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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审理案子宣和就叫人把椅子搬进了大门,在公堂与大门的天井里坐着继续晒太阳。 大雍律法之中还有一个“赎罪”条款,这类短时羁押可以用徭役或者罚款抵消,一个人一个月一到两贯钱。 各级府衙也很乐意罪犯以这样的方式抵罪,有些地方甚至不会给人选择的权利,强行要人服徭役。毕竟大部分人关在牢里还要管饭,放出去就是个壮劳力。 偏偏明日就要封笔,到时候顺天府大门关门,他们想“赎罪”都无处可去,今天进去了这年就得在里头过。 审了一下午的案子,顺天府大牢多了将近二十人,再看看公堂外,宣和已经歪着脑袋昏昏欲睡,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斗篷。 陈大人走到近前时,宣和自己醒了,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眼角渗出一滴泪,他随手一抹起身告辞。 林安上前来替他系上斗篷,陈大人有些为难:“眼看就要封笔了,冬日寒凉,在狱中待久了怕是不好。” 寒冬腊月的,大牢里又阴冷,即便不上刑,这么关上十天半个月也吃不消啊。 真出了人命,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宣和笑眯眯地拍拍陈大人的肩:“大人放心,本王自会派人为他们添衣送食,定然不会叫大人为难。都是我大雍的百姓,在里头,也该过个好年才是。” 宣和这么说着,心中却想到大理寺的大牢里还关着一位,说起来他和那位还算是有点渊源,得想个法子把人弄出来才好。 宣和愿意配合,陈大人松了口气。顺天府尹,正三品大员,说出去好听,但放在京城实在算不上什么,审个案子审着审着,不是这个学生就是那个亲家,多方拉锯牵扯得多了说不得还要交到御史台大理寺。 因而历来做这顺天府尹的大多处事圆滑,他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圆滑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陛下。 为人臣子自然要与君分忧,陈大人正义凛然地想,陛下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 明日就是小年,衙门都要封笔,许多铺子也关了门,宣和却反其道而行之,给店铺伙计们开几倍的“加班工资”,年里也每日营业,关门比平时早一些。 到了初其他店铺陆陆续续开始营业时他反倒关门给大家放年假,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 除了这“加班工资”,宣和还捣鼓出了个“年终奖”,京中的铺子年年都是他这个大老板亲自去发。 宣和坐在满车的金银中听宋钱汇报这两年的情况——他被宣和派去江南两年有余,如今生意走上正轨他才回来复命。 宣和心不在焉地听他夸自己,莫名有些羞耻,什么连锁店广告的,随便来个现代人都知道,自己先前没有确切记忆,总是不经意间想到些金点子,看谁都像是垃圾,自觉是个商业天才,于是做起了生意。 宋钱就是就是他盘下的第一家店铺的卖主,跟在他身边四年了。 他们坐在马车里一家一家发红包,铺子里会准备年货,宣和并不过问,他就是来送钱的。 大雍的流通货币以铜钱为主,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用银子的时候不多,黄金就更别说了,偏僻些的地方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上。 京城自然不至于如此,但宣和上来就是真金白银,不说别的,视觉冲击力是很大的。 最低等的伙计也能拿到五两银子,几位掌柜拿的都是金子。 四个市集上都有他的铺子,前头有人通知,他走到哪都有掌柜带着伙计们出来给他这个大老板拜年,顺便狠狠吹捧一通,周围还聚着看热闹的人。 他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说,夸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宣和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不知道前几年自己怎么过来的,过了几家店铺就麻木了。 就当他们吹的不是自己吧,这样想着,宣和自在许多,直到他到了摘星楼——京城最大的酒楼,高三层,达官贵人们最爱的聚餐之所。 马车行至摘星楼下,宣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他没记错,摘星这名字是他取的,至于出处…… 宣和走下马车抬眼一看,果然看见摘星楼的大门上挂着木刻的楹联: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沈宣和:…… 这对联作为对联实在不合格,但它作为一首诗,从三年前摘星楼落成沈宣和站在楼顶随口吟出时已经被无数人奉为经典。 时至今日,还总有人慕名前来摘星楼,上了三楼之后无比陶醉地吟一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因而这诗句硬是被挂在了门上。 所幸摘星楼内的伙计和别处也没什么区别,成排的站好恭祝老板万事如意。 宣和顶着堂内食客火热的视线,面不改色地为大家发红包。 今日在一楼大堂坐的大半都是文人学子,无他,就是听说宝郡王今日要来发红包特地来见他的。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摘星楼刚落成那一年还有人要求他再赋诗一首,说得好听是助兴,实则是怀疑这诗非宣和所作。 若是现在宣和说不得还要夸他一句好眼力,但对当时的宣和来说,这诗就是突然出现在脑海的,可不就是他作的么?当下就冷笑着踢翻了桌椅用鞭子指着人骂:“你算哪门子东西,也敢叫本公子给你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