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她没让自己闲着,开始学习射术防身,也常去陪顾老夫人说话。 几日后,景辛竟在顾府得知了一个令她振奋的消息,司农院寻回辣椒了!为造福于民,辣椒种子开始在全国各地试验种植!岑豫县的试验地设在城西拢水村,那处水土肥沃,适合栽培。 景辛激动得一夜没有睡意,第二天就与雨珠去县衙府打听辣椒的事。 朱由郑不在府中,是夫人王氏在。 王氏道:“听老爷说那是从异国运回来的稀有种子,十分珍贵不易,此次朝廷重视,各地种植的官员都是从王都派来的。花花,你问这个做什么?” 景辛笑道:“这不是从未听过辣椒嘛,我与meimei便想学着做点生意,试试新鲜。” “也是,可惜此事不归老爷管。” 景辛昨晚馋了一夜,一想到辣舌尖就分泌出生理唾液,她实在太想吃了,她来大梁快要一年,真的很想尝一口辣味。 戚慎信守承诺,真的为她寻回了辣椒。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开心,却也会想到那些令她独自挺过的寒夜。 她想到去求顾老夫人,也许顾老夫人出面可以得到些辣椒或种子。 这种事情不算难事,顾老夫人派刘妪前去拢水村求个人情,拢水村的官员一听是太宰的母亲,对刘妪十分客气。 刘妪笑道:“听闻这辣椒是入菜的,那可否请大人分奴婢几粒种子?” 司农院过来的官员客气笑了一声:“上有圣意,恐无法违背天子令,还望老人家不要怪罪。” 刘妪回府时,景辛还在陪老夫人说话,她将此事说来,有些不解。 “公子在王都为官好歹从未拿官威求过人,奴婢这第一次求人,竟被谢绝回来了。这辣椒乃何物?搞得这般神神秘秘!” 景辛那双星星眼一瞬间黯淡无光,顾老夫人安慰她等辣椒上市再考虑也不迟。 “做生意也讲究时机,花花莫要着急。” 景辛黯然伤神,从顾府离开后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培植地在拢水村一处宅院内,门匾写着“司农院培植地”,宅院前几亩地被四面高墙包围,木门掩着,有锁挂在上头。 四周没有看守,几声清脆鸟鸣,像极了一个避世的农家大院子。 她透过门缝望着里面的场景,忽听身后男子的呵斥。 “何人在此!” 景辛回过头,见一中年男子站在身后培植地门前呵斥她不许靠近。 景辛陪着笑脸:“官爷好,听说这里种了辣椒,我……” “你来作甚?” “我是个商人,自是想买些辣椒种发展生意,我是诚心来此……” “此等御赐圣物,尚未种植成功你便来捣乱,不卖,还不速速离去。” 这人十分严肃,景辛不好与他多言,回城后去了上次的镖局,想花钱请人来偷辣椒种。也并非偷,她会让人把钱留下的,她实在快馋哭了。 但景辛还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嘱咐镖局的人先观察两天情况再动手。 两日后,镖局派人来告诉她,大门到了晚上都不曾上锁。 景辛微怔,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不上锁?难道是等着人来偷? 百姓听都没听过辣椒,谁会来偷这种东西。 她忽然才想明白,这是给她设局入瓮? 镖局之人问:“姑娘,那今夜就动手?” 动手?她不敢动! “算了,此乃圣物,咱们还是别犯法了。” 景辛好像发觉自己不管逃到哪都斗不过戚慎啊。 他多精明一个人,除了这玩偶和辣椒,下一步也许还会有她防不胜防的局。 心态有那么一瞬间就崩了。 到嘴边的辣椒吃不着,她索然无味。 顾老夫人见她失魂落魄,从雨珠口中得知她是惦记上了辣椒。是夜,待景辛走后,顾老夫人权衡再三,给顾平鱼去了封信。 岑豫到王都只需一日的路程。 顾平鱼收到顾母的家书看得总格外仔细,老母年事已高,又不愿回汴都拖累他,他担心母亲的安危,总怕母亲字里行间有什么隐瞒他。 好在近日母亲有了一位机灵的丫头作陪,家书中言谈可见欢喜之色,他放心不少。 顾母写道: [ 母闻农中培植辣椒,儿可否替母觅种几粒,皆因阮丫头执于此物,茶饭不思,母当同女儿看待,谓之心忧。阮氏花花逃难而来,身世凄苦,善良伶俐,此事于儿应无不便……] 顾平鱼眉心一拧,在灯下重新看了一遍家书。 母亲为阮花花求他捎辣椒种回去,这辣椒全国都无几个人知晓是何物,就连天子初食也十分嫌弃。全国下令播种,只是为了引出景妃,这个逃难女又为什么要辣椒种子?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阮花花此名过于耳熟。 