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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2)

    四号,刘启莹邀请栗若去宠物店玩。

    昨天下午几乎在路上,身体乏累,栗若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才找去她的店里。

    踏进店内,栗若就看到刘启莹手拿淋浴头,蹲在宠物专用洗澡池给一只金毛洗澡。

    刘启莹嘴里正嘀咕:“这小家伙好皮。”

    栗若刚靠近,金毛狂甩脑袋和身体,滋溅栗若身上、和刘启莹一脸水。

    刘启莹闭着眼,抹了把脸。

    然后心平气和地看向金毛,目露凶光。

    “要不是你主人是安耀杰,我可能下一秒就把你丢出去。”

    栗若:“可能吗?他是你客户,给钱的。”

    刘启莹转过脸来,翻白眼:“你见过这么怂的客户?见老板就跑,老板不在又把狗送进来。”

    栗若轻轻笑了笑。

    刘启莹继续伺候金毛洗澡。

    随口问:“问了吗?阿姨应该还好吧?”

    栗若顿了顿:“她说是贫血,她身体一直蛮好的。”

    只是容易精神脆弱。

    交谈几句,等刘启莹给金毛洗完澡。

    两个人去商圈吃饭,然后顺便转了转。

    夜幕刚刚降临时,栗若就准备回家。

    刘启莹叹气:“你这是什么后遗症,不是我来s市找你,七八点就回宿舍,晚上也不出来夜生活。回到青阳也是,你是什么世纪的‘八点半要回家外面危险’的乖孩子。”

    又无奈讲:“不过女生一个人在外面,运气不好,的确防不胜防。我可以理解你随身带那么多东西。”

    现在科技也发达,智能手机能够做到定位,悄悄报警,短信报警,发去求救型号。

    栗若依旧一个人绝不会太晚回宿舍(家),除非是结伴而行的聚会,有很多人陪同才会让自己放松警惕。

    更便捷的报警器、防狼喷雾、电击棒,栗若还是随身带足了防狼设备,还在兼职过的泰拳馆店学过两招。

    的确是校园暴力落下的后遗症,甚至过于谨小慎微。

    栗若明白自己的夸张,只是改不了,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一个叫姜云圻的少年,设定为解救自己而存在的盖世英雄。

    筒子楼下面一楼的“红灯区”已经取缔了,变成了正常租户或住户,比以前安全很多。

    也重修组装了电线,连接水厂送水,不会经常停电停水。

    但毕竟这里鱼龙混杂,住着凡尘最底层的汲汲营生人群。

    栗若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患有被害妄想症,刘启莹一路把她送到天井底下,才转身回家。

    爬上楼梯,回到家中。

    栗若刚按开玄关灯,就看到沙发旁的地上,木雅晕厥在那里。

    栗若眼皮重重一跳,直奔跑去。

    不确定是否能扶,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当即给120打电话。而后去木雅的床头柜找医保卡和身份证。

    到青阳市中心医院,担架上的木雅被护送进去检查。

    没过多时,是一个霜发鬓白的医师来和她谈话的。

    栗若颤着眼睫,静静觑向他白色大褂上别的胸牌:华觉民,肿瘤内科。

    手里不停冒汗,警报灯转动,在脑海里响起预警。

    华医生:“你是家属?”

    栗若迟钝点头。

    华医生:“木女士女儿?”

    栗若嗓子顿涩:“嗯。”

    华医生:“是这样,你mama的晕厥现象,是贫血和营养不良造成的,别担心。”

    栗若明显能感觉得到,他话只说了一半。

    于是直截了当地问:“……我mama得了什么病吗?”

    华医生欲言又止。

    “之前你mama来医院看过,确诊为乳腺癌三期。”

    栗若脑子一空:“三期是?”

    华医生见状,一边小心劝抚,一边斟酌用语,和她详细说了病情。

    栗若逐渐听不真切了,什么靶向药物治疗综合治理手段满脑子转……只模糊记住了一些重点字眼。

    三期属于乳腺癌中晚期,需要手术和化疗,有35年的生存时间,50%的生存率……

    需要化疗……木雅那么爱漂亮的人,势必会因为这个病掉光头发。

    栗若拿着木雅医保卡和身份证,去收费窗口住院登记,办理入院手续。

    回到病房时,木雅已经醒了。

    木雅看着她,掀了掀唇。

    半晌。

    “栗若,给你爷爷奶奶打电话。”

    栗若没听懂:“什么?”

    “听话。”木雅勉力笑了下,“还有,帮mama点下外卖吧,肚子饿了。”

    栗若咬唇别过脸,依言照做。

    当爷爷奶奶赶到医院时,栗若彻底才明白,木雅为什么要叫他们来。

    他们要联系栗若的生父求助。

    栗若拦住电话,沉眉犟声。

    “为什么要找他?”太好笑了。

    奶奶脸色郁郁,想也没想就开口。

    “不找你爸,难不成去找邓嘉伟?”

    话罢,空气沉默了一瞬。

    木雅咬唇,脸色霎时一变。

    喃喃:“妈,你这么说话我很伤心。即便我和你儿子没有了瓜葛,这么多年我还认你们做亲生爸妈。”

    木雅家里姊妹众多,父母从小就把她送出去,各家寄养。

    她一个人野蛮生长到这么大,初中就出来打工,十八岁认识栗若父亲,然后嫁给他,是他的父母给了她家庭温暖。

    栗若爸爸跑了,她就承担启陪伴照顾他父母的义务,当亲生父母孝顺。

    她是个渴望爱的人,给她一点点,她也会自我牺牲式地回馈所有。

    只是,大多人不能回赠她同等的爱。

    譬如栗若生父,又譬如邓嘉伟。

    和邓嘉伟同居两年,抵不过炒米油盐醋,终于向现实低头。

    背着木雅和家里安排的女人相亲。

    这件事木雅对栗若瞒了好久。

    最后是栗若发觉,才一口承认,索性自暴自弃讲:“我对男人死心了,只要你能陪着我就好,小若。”

    ……

    病房里,大家的神情都很难过。

    病床上的这个女人,命运似乎从没有眷顾她半分。

    奶奶嗫嚅:“小雅,对不起。”

    片刻,爷爷打圆场:“她是关心则乱,话不中听,但说得不是没道理。治病要紧,我们舔着脸去要——”

    栗若骤然出声:“你们早就和他联系上了?”

