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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为了自己,陈悠然什么都不会说。虽然她心里也会委屈,但她已经成年了,父母该尽的责任都尽过,无可挑剔。 但涉及到陈嫣然,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而且她知道,许多事,自己不说他们也不会想到,那委屈就只能生受着。所以她不客气地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陈嫣然没几天就要中考了。这时候当然是在学习,哪有空过来?” 中考虽然不如高考那么重要,但是具体到每一个考生,同样会影响到他们的前程。别人的家长这个时候只怕都在围着考生转,务必确保孩子能全心备考,生怕哪一点没安排好影响了考试状态,可是他们家…… 听到陈悠然这话,其他人反应过来,顿时都有些讪讪的。 林秀英尴尬地笑了笑,“看我,都把这事忘了。我和你爸不在家,你看着点嫣然。要考试了,别让她光顾着玩儿,也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她说起话来絮叨得很,好像一个万分殷切的母亲,也是处处都细致的。 陈伯平则更干脆,“等你meimei考完了,你带她出去玩儿,爸爸出钱,想去哪里都行?” 拿钱砸人的做法也很熟练。 陈悠然真想问一句是不是想出国也行。但在她开口之前,姑姑先掐了陈伯平一把,“瞎说什么呢?”又对陈悠然道,“嫣然成绩不差,肯定能考上一中吧?中考应该也是在县里考?到时候让她住到家里来,别的都不用cao心,好好考试就行。” 这才是正常的家长吧?可惜是别人家的。 “谢谢姑姑,不过还有一段日子呢,到时候再说吧。”陈悠然说。陈嫣然那暴脾气,住在这里看到陈伯平和林秀英离了自己过得这么潇洒自在,只怕立刻就要炸,试也不用考了。 她说完,将拎在手里的一袋子苹果放在了茶几上,连坐都没坐下,“天也不早了,我还得回镇上,这就走了。” “这就走?”姑父已经又拿了碗筷过来,闻言很是吃惊,“饭菜都好了,至少吃个饭再走。” “不了。嫣然还在家等着呢,我在这里吃了,她怎么办?”陈悠然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父母,语气淡淡道。 这话相当不客气,几乎是指着当爹妈的鼻子骂了,偏偏她又没有真的骂人,说的又是实话,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来。于是刚刚缓和的气氛便又尴尬起来。 陈伯平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大抵是因为心底有愧,这回他没有数,一股脑儿将所有现金都拿出来,塞进了陈悠然手里,“拿着,想买什么就买。”顿了顿,又道,“委屈你们了,过两天我回去一趟,看看你们。” 姑姑已经动作麻利地拿来了一个搪瓷缸子,装了大半缸的干锅牛rou进去,“时间不早了,你急着走,我们也不好留,这个带回去吃吧。”又拎了一包鸡蛋糕给她,“这个是今天刚买的,拿回去当早餐吃。” 可怜见的,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以前也是娇生惯养,哪里知道怎么过日子? 只是这是家事,又涉及到“传宗接代”四个字,她就是亲meimei也说不上话。女人的命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呢? 陈悠然提着东西下了楼,就见蓝姗正站路口,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去店里逛,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等在这里。陈悠然觉得那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重力莫名一轻,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摆出精神抖擞的样子来,快步走了过去。 蓝姗先看了看她的脸色,又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走吧。” 她没有问,陈悠然反而想说了,她抬腿跨上摩托车,等蓝姗上车的过程中,忽然问,“阿树你说,天下真的无不是的父母吗?” 蓝姗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正要上车,闻言动作一顿。她先上了车,将手里的东西安置好,才说,“我只知道‘人无完人’,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普通人,是人就会犯错,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父母’当然也一样。你读过就应该知道,‘孝道’和‘礼教’是封建社会用来统治百姓的武器。所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因为他们对孩子具备绝对的掌控和支配权,所以‘子不言,父之过’。” “可是……”在心情沉重的一番解释之后,蓝姗笑了一下,“‘五四运动’以来,无数革命先辈抛头颅洒热血,致力于反帝反封建,就是为了推翻压在百姓身上的大山,就是为了……让我们在今天可以坦然地指出父母的错误而不会因此受到谴责,不是吗?” 大清亡了几十年,新中国也早就解放了。现在他们是平等的人类,维系彼此之间关系的应该是感情而非权力。 陈悠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说得对。” 她说着掠过了这个话题,发动车子。但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陈悠然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个念头:阿树对这个问题的解答未免太详尽、太有逻辑了,就像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考虑到陈嫣然还在家里等着,路过菜市场时,两人又进去买了不少镇上没有的菜。 中途路过一家种子店,陈悠然把车停了下来,问蓝姗,“要不我们买一点花种,种在门口怎么样?” 家里的房子建起来没几年,陈伯平和林秀英都不是有这种心的人,四周仍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也许可以考虑种一点花草树木,为之增色。虽然两个家长的心恐怕都不在那边了,但越是这样,陈悠然越是要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把那里布置得像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