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公子兮徒离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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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郊外的护国禀天寺迎来了一位女香客。 女香客不知姓名,难测年纪,秘密地住在了后院香樟林边的竹园中。 这里没有椒房火龙,也看不见满堂金黄。 是平淡且朴素的冷与静。 却是让人沉稳下来的干净。 覃萋抚摸着桌台,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处了一个干净的地方。 她竟然有些感谢王珵美。 她因帮燕昼打掩护,互通信件等功,免去了李奕荗的罪。而由于那场争吵,触怒了他,来到了这个寺院里。 覃萋微微一笑,他是觉得自己心里不净吗? 待她在这里住到第十六个日夜时。 第十七日黄昏时分。 禅房的门被打开。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出现在门口。 那个执着熟悉的羽扇,带着和善的微笑,对着坐在禅房内,披着一头墨发着一身素衣的覃萋道:“覃萋姑娘,好久不见。” 覃萋抬眸,见到来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微笑:“莫先生。” 莫失枯进了禅房,一扫桌台,泰然坐下。 “莫先生可还好么?瞧着像是清瘦了许多。”覃萋放下笔,温和地询问着莫失枯的近况。 莫失枯微笑着点头:“还好还好,只是处理了些后事,几日没睡罢了。” 说罢,他直视着覃萋。眼眸里似深似浅。 覃萋缓缓笑着:“莫先生,你真的这样厌我么?” 莫失枯挑眉:“在下从来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自然也对姑娘生不出绮念。” 说罢,他摇了摇扇子。 语气低沉。 “再说…姑娘恶毒心肠,玲珑手段,着实让在下心惊胆颤,异常厌恶。” 他声音很平缓,但是用词很决然。 覃萋垂眸。 莫失枯转头看了看覃萋:“姑娘在抄佛经?抄得还算自在?” 覃萋抬眸:“抄点佛经,烧一烧。” 莫失枯止住了声音。 他静静地端详了一会覃萋。 是素衣墨发,不施粉黛不点珠翠。可是还是那样活色生香的眉目轮廓,一笔一画都透着股逼人的艳色。不似临安宴上盛气凌人的惊艳,也不似被束在张府房梁上时的柔弱。是清丽缓和的雅,却又不纯粹的正,还是那样的妩媚。 他微笑:“姑娘还是很美。” 覃萋睫毛一颤,轻笑出声:“莫先生竟也对我说了句真心话。” 莫失枯微笑,将衣袍中藏着的白瓷瓶放在桌上。 “还有一句真心话给予姑娘。” 覃萋看着那白瓷瓶。 莫失枯继续道:“去陪他吧。” 他。 覃萋没动。 莫失枯一直盯着覃萋的脸。 似乎在等着什么。 覃萋慢慢伸手。指尖点着红润青嫩的光,流转在苍白的瓶身上。 一寸一寸,抚摸。 随后,她微微一笑:“多谢先生了。” 她将瓶子握在了掌心。 莫失枯摇着的羽扇顿住了。 他蹙起眉心,静静地看着覃萋。 那张面孔上还是带着若有若无,似轻似浅的笑。 他冷声:“你自愿求死?可不要下了地府又要说我莫某人的闲话,姑娘枕边风的功夫,在下可不想再试第二遍。” 覃萋扑哧一笑:“莫先生说笑了。” 她神情自若。 笑得自在。 莫失枯的眉心渐渐松开了。 眼里浮上些许复杂的神色。最终他叹了口气。 “...将军或许一早便知道结局,或许又一手促成了这个结局。” “他终究是挂念了许多。他并不想你死,也不愿你陪葬。” 最后他轻笑道:“可惜是我小人了,看不惯你的清闲日子,来讨嫌了。” 覃萋转着手里的白瓷瓶,轻声道:“先生不要这样说,先生一直是正人君子,覃萋心里很是敬佩。” 莫失枯大笑道:“多谢姑娘了,哈哈哈……” 覃萋看着莫失枯,温声道:“先生以后要做什么呢?” 莫失枯摸了摸下巴:“我打算守个墓。” 覃萋弯了眉眼:“倒是很适合先生。”莫失枯点头:“是也。” 覃萋将瓶子拉得离自己近了些:“但我不想葬在将军身边。” 莫失枯一怔。 转过头。 覃萋已经咽下了瓶中之药。 她放下药瓶,对着莫失枯温柔一笑:“还是有点苦的。” 莫失枯怔愣地看着她。 决绝的,像是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如那次亲手断了自己生育能力一样决绝,令众人惊愕。 他猛地站起来:“覃萋!” 覃萋眨了眨眼:“怎么了?” 莫失枯嘴唇微抖:“我,我并非是来……” 覃萋微笑点头:“我知道。” 她重新执起墨笔,继续抄写经书。 黄昏阳光沉暗,轻柔地照在她的脸上。衬得那莹白肌肤,多了几分缥缈朦胧之气,不带血色,没有人气。 莫失枯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在下敬佩姑娘。” 说罢,他拿起药瓶,转身离开。 在他踏出禅房后。 一丝血从覃萋口中流出。 她微微张了张口,血液染红了她的唇瓣。 低头,却看见经书的最后两个字错了。 她无奈地无力地蹙起眉,像是有些懊恼,却像是有些留恋。 “呼——” 窗外的风吹来。 却怎么也吹不醒那个闭上眼,趴在桌子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