    “……”

    又是一室沉默。

    木雅脸色苍白地笑:“这是他欠我的,与你无关。他不缺这个钱,也该尽他的赡养义务。”

    无论是自己父母还是离了婚的妻子,还有女儿。

    木雅再次强调:“你不想和他有瓜葛,那就不认他。”

    “你只管好好上学,按自己的步伐来,我不会让这个病打乱你的生活,小若。”

    她无比清楚自己女儿是什么性格,只当生父是个陌生人。

    从小到大,栗若从没问过自己父亲是谁,甚至一点没表现出对自己父亲的好奇。

    父亲角色的缺位,使她早在心里将这个人判了死刑。他不配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甚至口中。

    曾几何时,当她的爷爷奶奶欲言又止,想提及自己儿子一两分,让栗若记住这个人的存在。

    她就会生气,直截了当地讲:“我管他是生是死,是落魄是发达,别和我讲这个人,我不想听。”

    病房里。

    栗若深吸一口气:“我有钱!”

    没错,她有一笔钱,签订保密协议和恋爱合约的钱。

    黄玮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栗若还没有仔细看过,原本她不想碰。想必也可观,可以支撑一段时日的费用。

    栗若面不改色地扯谎:“和导师做了一个很大的翻译项目,分了不少钱。我现在去取。”

    如果找她的生父求助,就是向他低头。

    栗若不想同他有牵扯。

    想必他发迹了,那也与她无关。

    木雅叹气:“不用,回来。”

    栗若脚步一顿。

    木雅的语气很坚持:“先不急,把我的存款用了吧。”

    余下的,走一步看一步。

    先拖住栗若再说。

    栗若没再多说。

    —

    两天时间,栗若做满功课,主动了解清楚了乳腺癌这个病症。

    乳腺癌伴随症状有食欲不振、厌食、贫血乏力等情况,所以木雅才会晕倒在家里。

    关于乳腺癌中晚期的治愈情况分析。

    乳腺癌三期属于中期。

    三期偏早的患者还是有根治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是三期偏晚发现的患者,往往有进一步发展成晚期的风险。

    还有,栗若同样了解到青阳的医资力量有限,无法给木雅更好的治疗。

    她坐在公共座椅上,心疲力竭时,抬头,姜云圻就毫无征兆出现在眼前。

    仿佛在梦里,他戴着口罩帽子,双眼含笑,身上是风尘仆仆的雨露。

    栗若掀了掀唇,脑子登时空白。

    良久,嗓子才找回声音。

    “你、你怎么……你不是在日本吗?”

    姜云圻在她身旁坐下来,垂着眼睑。双手插进帽衫兜里,长腿伸直。

    冰凉的医院过道,充斥鼻尖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人来人往,穿行其间,仿佛虚化的背景板。

    姜云圻语气很平淡。

    “我听黄玮说,你问了他一些合同上的内容。”

    栗若脊背僵直。

    的确如此,因为她还是偷偷取了一笔钱,有把木雅转到s市协和的打算。

    栗若登时明了,他们察觉到了她的资金流动。

    她试图轻松开玩笑。

    “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大方,扮演情侣就有两百万。”

    话未落,姜云圻转过脸,认真看着她。

    “出了什么事吗?”

    适时,华大夫走来,朝栗若颔首。

    而后带着身后的几个实习医生,推开木雅的病房,进去查房。

    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木女士”。

    姜云圻抬眼看了看病房,就把心里的猜测,直截了当问出口。

    “家里有人病了?”

    男人询问的语调很低,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栗若霎时鼻酸。

    强撑的情绪决堤,她垂头瓮声讲:“我好怕就只剩下我一个……”

    “不管她怎么样,她都是我mama。我只有一个mama……”

    “爷爷奶奶哪一天倒戈,要在照顾陪伴他们多年的女人、和亲生儿子之间做选择时,我没有立场干预他们。毕竟是亲生儿子……”

    “只有我能站在她的身后,她还活不久,或者连化疗也熬不过,这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就没有了,我……”

    话说得颠三倒四,抑制不住地嗓音发颤,也没回答他的话。

    栗若捂着发胀的眼眶,停顿,咬唇试图让自己平静。

    姜云圻骤然倾身过来。

    栗若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空在医院交叠,少年与男人的姜云圻用同样姿势,拥抱住了她。

    鼻翼间是他帽衫上的干净皂角味道,奇异安抚着她,使人宁静。

    他拍了拍她的背,没什么多余的话。

    “有我陪着你呢。”

    栗若呼吸一顿,眼泪就掉了下来。

    姜云圻摸了摸她的发顶。

    轻轻的叹息落在耳畔:“想哭就哭吧,别憋着,嗯?”

    炙热而坚定的怀抱让人头晕目眩,眼泪决堤。

    栗若克制嗓音的颤抖,转移话题:“我食言了,说好去机场接你的。”

    姜云圻就笑出声:“你真能破坏气氛。”

    原本他还想表现得酷一点,让她彻底敞开心扉。

    蓦地,姜云圻脊背一僵,垂下眼帘看她——

    栗若慢慢伸出手臂,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回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