妻周氏过来唤他:“该睡了。” 顾平鱼紧绷着脸:“你先睡吧,不必再叫我。” 他找出之前的几封家书,从有关于阮花花的第一封家书开始看起。 母亲说她收留了一个可怜的女子。信中提及甚少,只有一句“其姊花容月貌之姿,两姊妹甚为可怜”,而后的几封家书中并不曾透露名字、年龄、从何处来,只有言谈中母亲透露的那些喜悦。 今日才是第一次透露这名女子叫阮花花。 顾平鱼绞尽脑汁,但仍是想不起这熟悉的名字是在哪里看过。 翌日下朝后,他回宰署问起何人知晓阮花花这个名字。 一名掾吏道:“此名耳熟,倒是记不得在何处听过,但阮草草这个名字属下倒是有印象,她是岑豫县那桩jian.yin罪背后的揭发之人,还受过御赏。” 顾平鱼找出案宗。 [ 岑豫县马良柱恶损天子,又屡次凌.辱寡妇庄氏,经查属实……证人有刘氏王氏等,揭露有功人士有阮氏草草与其姊。] 案宗上带有各人的照身帖,阮草草的画像相貌平庸,也才十三岁,这样的小姑娘如何有胆子揭发? 顾平鱼去司徒那里翻阅所有户籍,终于在翌日找出这两姐妹的照身帖。 画像上的阮花花姿态平庸,而书信中母亲所言“其姊花容月貌之姿”,他沉思许久,带着照身帖与家书入了王宫。 * 戚慎正在用午膳,面对桌上那盘炒青椒眉头紧皱,实在难以下咽。 司农院那日刚回王都便马不停蹄将辣椒送到他跟前。 盆中植物已经结出这种尖长的果实,与景辛画中一模一样。 司农李拥郑介绍道:“臣已尝过,无毒,味刺。但既然它叫辣椒,臣等便称它味辛辣。” 戚慎摘下一个掰成两瓣尝,舌尖在刹那被刺痛到,连喉咙都灼辣发痛,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几日他都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味道,不管膳夫是清蒸辣椒还是甜炖辣椒,或者爆炒辣椒,他都难以下咽。 景辛为什么爱吃这种东西? 如此辛辣,难食至极。 他做好了准备,夹起一条青椒吃下,又迅速接过成福的茶大口喝。 戚慎咳了许久,薄唇都被辣红,顾平鱼进殿时他放下筷子,刚缓过来。 “王上,臣也许有景妃娘娘的消息。” 一瞬间,戚慎眸光深邃都落在这些家书与照身帖上。 …… 已是草长莺飞时节,景辛特别想去草地里摆起画架写生,但她手边缺少好颜料。宫外能买到的颜料耐光性与亮度都不算好,但从宫里带出来的又不剩多少了。 景辛坐在院中摇椅上慵懒嗑起瓜子,她最近射箭也学得差不多了,臂力有限,射程不远,但对她来说这已经十分不易。 歇了会儿,她起身回屋化妆,记得昨日听刘妪说顾老夫人今日会在东城街上施粥,顾家家丁少,她可以去帮帮忙。 跟雨珠化好妆出门,两人留意着揽客的马车。景辛没有在家中备马车,也不曾雇陌生家丁,虽然如今很安全,但她行事仍需谨慎。 只是今日巷道异常安静,走出一条街了也不曾见到招揽生意的车夫,她住的地方可是县中心最繁华的地界。 景辛有些诧异,雨珠左右四顾,终于瞧见前头巷口停着一辆马车。 “jiejie,前面就是。” 两人往前行去,余光里,景辛似乎捕捉到极快闪过的黑影,偏头看去,杏树枝影摇曳,各家大门紧闭,并不曾瞧见什么人影。 两人总算坐上马车。 景辛在外保持着一份警惕,问车夫:“老伯,为何今日马车这么少,是有什么缘故么?” “我也不知,我邻里老九就在这杏花巷等客,但不久前被县衙府的人请去了别处,只说是在布阵抓逃犯。” 原来如此。 马车行到东城,远远便能见到街道上排着长长的队伍。 景辛下了马车,雨珠解开锦囊在掏车钱。 粥铺前排满了粗衣百姓,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顾老夫人坐在后面,是于曼与于妙在施粥,顾六也在帮忙,但三个人还是忙不开。 景辛穿过队伍来到顾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 “你们姐妹俩来了,快过来坐。” 景辛道:“我来看看您,曼娘与妙娘忙不过来,我去搭把手吧。” 顾老夫人笑眯眼睛,景辛带着雨珠去帮忙。 她从不曾见过社会最底层,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出生就有爸妈给的别墅与豪车,不知道世间有人艰难至此,捧着热腾腾的粥噙泪朝她说谢谢,仿佛一碗粥就已经是美味珍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