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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没想到,这事始终查不出来,咳咳......后来哈查走了,陈申一死,线索便断了,可你却不明白......他明明已得藏身之地,为何要突然自招自认,魅香与他的干系,也说不大通......” 他轻笑着,仿佛一个小孩在讲述他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当然说不通,因为那都是我的主意......早在破庙那日,我便与他暗通了消息,魅香可坏天启根基,我可趁此救我的弟弟,他也自有他的算盘......” “……咳咳,我已经很谨慎,可还是让你发现了,没办法......只能将你的视线引到陈申身上......” “行到这一步,若直接等到祭天,我本可以顺畅些......救出我的弟弟......趁着打仗,此事皇上该无心来管......而后,而后,我便可与他隐姓埋名......这我总能办到......” “可,可没想到,国库还有粮食......那不能被送过去......”他一气说了太多,而后牵动身上伤口,又咳又喘,已然十分疲累。 “所以你烧了粮?”息子帆上道地接过话。 琅邪点了点头。 “文大人,也是你杀的?” 他“嗯”了一声。 “为何?” 琅邪摇了摇头。 “为何?”息延的气息逼近了。 “......我是前朝余孽,本、本就善恶不分,大逆不道,他挡了我的路,自然该死......”他垂下头,仿佛你来我往,吃吃笑道,“文大人身上,并没什么‘追香’罢?” 息子帆点点头,“没错,那是我用来骗人的。” 琅邪点点头,又咳嗽起来,“我猜到了。” “说完了?” “完了,咳……之后的事,你应该知晓了。” “我,出京,又回来......偷了钥匙......杀赵庄......却发现,我的弟弟......弟弟......已经死了......”说到此处,他喉间一涩,没说下去。 息子帆看着他,“照你所说,你既只为救人,为何还要放火?” 琅邪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琅邪,你为何还要放火?” 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死了……多少人?” “宫里宫外,房屋焚毁三百五十间,四百六十八条人命。” 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忽地麻木望着虚空,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息延藏在暗处的眼睛不无悲哀地看着他,“四百六十八条人命......你好狠的心啊!琅邪,琅邪,杨骅那两个叛党儿子,和你那到如今也只偷偷摸摸见过几面的病秧子弟弟,当真比这活生生的四百六十八条人命重要?!” 这些话好似已在他心中积了多时,反复咀嚼,直到今日这地牢之中,方才从喉咙中低吼出来。 为何?为何滥杀无辜?! 琅邪却没有回答他,但整个人打起了哆嗦。 “编出这个蹩脚的故事,用了你多长时间?” “……咳咳咳咳咳……” “当时二皇子折了小偷一只手,你便替人家惋惜,将他刑期减免,为何现在对着四百六十八条人命,你竟能下得了手?……当真是你么?还是你打定主意要死在这儿了?所以便想将一切揽在身上。 “琅邪,皇族待你不薄。 “你虽非公主亲生,却有哪里不如当朝皇子的?下至为奴为婢的宫人,上至当朝的几品大员,何人不让你几分,将你当做皇子一般对待?你再瞧太子爷,二殿下,身在宫里,哪个不是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便是任性如小王爷,也懂得大体为何物,何曾敢像你次次当面顶撞皇上,一次次犯天子禁忌?” 息延猛一把掐住这位昔日好友的下颚,将他的脸以一个屈辱的姿势抬了起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要背叛皇上?!” “是他……” 琅邪喘着气,“是他,先背叛……当日是杨煌,通叛军打开城门......减少多少伤亡......呵,咳咳……他做错了什么?他还那么小,却像个畜生一样……” “......他生在皇家,没有爹娘,被叔叔虐待......还被人打穿了琵琶骨,锁在这......终日见不得光的地方......像老鼠,蟑螂,苟延残喘......咳咳咳咳咳......”他猛得提高声,出口的却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仿佛要把心也咳出来,“不该这样……就算要死,也该我替他死。” 听到“死”,息子帆眉间猛地一跳,他收紧手指,强迫琅邪仰头与自己对视,“你要死,倒也简单得很,只是兄弟一场,实在不忍心看你临死前还这般胡涂下去。看你这般维护你那弟弟,想必你不知晓,当日杨骅残暴误国,yin.乱后宫,你的亲弟弟杨煌便是其中一人?以一人之力可乱暴君之心,上背礼法,下乱后宫,致朝势大乱,分崩离析,是以北蛮入侵无可敌之师,致多少将士惨死,多少生灵涂炭!” “你胡说!” “你真是个傻子。谁都能骗你。昔日杨骅还是皇子时,对你那太子妃娘一见倾心,君父在上,尚且罔顾人伦强取豪夺,登了帝位,礼法更何曾在他眼中?” “不是......” “你那弟弟与妃子争风吃醋,次次闹得宫人皆知,你非要自欺欺人,我却不忍你到死也不明白。我要说的是他后来通风报信,你道他真是为减杀孽?非也。想必他只跟你这个亲哥哥诉苦卖乖,未曾告诉过你,是他那当皇帝的叔叔宠幸了旁的妃子,他妒忌难遏,才将一纸通敌的书信传到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