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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学校的活动提前结束,苏云正打算回到茱莉娅的小楼,却在经过乐器训练室时停住了脚步。 他听到了训练室中不应该出现的杂音——五个心跳,以及拳打脚踢的声音。 “……该死!谁让你说出去的!” “打死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果!” “闭嘴!吵得我心烦!” “让他别吵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不能让他留在学校里……” “给他来一针。” 随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连哭喊也消失了。 苏云沉默了片刻,反手推开了门。 门内正是一副欺凌的景象,五个人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另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手中正拿着一管细细的针筒。 苏云的视线,在移到针筒上后停止了。 施.暴的团体在看到苏云后几乎全部陷入了呆滞,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云的银色眼眸,随后有的人羞愧逃避,有的人只觉大难临头,首领模样的少年则痴痴地看着苏云的双眼。 “学、叙拉古学长……”他艰难道,“我们只是吓吓他玩的,针管里是葡萄糖,他是被我们打晕了……” 假话。 苏云缓慢地走入房间,在这个受害者身边站住了,他静静地看着受害者,他能清除地听到他身躯中血液与脏器的声音,他也能很容易地透过皮囊看到他的内腑,他的大脑正因为破坏的平衡而发生剧变,这不可逆的伤害将改变他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苏云总算是醒过神来,而此时那几个施.暴的少年也早就不见了踪影,也许是逃了吧。 苏云回想起了另一个世界中的经历,幼年时被注射的记忆清晰如昨,他还能准确地描述出针管扎入自己皮肤时的触觉,冰冷的液体随之注入,与血液混杂在一起,共同冲击他的脑域,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但—— 那真的是,属于他的记忆吗? 被注射药物之前,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活泼的?老成的?乖巧的? 苏云没有一丁点的印象,仿佛对于另一个世界来说他是完全的外来者,在一个孩子的垂死之际进入了他的躯壳。 那个孩子才是“苏云”,而他不是。 这个疑问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它揭开了最后一层面纱,苏云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去回忆的记忆,在此刻突然鲜明地展开了。 他回想起了另一个世界中的一切,也回想起了那个世界开始前的一切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真正的记忆属于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它不应该有人类的身份,它也不存在人格与性别,它不是“苏云”。 那个世界才是它的梦境,当万物荒芜时,当所有的小瘟疫们都被禁锢在立柱中,它孤独地坐在神庭的王座上,做起了一个孤寂的梦。 而在这之前,神已经做过无数的梦了。 “我的神,您在想什么?” 熟悉的问候打破了苏云的恍惚,苏云转过身,在门边看到了芙洛拉。 黑衣赤眸的男人大步朝他走来,他招了招手,几个神侍冲进来抱起地上的受害者就退出了房间,不远处的钢琴开始自然演奏舒缓的曲调,音乐室的门又被关上,房间中只剩下苏云和芙洛拉。 苏云恍惚了一瞬:“芙洛拉,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您回去。”芙洛拉抱住他,“请不要担心,我在这里。” 苏云原本就不如芙洛拉这样高大,少年体态的他更是矮了芙洛拉两个头,他抵在芙洛拉的胸口处,清晰地听到了强烈的跳动。 “……我原本以为可以等到您的身躯再次成年。”芙洛拉突然道,“可惜,看来是来不及了。” 苏云不明白芙洛拉为什么要这么说,也就在他错愕的时候,芙洛拉突然俯下身,吻住了苏云的嘴唇。 这是一个凶狠的亲吻,芙洛拉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他的血液狂暴地入侵了苏云的口腔,苏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再次拔高,但不论他发生了什么变化,芙洛拉一直牢牢地将他按在怀里。 钢琴的奏乐突然就恢弘肃穆起来了,温和的曲调不复存在,只剩下琴键的一次次重击,惊心动魄。 苏云在近在咫尺的殷红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已经完全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您全都想起来了吧?”芙洛拉突然笑了,他轻轻摸了摸苏云的脸,“……真糟糕,这个故事结束了。” 11. 沉溺于梦境的神灵苏醒了。 当这个世界被创造出来时,它毁灭的结局也就开始了倒计时,而现在,这个时刻到了。 七种灾难从天而降。 那是硫磺之火从天而降,火雨之后又是漫天冰雹,死亡的血色侵染了江河湖海,剧烈的地震连绵不绝,瘟疫的爬虫蛇鼠又从这些地底的缝隙中钻出,天空中的日月同时消泯了光辉,地面上阴影中诞生出怪物撕咬着每一只活物。 世界的阴影开始弥漫,它们漫过大地与海洋,所有的生物在此时已经全部死去,它们的残肢与骸骨被粘稠的阴影裹挟,越来越多的骨骸堆积累叠,这就是冥河之中那些无尽尸骨的来源,它们来自一次次被毁灭的世界。 冥河越涨越高,它向着天上的神庭延伸,好像有无数无形的手在推动着它,它吞噬了世界的残渣,留下连接天堂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