,对决明说:“好在这木料都是漆好的,不怕水泡,你要做洗澡地方的话,底下先用石头打底,木板才不容易糟。” 三人正说着话,隔壁小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吴渊一身皂色短打,袖口扎紧,长发利落地束在一起,快步走出来,一声不吭地朝山下走,抗了一摞木板上来。 “哎——”决明喊:“你伤还没好全,你放下。” 吴渊步伐轻松,哪里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李修戎从院门出来,伸出两只胳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啊——” “困死了,你们在干什么?”李修戎睡眼惺忪地看几个人搬木板。 “做浴室啊!”决明恨不得撬开李修戎的脑壳看看,这件事在晚饭的时候商量了四五次,还是李修戎说觉得不错,岑父才敲定的。 “哦——”李修戎刚想起来,“我记得你说做好答应我用用的。” 决明一个白眼送给他,“最后你说你也要做一个的!” 吴渊走到门前,放下木板,低声对李修戎说了几句话,李修戎的脑子这才像是刚刚启动一样,记忆瞬间回来了。 挠挠头,李修戎说:“我也来抬,还有我家一半木材呢。” 吴渊说:“少爷,您先歇着,这里有我就行。” “不不。”李修戎摆手,“我也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他朝驴车走,拖着一块木板往山上跑。 决明眉毛一挑,这样拖着木板,等到家的时候,上面的漆都磨掉了。 李修戎也发现这个问题,对山上的决明招招手,“金山快来,这东西是实心的,我一个人抬不动。” 决明无奈,去跟李修戎搭把手,两人合力往山上抬。 有三个青壮帮忙,木板很快全抬到两家门口,决明拿出小茶壶,给几位倒上茶水,又折回东厢,数好铜板,串成一吊给刘木匠。 喝过茶后,刘木匠起身告辞。 虽还下着雨,决明也不想等天晴的时候再开工,赶紧把浴室赶工出来,也好早点洗个美美的澡。 决明进屋去拿图纸。 “先给金山做。”李修戎拍拍吴渊的肩膀,“你也来帮忙。” 吴渊拱手:“是!” 石叔也好奇,这决明要折腾什么浴室,在大漠乡,洗澡从来都是匆匆一冲了事,讲究些的,在哪个屋里找块不易透水的地方,放一木桶泡泡澡。 石叔不知道的是,还有的地方,专门垒一个小屋子,里面放一口大铁锅,屋外可烧火,屋内人直接在大铁锅里泡澡,冬天泡地毛孔张开,浑身舒泰。 眼下垒铁锅实在是骇人惊俗,决明只想仿造从前,垒个浴室。 “咱们先垒青石水沟,排水畅快,再做个底。”决明把图纸铺开,李修戎伸长脖子凑上去看,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几根线条,勉强可辨认出是个小屋子的样子。 李修戎毫不留情地嘲笑:“就你这鬼画符,还叫图纸?” 决明并不理会李修戎,“西北角是茅房,东北角有地方还离厨房近,所以水沟要绕着正房后,并入茅房。” 石叔看懂了。 “我看看这浴室是怎么弄的,回头给小花娘也弄个。”石叔边说边挽起袖子,帮决明和泥。 地上的黄泥是垒墙用的,决明已经提前几天弄好,现在加一些适量的水,稀稠适当,挨着东北角的墙边先用青石垒出一排水沟,再垒一圈小腿高的石墙,留一个关门的地方。 等了半晌,石墙坚固后,石叔回家提来一罐东西,往石墙上抹了抹,迎着决明疑惑的眼光,解释说:“这是胶,造船的时候用胶和漆抹木板,水不会透,你木板已经有漆了,用胶抹一下墙会更防水。” “谢谢石叔!”决明感动。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放在现代形同虚设,小区楼里,大门一关,平时仅是点头之交,哪像在古代,石叔一家都很热情,简直和亲兄弟家没什么区别。 石墙上抹好胶,把地面上铺上青石。 已经是中午,该做饭了。 决明先退回东厨,拿出在山上刨的竹笋,站在灶台旁剥皮。 “做饭啊?”李修戎背着手走进来,“今天中午吃什么?” 决明:“吃饭。” “小爷来搭把手。”李修戎挽起袖子,被决明挡住手,“哎哎哎,你去帮石叔他们吧,厨房太小了转不开。” “他们俩在做屋顶,我帮不上忙。”李修戎扬起下巴,“小爷如此尊贵,平时油烟不近身,要不是想知道饭是怎么做出来的,才不会来这地方。” ——哼,想帮忙? 决明把没剥皮的竹笋塞到李修戎“尊贵”的双手中,剥了一个示意,李修戎还真站在灶台旁,老老实实的扣竹笋外厚厚的一层皮。 今天做饭有点晚了,决明无暇顾及李修戎,飞快地择菜洗菜。 