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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意 沈浔言语间,赵珚屏息凝神,专注望着沈浔那端丽容颜,看她美目含笑,听她嗓音轻柔,便觉,世间一切都不及眼前人来得美好。待沈浔说完,那句“先帝圣容英姿,心怀壮志”,深深印在赵珚脑海,挥之不去。她的阿浔,极少用直白言语称赞别人,即便是上一世的自己,每回都得想尽法子,才能哄得阿浔一句当面美辞。“圣容英姿”……赵珚暗暗念叨着这四个字,禁不住扬起唇角,抬手轻抚自己脸庞,那神情,竟透着少女羞涩。 亲耳听得阿浔称赞,想来,阿浔定是赏心自己的吧?赵珚不由一阵狂喜。她一直在找寻合适时机将发生的一切告知阿浔,不若,便趁今日? 心意既定,赵珚对着沈浔盈盈一笑:“太傅所言极是!朕,亦时常忆起先帝纵马挥剑模样,那一身武艺,那凌冽气势,丝毫不逊于军中郎将。”赵珚说完,面色没来由的一红,她低头悄悄平复心绪,继而望向沈浔目光闪闪:“待太傅用完膳,可否随朕去一个地方?” 沈浔瞧着女帝神色,见她一会心潮澎湃,一会面红含羞,正微微诧异,忽的又听女帝神神秘秘让自己随她去一个地方。沈浔不知女帝意欲何为,但见女帝说得认真,不似玩闹,于是也不细问,只颔首道:“好。” 赵珚很是高兴,连着夹了好几片羊rou放入口中。沈浔食量小,心下又惦记女帝方才所言,只继续吃了一些菜蔬便搁箸道是用完了。 “太傅吃得太少了。”赵珚看着鼎内冒着热气的汤食,轻轻皱眉道。 沈浔笑道:“臣,比不得陛下。陛下年少,理应多用一些。” 沈浔这般说,只是认为女帝年幼,多用膳食对身体有益,并无他意。可赵珚听了,不由低头瞧了瞧自己这副身子,心中暗叹,哎,虽说赵家女子身形颀长,赵祐九岁之身,看上去已是少年,可终究还是比沈浔矮了好些。上一世,赵珚立于沈浔身旁,身形高挑,风姿绰约,沈浔那小巧鼻尖,刚好够着赵珚朱唇。 赵珚想着,心中怅然,自然也无心多食,便唤内侍撤去暖锅,又唤来秦氏,吩咐道:“叫宫人备车,再取大氅侍奉太傅穿戴。”秦氏惊讶道:“陛下同令君可是要外出?” 赵珚道:“不出宫,就去往宫门处的建章台。夜寒露重,太傅不宜受累步行,亦受不得冻,驱车妥当。” 秦氏虽好奇陛下为何此时要同沈令君前往建章台,但这显然不是婢子能够问的,于是恭敬地应了声“诺”,便去准备。 沈浔望着女帝,见她自作主张,吩咐自如,丝毫未有要同她商量之意,不由越发疑心起来——女帝是要做甚?心下虽疑,表面却依然不动声色,她端起面前茶盏,轻抿一口,任由女帝为之。 溱国天子用车,遵循古制。但天子于皇宫内廷亦或微服出宫所乘,不用六驭,亦不唤太仆御车。马车形制和皇亲贵族一样,乃是轩车,只不过无论马匹、帷盖还是车轮纹饰,皆为天子独有,其余人不得逾制。 赵珚亲扶沈浔上车后,自己一跃而上,与沈浔并肩而坐,然后掀开帷帘,对秦氏道:“阿秦不必跟随,朕先前给宫人们备了贺岁物件,便由阿秦代朕交予他们。今日岁除,莫要拘谨,且寻些乐子。”秦氏忙俯首施礼,道:“奴,谢陛下圣恩!” 轩车缓缓前行,沈浔坐着,面色沉静,未发一言。赵珚寻思着一会该如何向沈浔开口,也不言语。二人皆静默,只听得帷帘外,马蹄落在寂静宫道,发出“哒哒”声。 不一会,车停了。驾车内侍先行下来,对着帷帘躬身道:“陛下,令君,建章台到了。” 赵珚道:“朕与太傅登台,你在此侯着。” “诺!”内侍应道,继而趋步上前,掀开帷帘,扶赵珚下了车。赵珚站稳,转身向沈浔伸出手,柔声道:“太傅,且扶着朕。” 沈浔并未拒绝,握住女帝的手,缓步下车。 建章台利用地势坡度所筑,乃溱国皇宫最高处。每逢战事,天子送将出征或迎军归来,都会登台。建章台踏道二十七阶,拾阶而上,立于台顶,帝京方圆几十里亦尽收眼底。赵珚紧紧握住沈浔的手,道:“太傅随朕来,慢些走,留心踏阶。”沈浔见女帝一副谨慎模样,不由轻笑:“臣非老妪,陛下何须如此紧张。”这话说的,赵珚小脸一红,嗫嚅道:“朕只是……关心太傅。”沈浔唇角弯了弯,未再答言。君臣二人,赵珚在前,沈浔在后,赵珚牵着沈浔的手,一齐登上台殿。 赵珚轻呼一口气,望着沈浔道:“太傅,累不累?”沈浔体弱,平日也很少登高,微微有些气喘。她转头望着女帝脸庞,见她一脸关切模样,轻轻摇头道:“不累。” 赵珚含笑,牵着沈浔的手,走近前端筑台,只见帝京城八街九陌纵横交错。溱国习俗,岁除通宵点灯直至上元。此刻,千家万户皆点亮灯笼,悬于屋前,从高处望去,甚为壮观。纵使沈浔见识颇广,也被此景震撼到。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沈浔望着,面露微笑,暗夜里的灯火,映照在她如玉脸庞,如天上月华般美好。 赵珚望着沈浔神色,亦觉开怀,轻轻说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当如是!” 沈浔听言,静默片刻,转身问女帝道:“陛下此刻邀臣登建章台,不只是想让臣一观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