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涅槃（三）
小莉姓韩，和童言差不多的年纪，刚刚实习生转正。 小莉长得挺漂亮，长长的小脸盘，杏眼，小嘴，浓密乌黑的披肩发，纤瘦窈窕的身材，乍一见，还以为见到了从古代仕女图里走下来的真人。 小莉的性格和样貌完全是两个极端，她办事声势猛烈，行动迅速，时不时的嘴里还会吐出一两句令人瞠目结舌的脏话来。 后来童言才知道，小莉竟是地地道道的湖南妹子，一个比四川人更能吃辣椒的省份养育出来的子女性格上自然也带着一股子呛鼻的辣味。 小莉和童言也不算熟，不过前几天慈善活动她去筹备组帮忙，所以她比宋文振对童言的了解多一点。那天童言在台上的演讲她一字不落地听到底，对这位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风云人物，小莉除了感到震撼和惊讶之外，也由衷地升出敬佩之情，她和宋文振的看法不一样，她觉得能把全部身家捐给慈善事业的人，如果不是傻，就说明这个人品行高贵，不同流俗，是个胸怀宽广之人。 再加上她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就让小莉添了结交的心思。可惜的是慈善活动中交流太少，她也只能远远的仰望着她，留下遗憾。 没想到一大清早宋文振就找到她说，今天组里会进新人，她还纳闷会是谁，没想到，不大一会儿，穿着朴素干练梳着马尾辫的童言竟出现在她面前。 新人是她？ 小莉不禁一阵激动，“夕……夕兮，怎么是你呀！你不是‘夜话’节目的主持人吗？怎么来采访组了？” 童言笑了笑，解释说：“我过来学东西，主持人还做，就是空闲时间过来学。” 小莉明白了，她是个火辣性子，朝童言看了几眼，言语直率地说：“你还不知道吧，你是我的偶像呢。你别笑呀，我是说真的，上次慈善活动我听了你的演讲就迷上你啦，可惜当时没能认识你。” 小莉微笑，冲着童言伸出手，“这下好了，以后我们就成搭档了！再介绍一下，我叫小莉，韩小莉，是生活采访组的记者。” 童言莞尔，伸手握了握小莉，“你好，我是夕兮，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小莉爽朗一笑，姑娘特有的俊秀竟被一股豪气掩盖，“客气啥，以后我就有伴儿了，再不用每次外采的时候受‘佛爷’欺负了。” 童言起初还有点不明白宋文振怎么会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是等他们出发的时候，她才惊讶发现整个小组加上她，统共也只有三个人。 宋文振、小莉，还有她。 而经常背着采访包跟车跑东跑西的小莉自然是组里的苦力，所以才会有受欺负一说。 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小莉却感觉轻松了不少。 宋文振一边开车，一边瞪了眼后座笑得眼睛眯起来的小莉，“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待会儿要去的地方可是医院！” 小莉和宋文振搭档的时间不算短，两人的关系很好，所以小莉听了宋组长的警告也只是翻了翻眼睛，满不在乎地说：“谁规定去医院采访就得哭丧个脸了，那是去火葬场好不好，医院里的病号也是喜欢看人笑脸的，你没听说过心情疗法啊。” 宋文振被怼得没脾气，他空出一只手戳了戳后面，低声嘟哝道：“顶嘴啊，就你会顶嘴啊！” 小莉拂了一把耳边的头发，笑嘻嘻地说：“我是摆事实讲道理，是不是啊，夕兮。” 她画风一绕，竟把童言给捎带上了。 童言正在研究手里台里最新购进的录音笔，听到小莉喊她名字，不禁茫然抬头，“什么？” 小莉抢过她的录音笔，在半空中晃了晃，“这有什么好研究的，打开就能用。你还是趁这功夫好好歇一会儿吧，等下到了医院，才叫有的忙。” 童言报到太晚，只知道他们要采访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具体采访什么她还不清楚。 她低下头，从采访包里又掏出一个消噪耳麦仔细研究起来。 宋文振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位身份特殊却又言语不多的女孩儿，心中升起一股子异样的感觉。 半小时后，宋文振指着前方明显增多的车流提醒说：“到了。” 童言一看外面金光闪闪的医院名牌，不由得胸中一紧。 怎会这么巧！ 小莉却指着附近鳞次栉比的依托医院生存的商铺和零散摊贩感慨说：“上次看电视说一家三甲医院就能养活几万人不止，我当时还不敢相信，可今天亲眼看看，倒觉得说少了呢。” 宋文振一边打着方向躲避着前方七拐八拐的车子，一边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如今大医院附近都快变成市中心了，卖什么的都有，卖什么都赚钱！” 