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入座后。

    石颜跟姚瑶没有过多交际， 自然也没有过多寒暄，只直接开门见山道：“姚小姐今天约我，是想聊些什么？”

    其实她跟她之间能够聊些什么， 她们两人这半年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连面都没有见过几面，只能说，仅仅只是知道有对方这么个人的存在而已。

    她们之间唯一的关联是周寅。

    自然， 能够聊得话题也只能够是周罢了。

    上一次见到姚瑶，差不多还是两个月前，她当时出了车祸， 后来石颜在朋友圈陆陆续续看到过她住院的情形， 看当时车子都撞坏了，额头都流血了， 看上去挺严重的，不多， 今天见姚瑶穿着高跟鞋，想来， 早已经痊愈了。

    石颜问这话时， 只见姚瑶一直认真盯着石颜看着，她双眼一眨不眨，目光直接，毫不掩饰。

    这样的眼神，其实， 在并不熟悉的关系之中，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不过，现在很多人称之为爽朗，个性，大方，还有率真。

    “颜颜，你长得真好看。”

    盯着石颜看了不知多久，姚瑶只忽而笑着直接向石颜夸赞道，她一身高定，然而对方却素面朝天。

    这第一局，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赢谁输。

    顿了顿，又忽然亲自提起桌面上的小茶壶，给石颜倒了杯茶，边倒边缓缓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在你跟周寅最开始交往的时候，周寅就写邮件告诉过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你都十分好奇。”

    姚瑶说着，只将小茶壶往茶壶碟上轻轻一搁，随即，端起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像敬酒似的，直接朝着石颜敬了一杯茶，笑着道：“我很早以前就想约你聊聊，只是那个时候你在学校，比较忙，当时一直觉得，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所以，这杯茶，我以茶代酒敬你，颜颜。”

    说着，姚瑶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说着这番话时，她神色坦荡，言语间带着几分真诚。

    石颜不由跟着举起了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小口。

    “不过——”

    就在石颜刚将酒杯放下时，忽然见对方话语一转，姚瑶直直盯着石颜，忽而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只难得变得一脸正色，只盯着石颜的脸，神色淡淡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放弃了周寅。”

    说到这里，姚瑶神色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犀利了几分。

    不过很快，眼中的厉色稍纵即逝。

    看向石颜的神色依然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只眼中，笑意全无。

    石颜闻言，没有开口，只一直沉默的看着对方。

    姚瑶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不多时，又笑了笑，又道：“周寅那么爱你，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

    说着，姚瑶忽然端起茶杯，又漫不经心的饮了口茶，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原本一直沉默无语的石颜听到这里，神色终于闪了闪，她盯着手中的这杯绿茶，盯着茶面上漂浮的茶叶看了一阵，思绪有片刻分神。

    她没想到姚瑶会冲她说出这么一番话。

    会不会后悔？

    石颜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她未来会不会后悔，或许会，或许不会，或许在当初刚刚分手的那一秒，就隐隐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过是不自知罢了。

    那么好的周寅，未来半生，她都会遗憾，这一点，石颜知道，是一定的。

    然而人生就是如此，阴晴圆缺，永远不可能会十全十美。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姚瑶是来劝她的，不过，那丝错觉很快从脑海中散去。

    因为下一秒，只见姚瑶又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石颜一字一句道：“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说这句话时，姚瑶直直盯着石颜的眼睛，眼中神色变得坚定，变得锋利了起来。

    一直听到了这里，石颜总算是听明白了。

    从头到尾，姚瑶一直在试图激怒她，或者说，她一直试图想要看看，她石颜在分手这件事上，态度够不够坚定。

    不过可惜，从始至终，石颜脸上神色如常。

    终于，姚瑶脸上大方、刻意的笑意一点一点消散了。

    一个管家的女儿，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可是，那是周寅爱了爱了七年的女孩儿。

    终归，是有些不同的。

    “周寅这两个月，很是痛苦。”

    终于，来回交手了一番后，姚瑶放弃了最开始的激怒与挑衅，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开始主动朝着石颜开门见山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后，石颜握着杯子的手终于微微一紧。

    “不过，痛苦终有一天会过去的，在这期间，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姚瑶说这句话时，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目光也前所未有坚定。

    她一直紧紧盯着石颜的眼睛。

    好像，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丝反应。

    石颜闻言，用力的握紧了手中水杯，良久，只缓缓抬眼，如愿以偿的看着姚瑶一字一句道：“祝福你们。”

