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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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病房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桌案上摆放着一束雏菊，清新的花香将这刺鼻的味道掩去不少。 外面才刚刚下过雨，有一缕微风从未关严的窗户里吹进来，带来了清新的泥土与花草的味道，微凉却萧瑟。 这是独属于秋季的味道。 倘若这不是一间病房，那么定然是一个舒适宜人的住所。 只是病床上躺着的姑娘呼吸一天比一天要轻浅，让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哀愁的气氛。 病房的门被轻巧的推开，走进来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帅气，只是眉骨处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疤痕，平添野性。 这是一张极有魅力的脸。 男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病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黎九九。 “你再不醒，我……”良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男人低声说道。 “你就认我做爸爸是吗？”床上的姑娘冷不丁的睁开了眼睛，连个动手指的预警都没有。 周初北被她吓了一跳，错愕的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黎九九动了动，觉得全身都没力气，就说：“小北哥，扶我一下。” 周初北手忙脚乱的把她按回去，严肃道：“你别动！等医生过来！” “哦。”黎九九其实觉得自己除了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之外，没有哪里不舒服，但还是让医生看过比较好。 医生很快过来，给黎九九做了个全方位的检查，惊奇于黎九九身体的愈合速度。 医生纳闷道：“昨天给你做检查，生命体征都十分衰弱。今天要是没有好转，就得下病危通知书了。没想到，你今天的情况竟然会好这么多？” 周初北和周越一样，是个暴脾气急性子，听见医生这样说就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小九好了你不乐意是吧？” “小北哥你安静点。”黎九九说完了之后，问医生：“您的意思是，如果我再不醒，就会死，是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医生觉得如果自己点头，这暴躁老哥还能再怼他一次。 周初北：“那你还想怎么说，说实话不会吗？” “对，会死。”医生渐渐面无表情：“不过现在醒过来了，就没事了，好好养着，没多久就能出院。” 乖乖巧巧黎九九：“好，谢谢。” 交待了注意事项之后，医生就离开了。 黎九九看没人了，就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周初北伸手给她拿了靠枕垫在背后。 “小北哥，我躺了多久啊？”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黎九九就问。 “秋天了，你算算你躺了多久。” 黎九九在那个时空待了快一年的时间，对于穿过来之前的记忆都快模糊了。 她撇撇嘴，说：“我哪知道，睡糊涂了。” 他们是大学毕业那会儿去黎明赛道赛车的，没想到出了意外，黎九九便从那时候一直躺到现在。 周初北抿了抿唇，说：“三个月，都快冬天了。” 黎九九惊讶：“哇，我睡了这么久啊？” 周初北：“不是，小九，你这语气……这是在骄傲什么？” 黎九九笑了两声，然后朝着周初北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靠近一点。 周初北附耳去听。 黎九九小声说道：“我跟你讲啊，我睡的这段时间，其实我是……” 她一整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身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看得出来他是一路疾行而来，气息不稳。 周初北立刻从黎九九病床上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边，很有礼貌的喊：“黎叔叔。” 黎晏看不顺眼这混小子，小时候带着他闺女不学好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带她玩那么危险的游戏。 要不是这混小子是他哥们儿子，黎晏腿都得给他打断。 中年的黎晏眼角已经生了浅浅的细纹，这些天来因为忧心黎九九的情况，连着鬓角都白了些许。 黎九九看惯了爸爸十七岁的少年模样，此刻的爸爸已经四十五岁的中年大叔，这落差，让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黎九九口无遮拦：“黎晏你老了好多啊。” 黎晏的眼眶还是红着的，冷不丁的听见黎九九这话，脸就一沉：“黎九九，无法无天了是吧。” 黎九九：“你……” 黎晏没有那段记忆吗？ ……没有吗？ 她没有在他们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中出现过吗？ 黎九九想起过往的种种，周围的叔叔阿姨都未曾将她当做曾经在他们少年时出现过的小姑娘。 他们的记忆中没有她。 那她……去的是哪里？ 黎九九忽然间慌了，她连忙抓住黎晏的手，急声问道：“爸，原尧，原尧在哪？” 黎晏听了这个名字，很明显的一愣，他重复黎九九的话：“原尧？” “对，他在哪？” 黎晏没有回答她，而是拨开了她的手，转过头去问周初北：“医生怎么说？她脑子也摔坏了？” 黎九九：“你脑子才摔坏了。” 黎晏看了她一眼。 黎九九在这眼神中渐渐意识到眼前的黎晏不是那个十七岁可以和她一起无法无天的爸爸。 他四十五岁，成熟稳重，面对女儿时更多以严肃的面孔出现。 她低着头，可怜兮兮的去拽黎晏袖子：“爸爸，我很正常，真的。” 黎晏道：“你去把医生喊过来，再给九九看看脑子，别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毛病。” “哦，那我按铃了。” 黎晏：“你按个屁，我要和我闺女说话，你赶紧出去。” 周初北：“……” 他退出去过后，黎晏才将目光重新转向黎九九。 “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九九还是张嘴就问原尧。 