如今能吃的菜还很少,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决明也不敢让他们吃蓝珠催生出的蔬菜瓜果。 先把米饭煮上,决明转身切掉蘑菇根,在上面划两刀,水焯一下蘑菇,把剁成块的鸡rou放入水中去血水,捞出刷锅,放油姜蒜葱炒出香味,再放鸡rou蘑菇爆炒一番,添水慢慢炖着。 小锅里米饭煮的差不多了,决明舀出米汤,等米汤慢慢烘干成米饭后,先盛出来放到小石锅里盖上。 小锅里的锅巴铲出来,朝安和决明都很喜欢吃这个。 李修戎嗅着刚蒸好的米饭,“好香,饿死我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决明忙的团团转,随口答:“还要等会。” 伸手掀开大锅的盖子,小鸡炖蘑菇的香味已经出来了,汤水翻滚,大锅转小火,慢慢炖着。 “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李修戎砸吧砸吧嘴,“不闻鸡汤的香味还没那么饿……” 决明低着头放锅巴,顺手揭下一块塞在李修戎嘴里。 李修戎嚼着,锅巴香喷喷的,不禁好奇:“这是什么。” “锅巴还堵不住你的嘴?”把锅巴放在柜子里,决明端着小菜篮去洗菜。 “锅巴?”李修戎咂咂嘴,还真挺好吃,瞟了一眼柜子里的锅巴,李修戎眼观鼻鼻观心,不能偷吃,偷吃不是君子所为。 ——可是真的很饿。 决明回到厨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李修戎双眼冒绿光地盯着柜子里的锅巴,冒口水。 那模样跟馋糖的岑朝安一样一样的,决明端出锅巴,“你先吃点垫着。” 李修戎扔下竹笋,伸手去抓。 “哎哎哎!”决明举起锅巴,“洗手!” “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李修戎嘟嚷着,去井边洗手,端着一盘锅巴,像是守着一堆金子一样护着,在厨房嘎巴嘎巴地啃。 李修戎剥的竹笋挺干净的,决明直接拿去洗,切成丝,和rou丝一起炒。 青绿的油菜嫩苗爆炒,嫩菠菜蒜炒,芹菜掐最嫩的地方和熏豆干一起炒,就两个rou菜可不成,决明去院后摘了两个青椒,又炒了一盘青椒回锅rou,一盘韭菜炒鸡蛋。 “吃饭啦——”决明拖着长长的尾音,端着两盘青菜去正房。 现在天天下雨,吃饭的地方早就挪回屋里了。 听到决明说吃饭的声音,石叔才猛然发觉,现在已经是中午,赶紧洗把手要回家,却被决明在门口拦住。 决明笑盈盈地把人扣下,“石叔走这么急干什么?我已经和小花meimei说您今天中午在这里吃了。” “你。”石叔无奈,决明都已经先斩后奏,小花娘肯定不会留自己的饭,一巴掌呼在决明脑瓜上狠狠地揉了一把,“你这鬼精的孩子。” “正想说家中藏的有瓶好酒,寻思着什么时候请你过来一起尝尝。”岑道年撑着伞,拉着岑朝安从院外走进来,“今日倒是个好日子。” 石叔摇摇头,“你下午还要去学堂,我家里有米酒,提来喝一些。” 岑父含笑,“也好,还是你想的周全。” 决明留下两个大人,去厨房端菜,端米。 小小的方桌摆满了菜,石叔提来了米酒,边说:“这米酒老少咸宜,都能喝点。” 决明去东厨找出几个干净的粗瓷碗,端来倒上米酒,发酵的正好的甜味和酒香混着饭菜香味,顺着敞开的正房门飘远。 屋内笑声说话声不停,决明被石叔忽悠着喝了两碗米酒,被岑父制止。 一干人吃罢饭,歇了片刻,岑父起身,趁着外面雨小,和石叔继续盖浴室。 屋顶已经做好。决明和李修戎扶起一块木板,竖在墙中间留出的一尺深的缝隙里,填满黄泥,再放一块木板,由吴渊和岑父扶着,石叔在两块木板间用钉子钉紧,试了试不会晃动,这才放其他的木板。 一圈木墙围好后,决明松手,石叔从村子里借来梯子,众人合力,将屋顶架上,钉好,确定牢固后,石叔对决明说:“天晴去找些河边的茅草晒干盖在屋顶上。” “嗯嗯!”决明点点头,心里满是浴室。 浴室没有窗户,却有一个排风的地方,是决明要求在高处开了两块地方,让刘木匠用细木条统一向下斜钉起来。 这样不用担心排风,也不用担心开窗关窗的问题。 石叔看着,心底暗赞,不愧是进士的儿子,决明竟然心思如此玲珑,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下午,几人去李修戎的院子,在东南角依照决明家的浴室,也盖了一个。 盖好后,石叔也不回家,直接去镇上找刘木匠定木板。 论宠妻狂魔,石叔可谓是大漠乡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