    说这话时，石颜神色没有半分躲闪，也没有半分波动，只一字一句由衷祝福着。

    却不想，姚瑶听到这句话后，却没有半分开心，半分感动，更加没有半分快意，只忽然嗖地一下笑了，笑容中夹杂着淡淡的嘲讽，像是在替周寅抱不平的意味似的，只盯着石颜的脸，冷笑道：“你配不上周寅，七年的感情，你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冷笑过后，姚瑶忽然将目光收回，看向一旁的窗外，道：“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周寅，不过，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介入你们之间。”

    说着，姚瑶看向石颜，忽然有些恶趣味道：“我只不过是想要试探试探看看，试探试探他周寅的眼光罢了，我想要看看占据了他的心整整七年的女孩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比赛那天，她看到石颜了，她故意跑过去抱着周寅狠狠的亲了一口，却没有想到——

    “你们七年的感情，竟然完全接受不起任何考验！”

    “你配不上周寅。”

    姚瑶冲着石颜毫不避讳的直接嘲讽着，语气里，又似乎有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石颜闻言，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

    她知道，她都知道。

    那天，姚瑶在比赛现场看到了她。

    以及，那天早上她故意造成的车祸惨剧。

    姚瑶喜欢周寅，石颜一早就预料到了，女人的直觉一向是准的，只有周寅那个傻子，才会傻乎乎一直将人当成好兄弟。

    姚瑶此刻的坦诚，也不由令石颜有些惊讶，却也仅仅只是惊讶罢了。

    无论她今天是来向她示威也好，宣誓主权也罢，又或者，奚落一番也好。

    石颜脸上由始至终没有半分波动，更加没有半分怒气。

    因为，在她心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在她跟周寅分手的那一晚，他们之间，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话题聊到这里，其实，也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看到坚定、果决、豪迈、爽朗以及护犊子的姚瑶，有那么一瞬间，石颜是羡慕的，她羡慕她说话的底气，羡慕她无所畏惧，不顾一切的坚决跟魄力。

    或许，这样的资本跟魄力，才真正属于周寅，属于周家，才真正符合周夫人的期待。

    这样想着，石颜不由缓缓起了身，只由衷的冲姚瑶道：“如果喜欢他，就如实告诉他。”顿了顿，又道：“希望你们…如愿。”

    说完最后一个字，石颜只冲姚瑶淡淡点了点头，随即，她拿着包包，缓缓离开了。

    姚瑶闻言，只微微绷着脸，良久，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冲着石颜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将来哪怕你后悔了，我姚瑶也绝对不可能再将他还给你。”

    石颜闻言，脚步顿了顿，却最终没有作半分停留。

    她一口气直接走出了餐厅，出了餐厅后，石冉缓缓闭上了眼。

    良久，她收拾好情绪，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却未料，走到酒店大堂时，远远地看到了坐在休息区真皮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那道身影。

    石颜见状，微微愣了愣。

    不多时，石颜摸出手机看了时间一眼，已经快过了饭点了，她还以为他早已经走了。

    没想到，他一直手在了外面。

    在等她么？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后，有那么一瞬间，石颜眼圈微微红了红。

    不知是因为刚刚跟姚瑶的那一番交谈，让她思绪疲惫，心情烦杂。

    还是，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到此刻之前，石颜都一直有些迷惘而无措，她甚至一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那么好的周寅，她竟然也弄丢了。

    在周寅这件事情上，她是愧疚的。

    于是，在刚才面对姚瑶时，她没有半个字可以反驳。

    可是，看到大堂里那道身影的那一瞬间，石颜好像依稀有些明白了。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过家。

    在石家，父亲跟继母是一家人，她从小跟着奶奶生活。

    在赵春玫那里，她跟母亲并不亲近，很多时刻，她都愿意住宿，待在学校里。

    而在周家，即便有周寅在，也很难有一个家。

    可是，在那座老宅子才住了一个晚上，看到那道身影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终于可以回家了。

    不知道为何，在那一刻，石颜的眼中忽然一片湿润。

    这时，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坐在沙发上的那道身影忽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只忽然间缓缓抬眼，笔直无误的朝着她的这个方位看了过来。

    下一秒，周琛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起身，大步朝着她的这个方位走来。

    石颜见了，只微微偏头，飞快眨了眨眼，随即紧紧抓着包包的袋子，也想着朝对方走去。

    却未料，刚提步，只见耳边响起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嘲讽声：“原来如此。”

    石颜一抬眼，就看到姚瑶手腕里搭着那件刺绣的真丝披肩，不知何时，已立在了石颜身旁，此时此刻，她只定定的看着远处那道身影，冲身旁的石颜漫不经心道。

    一直沉默到这里的石颜闻言，终于微微抿了抿嘴，少顷，她只缓缓转身，面对着面看向姚瑶，终于忍不住开口，一字一句道：“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唯独姚小姐你没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