黎晏眉头紧锁：“九九，你从哪听到的这个名字？” 他们没有那段记忆，黎九九张了张嘴想说出来，又觉得爸爸肯定不会信。毕竟，之前在他少年时，他一开始就不信她真的是他闺女。在那个时空她本来就是个“小傻子”，撒泼卖萌都没啥，说什么也都无所谓，但在这里要是爸爸把她当成摔坏了脑子，就大事不妙了。 “你告诉我不就行了嘛……”黎九九小声嘟囔，然后开始拼命撒娇：“爸，阿爸，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呀，求你啦。” “没有这个人。”黎晏看了黎九九许久，语调平静的说道。 “他是你高中同学，说不定高考之后还是大学同学，你说你不认识？你骗我。”黎九九鼓着脸，看着生气了。 黎晏岔开话题，说：“九九，你妈一会儿过来看你。她这几个月一直都守着你，瘦了一大圈，她很担心你，所以，你不要提其他的，来让她更担心了，知道吗？” “原尧，在哪？”黎九九拽着黎晏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收紧，常常被带跑偏的她，这一次坚定异常。 黎晏沉了脸，呵斥：“九九！” 黎九九委屈极了：“你为什么要凶我呀。诶告诉我不行吗？” 她说着，就又开始哭，并不是那种佯装的哭泣，她是真的伤心。黎九九轻轻的抽噎着，泪珠子不停的从眼眶中落下，很快就将洁白的被子打湿了一大片。 她很慌，也很怕。 如果在那个时空所遇见的一切，都是不存在于他们记忆中的，甚至连原尧都没有…… 怎么会呢。 怎么会不存在呢。 那一切分明都是那样的真实。 好在这个时候，宋宁安赶来了。 黎晏哄不好黎九九，黎九九这时候还在哭。 宋宁安将手包丢到黎晏身上，走过去揽着黎九九哄：“九九不哭，mama在这儿呢。” 她长发温柔，声音也是细细的，是她记忆中的mama。 黎九九呜咽着说：“安姐，怎么办啊……他不见了呜呜呜……” 宋宁安：“？？？” 黎晏指了指黎九九的脑袋。 宋宁安顿时皱眉：“你怎么做爸爸的，九九没大问题。” 黎晏顿时安静了。 果然世上只有mama好。 黎九九更感动了。 好不容易把闺女哄好，夫妻两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已经不早了。 黎晏就道：“安安，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我守着九九。” 黎九九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黎晏和宋宁安轮流陪护的。 “爸，妈，你们回去休息吧。周初北会陪我的。”黎九九的眼眶还红着，声音也是沙哑的。 黎晏：“凭什么让他来照顾你，爸来照顾你。” “那我们就回去了。”宋宁安瞥了一眼黎晏，淡声说道。 “……回去了！” 周初北一直守在黎九九的病房门口打游戏，看见黎晏和宋宁安出来。连忙站起身。 “叔叔阿姨。” 宋宁安含笑说道：“小北，那就麻烦你照顾我们家九九了。” “不麻烦不麻烦。” 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黎晏不爽的说道：“那混小子不怀好意，你还让他给九九做陪护。” 宋宁安说：“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喜欢九九就成不怀好意了？像咱们那么大会儿，九九都快出生了，你还不让她谈恋爱啊。” “……也没让她别谈。” 宋宁安语气轻快：“那不就成了。孩子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儿去cao心呗。” 两人开车离开。 医院内。 周初北进去后，就看黎九九在发呆，眼眶通红，似乎又在哭。 “不是，你哭个啥啊？”周初北抽了张餐巾纸，想给她擦眼泪。 黎九九偏过头去，说：“你别烦我，我现在不想说话。” 周初北嘟囔：“这么大火气啊？” 黎九九没说话，她靠在软乎乎的靠枕上，目光飘忽，最后落在了输液瓶上。 里面的液体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黎九九的目光顺着那一滴往下移。 她忽然伸手，将手上的针管直接拔了下来，紧接着翻身下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是躺了三个月的身体无比虚弱，她脚刚沾地就踉跄了一下，还是周初北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他腾出一只手拿了纸巾轻轻按在她流血的手背上：“黎九九你疯了吧，不怕疼了？” “你撒手。”黎九九挣扎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力气，就说：“我要去朝阳花苑，你带我去朝阳花苑。” 周初北：“你要出院也用不着这样吧。” 黎九九懒得和他多说。 周初北拗不过她，只能给她披了衣服，喊了出租车，一路到朝阳花苑。 黎九九恢复了不少力气，车子刚刚停下她就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周初北真的很纳闷，回个家也不用这么拼命吧。想归想，他还是连忙追上去，想扶住她。 黎九九甩开他的手。 后世的朝阳花苑与从前的那个朝阳花苑布局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还好，黎九九还是找到了原尧的家。 是这里，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黎九九心下悄悄安定，她喘着粗气，按了门铃。 很快就有帮佣的阿姨过来开门。 黎九九喘气喘的厉害，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我、我找……” 正在这时，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别墅门口。 帮佣殷切的去开车门，嘴里招呼道：“太太，你回来啦，先生在等你吃饭呢。” 从车内走出一位中年女士，优雅端方。 那一刻，黎九九的心都凉了。 女士看着黎九九。 她年纪看起来不大，大学刚毕业的样子，披着一件卡其色风衣，里面是病号服，看着像是刚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一般。 她温声开口：“小姑娘，你找谁？” 黎九九摇摇头，再也不能多说一句话，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离开这里。 坏蛋原尧，说好的，要等她呢。 ※※※※※※※※※※※※※※※※※※※※ （?o ? o?）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滴墨 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