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做戏在线阅读 - 第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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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琴声音不大,但桌上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不知道是对八卦感兴趣是人类共同的心理,还是因为今天是瞿连做东,好歹要给个面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他这里,等着他发话。

    除了裴青还。

    裴青还微微低着头,薄削的嘴唇抿得很紧,一手握成拳放在桌面上,另一手端着别人刚敬的酒。这杯是红酒,因为手上有些颤,深石榴色的酒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还除了邢沛。

    邢沛看着裴青还突然变了的脸色,最开始那种以为自己错觉的异样在心里逐渐扩散。

    “瞿老师,是不是真的嘛?”江琴还在逼问,“我都看到臧芳手指戴了戒指了,也听到过你两的传闻,放心吧,这儿的人嘴都紧。”

    到这份上了,瞿连终于点了头:“嗯,是真的,我们订婚了。”

    “咚!”红酒杯放在桌面的动静有些大,一些酒液洒到了雪白的桌布上,马上染成了深红色,裴青还眨着眼睛,扯了纸巾慌乱地擦。

    周围的人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小插曲,还在叽叽喳喳地八卦。

    “瞿老师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订婚了都没人知道。”

    “什么时候结婚?你两男才女貌,早点结婚啊。”

    “最近她忙,两部电视剧,都连着的。”瞿连赶紧说。

    “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哦,桌上的人都有份哦。”

    ……

    第36章 乘虚而入

    一杯、两杯、三杯……

    瞿连和臧芳的恋情成了大伙新的关注点,大家都七嘴八舌讨论。瞿连和臧芳年纪差不多,都四十来岁。臧芳比他红,年轻时也拿过一些奖,不过女演员人到中年事业上垮塌得更厉害。事业上尚有老本可以吃,但是婚姻感情上可选的余地就不多了,她和瞿连颇有些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才走到了一起。

    瞿连也有些醉意了,话多了起来。谈到自己和臧芳,还有那么点热恋的意思,言辞间透露着温馨和甜蜜。

    除了邢沛,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的裴青还在默默灌酒,已经一整瓶红酒下去了,他悄声招来服务员,又给自己点了一瓶威士忌。

    安静从容地一杯接着一杯,旁边有人跟他说话,他也说,也笑,然而转过头来,神色却是那么的受伤落寞。

    邢沛记得资料上裴青还的年龄是三十八岁,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如果穿得年轻点,说二十八也不是没人信。长得再年轻,神态和气质却是个实打实的中年男人。

    老男人们的崩溃都是这样的么?悄然无声地,不露破绽地,很仔细才能从一个转瞬即逝的表情里分辨出来那么点不同。

    邢沛想起裴青还问过他的话——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第一次暗恋、渴求别人的心情,继而想起他那略带苦涩的吻。

    胸膛被暴击了一拳似的,让人心疼且憋闷。看起来无欲无求、一阵风仿佛就能羽化登仙的男人,终归还是一个普通人,会有可望而不可即的困境,会有求而不得的人。就像邢沛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富有和年轻,就没有把不到妹子,钓不到的凯子,却还是在裴青还这里屡屡翻车,无法控制自己因为他的落寞而难过。

    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这个老男人还是自己。

    一直到快十点,这顿饭才吃完。瞿连去结账,发现裴青还已经替他把账结了,有些生气地回来埋怨了他这个爱管闲事的师弟一顿。

    裴青还也不说话,只笑着摆手。

    大家都收拾东西陆续离席,裴青还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撑着桌子站起来,然而刚刚站直那一刹那,还是头晕得往旁边打了几个转,就直直要倒下去。

    一只手臂伸过来,有力地抓住了他一边肩膀,并把人往后一带,裴青还牢靠地倚住一个胸膛。

    扶着他的人还很嘴欠:“这就醉了啊,刚刚灌自己酒的气势呢。你师兄一出门,你就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么?”

    “别管我。”裴青还晕头转向,脚步虚浮,但还能分清眼前这人是邢沛,也能听出他的挖苦,有气无力推了他一把。

    人是自然没能推开,反而他喉头一动。

    邢沛赶紧把他拖进包厢的卫生间,裴青还撑着马桶一顿呕吐。

    邢沛皱着眉头给他递了一瓶水,裴青还伸手挡开,扶着洗手池,接了几捧水给自己洗了脸,漱了口,又对着镜子仔细把自己脸上的水给擦干净,衣服整理好了,才转身出门。

    邢沛抱着胳膊跟在后面,看得出来裴青还努力保持着镇定,走得缓慢,想把步子踏实在一些。然而蛇形几步,又是一个趔趄,邢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裴青还又作势要推,邢沛抓着他的胳膊用了力,压低声音:“你他妈那么能干,有本事走条直线给我看看。”

    “不用你管。”

    “是么,那我让你亲爱的师兄来管你,告诉他你听到他订婚了,就把自己灌成了这副鬼样子。”

    裴青还喝酒不上脸,反而越喝脸色越青白。此时他仰着一张苍白的脸,连唇色都褪尽了,嘴角微颤,眼白却因为醉酒发红。他眼神十分复杂,他没想到这样一个跟他不但没什么交情,反而处处不对付的人,竟然能洞察到他内心藏得最深的秘密。

    邢沛把他的秘密讲了出来,仿佛是和着血rou掏出了他的内脏,他来不及掩饰,也没有力气去掩饰,只顾着体会一种更真切而深层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