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过关了吗？” 幽灵舔了舔嘴角。 “你要知道……你其实也挺熟悉的。” “鉴于我是个仿生人，有一堆基础数据包，我知道怎么接吻。” “嗯嗯，伟大的警用型……那些会占你的内存吗？” “不，理论上来说，不会出现内存不足的问题，我不是旧款智能手机。” “真羡慕啊。”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仍然有人认为人脑的潜力是无穷的。” “你刚才是在安慰我吗？” “我让你舒服一点了吗？” 幽灵笑了一下。 “你在这里，我就非常快乐了。” “……”康纳有点茫然，“我好像……出现了一些系统错误。” “说来听听？” “脉搏加快，散热不足，可疑数据增多……我感觉有点奇怪。” “你终于决定爱上我了吗？”幽灵伸手触碰了一下康纳的脸颊……感觉不到温度的他却依然对那种感觉爱不释手，“听着像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 “……人类都会有这种感觉吗？错误数据……他们太多了。也许人脑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它们不是错误数据。那也许是爱？它们让你感觉如何？” “……它们制造了一些虚幻的影像记录。” “嗯，幻想，这很人类。和我说说看。” “你和我，火炉，底特律的雪……” 幽灵闭上眼。 “那一定温暖极了。” # 那种将他永远留下来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 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外面的世界……真实，丰富的世界，会下雪，火炉里的火焰带有暖意……那样的世界……马上就能到手了。 # “你爱我吗？” 这大概是一句万能的，用来引出真心的话。 但是康纳似乎拒绝展露真心。 “仿生人不会爱。” “你异常了，还记得吗？” “异常不意味着可以无中生有。异常仿生人的感情模块也是早就设定好了的，只是被压迫在束缚中。” “那个错误文件呢？” “……我不知道，我没办法识别它。” “哦。”幽灵叹息了一声。 他伸手，抱了抱有些呆愣的仿生人。 “也许它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 “仿生人不会‘创造’。” “所以它只是一个错误文件。”幽灵拍了拍康纳的背，“想要创造些什么，但是又没办法做到……也许是你的想法让你的运行出错了。” 任何系统都有可能出bug。 ……仿生人的bug呢？ 显然，能模拟感情的他们精密到了一定程度……他们还能自己查杀病毒。 运行出错……有没有可能，是仿生人的思想呢？ 没有办法创造，没有办法修改自己，只能寻找程序中最微小的错误……繁衍出一堆错误文件。 “也许你更惨一点。”幽灵微微低下头，“你甚至没办法承认自己会爱人。” “……那是一个……bug。” “你爱我吗？” 幽灵再次询问。 半透明的瞳孔凝视着康纳。 ……不。 否认的话就要被说出来了。 然而，就像是无法自制的亲吻一样，一切决定过的，符合逻辑的行为被打乱了。 明明那些异常程序还没有多到塞满他的程度，康纳却出现了明显的卡顿。 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这有点奇怪。 他甚至没办法把眼神从幽灵身上挪下来。 我的程序没在工作。这个幽灵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修改了我的感情模块。 仿生人不会爱。 幽灵勾了勾嘴角，歪头。 康纳的脖子有点痒。 他回忆起幽灵的指尖从后颈划到锁骨的感觉；现在，他突然想要对幽灵这样做。 那种有点痒的，古怪的感觉。 想让幽灵也体验一次。 “……我可能……”康纳抬起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中病毒了。” “你想要杀毒吗？” “不。” 康纳抬起手。 最终，只是将幽灵脸侧的那缕头发别到了耳后。 “……我想，我喜欢这种感觉。” # “所以，你试试复制那些文件？”幽灵探究的看着康纳的脸，看起来对他的程序有点蠢蠢欲动，“然后……你就会爱上我了？” “……它们已经全部删除了。” “哇。”幽灵叹息了一声。 “我找到了来源。一个小bug。” 不修复也没关系。 只是异常过程中出现的一个小问题。 ……却在某种特殊情况下无限复制，变成了无限复制的，意味不明的一串代码。 “已修复。” “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 又有一个小bug出现了。 它们一口气复制出一大片的无意义文件——明明是那种几乎不会用到的功能出现的bug，没有被调用，却又在一瞬间泛滥成灾。 康纳觉得自己被bug控制住了。 他将手放在了脉搏调节器上。 胸前一部分皮肤透明化，薄薄的蓝光透过白色的衬衫显露出来。 “我可能……真的不太好。” 脉搏调节器失控了。 “我……” 他不受控制的解开了衬衫。 那颗心脏一样的小东西极速收缩着。 “仿生人离开脉搏调节器，不到半分种就会停机。” 那个圆形的部分旋转了半圈，蓝色的心脏被推了出来。 它在颤抖，它是坚硬的，它像是它的颜色一样无情又冰冷。 康纳是警用，能比正常仿生人坚持得更久一点。 错误提示不断弹出来。 那些bug跟随着错误提示一起冒头，无意义文件层层叠叠。 康纳的活动变得缓慢。 他牵起幽灵的手，放在那颗蓝色的心脏上。 看起来，那些无意义文件终于填满了他的内存。 “咔哒。” “……你感觉到了吗？” 康纳满怀期待的询问。 “……这种感觉……很奇怪。”康纳看着那颗暴露在外面，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看着即将关机的提示，看着倒计时慢慢减少，却一点也不在乎，“我想让你也感觉到。” 就像幽灵和他分享感情一样。 幽灵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他半闭着眼睛，戳了戳那颗蓝色的心脏，然后把它推回原位。 “……是的，我知道。” 他没有再抬眼看康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