小莉深有同感，“那倒是真的，我听我们小区一位大妈说，她家亲戚在天坛医院附近买煎饼果子，一年就赚了近百万。” 宋文振撇撇嘴，“哪算什么！我告儿你，协和附近的流动床贩子，租一次床就回本了，你说乱不乱！” 小莉叹了口气，“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就是可怜了那些在生活底层挣扎的人，不敢得病也得不起病啊。哦，夕兮，你就是做慈善事业的，你们自扬基金对医疗这一块救助的力度大吗？” 不知道是不是车子一会儿启动一会儿急刹的缘故，童言的脸色变得很差，她的注意力不大集中，被小莉碰了下手臂才猛地抬头，“你……你刚说什么？” 宋文振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童言，和小莉一样感觉到有些奇怪，她没听他们说话吗？ 小莉也不打算再问了，她摇了摇头，拍拍宋文振的椅背，说：“你开稳当点，夕兮可是第一次坐你的车。” 说完，怕童言听不懂意思，又向她解释：“‘佛爷’开车特冲，我第一次坐他车出去采访，直接来了次现场直播。” 现场直播？ 小莉看到童言纳闷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现场直播就是这个！”小莉捂着前胸，做出一个呕吐的姿势，童言立刻就明白了。 一想到现场直播这个词还能如此引申，童言的神情稍稍缓和下来。 车子在医院停车场兜了三个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宋文振免不了又是一阵牢sao，小莉一边戴墨镜，一边戳戳童言的胳膊，低声说：“他这人就这毛病，嘴碎点，但是人不坏。” 童言笑了笑，主动去拎车上体积硕大的采访包。 宋文振却拦住她，指了指小莉，“这是你的活儿。” 小莉蹙眉反嘴，“怎么就是我的活儿了，你就不能主动拎一次吗？亏你还是个男人！” 宋文振嘿嘿一笑，“谁让我是组长呢。” 小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动作熟练地拎起采访包，对一旁的童言说：“走吧。” 童言上前想帮她，却被小莉拒绝了，她摆摆手，说：“我早就习惯了，‘佛爷’他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锻炼我，我进组的第一天，他就告诉我，想做一名合格的记者，就得把自己变成一个男人。生活频率的记者是全台外采记者里面负重最轻的岗位，我要是连这个包都拎不动，以后调到其他频率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童言看了看小莉，又不禁朝前方那个胖胖的背影望去，宋文振看似刻薄教条，但是细想一下，倒觉得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 他们这一次的采访任务是为‘生活观察’节目提供二十分钟的采访录音，采访对象是事先联系好的三甲医院的呼吸内科主任张明琦，他们将在医生办公室做一次关于慢阻肺病的专题采访。 到了门诊楼的呼吸内科却扑了个空，值班护士告诉他们，张主任刚刚去住院部那边会诊病号，要想找他得去住院部大楼。 宋文振思忖了一下，决定去住院部。 被采访包压得一脸苦色的小莉在宋文振的背后虚晃了一下拳头，无声的骂了一句***，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诧异地看着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童言，提醒说：“夕兮，走啊！” 童言一瞬回过神来，她低下头，掩饰着脸上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慌乱神色，小跑着追上小莉。 “我帮你拿！”不等小莉反应，她硬是抢下小莉身上的包，背在自己身上，并大步朝前走去。 小莉愣了愣，追上去，“等等我——” 住院部一共32层。 呼吸内科楼层偏低，在九楼。 电梯间人太多，乘坐电梯分单双，他们等了三趟才挤进去。 刚下电梯，宋文振就开始牢sao，“这里是医院还是菜市场啊，还让不让人走道了。” 病号的加床几乎排到了电梯口，大厅、走廊，甚至是抢救室里都挤满了患有呼吸疾病的病患。 医院的中央空调尽职尽责的运转，腾腾的热气伴着病患和家属们呼出来的热气，温度早已突破人体舒适度，飙升到了极值。 童言抿着嘴唇，亦步亦趋地跟在小莉身后。 小莉一边用手掌扇风，一边四处张望着张主任的身影。 宋文振走到护士站，敲了敲洁白的台面，问里面几个忙得焦头烂额的护士，“请问一下，张明琦主任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