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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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发挥 穹苍正直面人生中最迷惘的时刻,贺夫人则是喜难自禁,迫切地想找人倾诉一下自己的快乐。 她把果盘跟饮料推到穹苍面前,又一次顺势摸了把她的手,笑道:“我先去打个电话啊,你慢慢吃。” 贺夫人快速起身,扭着纤细的腰肢,迈着欢快的脚步,急促地冲往阳台。待来到那个独立的小空间之后,反手关上厚重的玻璃门,同时熟练地拉了个多人通话。 被拉进来的贺家两父子都已经习惯,随意吱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耐心等待贺夫人的发言。 贺夫人这回异常宽容,没跟他们计较,娇笑着说道:“决云啊,我现在在你家里呢。” “哦。” 贺决云正在工作,不过脑地给了个回复。等手指无意识地将这句话敲在文档上,明明白白呈现在自己眼睛前,他才反应过来,声音开始颤抖,问道:“你说哪个家?” “当然是你经常住的那个狗窝,不然我去干嘛?看你房间里的灰尘呀?”贺夫人知道他刚才走神了,不过没有在意。她侧身靠在窗台上,单手稳住自己被风吹拂的碎发,依旧好心情地说:“没想到你这栋狗窝都能藏得住娇,但是干什么要委屈人家女孩子?你是没有钱吗?我跟你说你再不展现一下自己的优势是要被人甩掉的!” 贺先生茫然问了一句:“什么藏娇啊?” “我看见他的女朋友了!”贺夫人终于听见期待已久的问题,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利,“穹苍啊就是穹苍,我跟你说过哪哪都好的那个女生!你儿子真靠着假公济私把漂亮姑娘给领回家了!” 贺决云急到挠头:“什么啊?不是!” 贺夫人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的渺渺山影,感觉人生已经无憾:“你儿子大龄单身这么多年,要求多脾气还怪,性格又那么直男,我以为他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救了。没想到啊,人家高智商的天才,真的不走寻常路,喜欢傻白甜的!”果然儿子只要养久了,总能遇到那么一两个惊喜。 贺决云听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这能是亲妈吗?这得是世仇吧? 贺夫人又是遗憾一叹:“就是我没个准备,不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没带见面礼,这觉得有点丢人了。” 贺先生只听了半截,当即同仇敌忾道:“谁敢说你丢人!” 贺夫人淡淡道:“我自己。” “……哦。” 贺夫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所以我给了她一千万,我怕给多了她不敢收。” 贺决云凄厉一声吼:“妈——” 贺决云魂都要给她吓出来了,心说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亲妈又来插上一刀,他命还能在吗? 宋纾耳朵异常灵敏,听见这一声惊呼,立刻跟鬼一样从窗户后面飘了出来,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朝里面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贺决云满腔苦意被压在舌根处,一时间有种来日无多的痛苦感悟,他过去一把将窗帘合上,同时把大门反锁,确认没人能进来打扰,然后打开窗户,站到窗台前面。 贺夫人在那边滔滔不绝地演讲,边说边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叫什么叫?我还没说你呢。要不是我突然过来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告诉我?你藏得够深的呀!mama能批评你吗?智商那么高人品又好,长得漂亮还不慕名利的女生哪里去找?” 贺决云头疼道:“妈你太夸张了,真没有的事!您先回去行吗?” 贺夫人还在激情畅想,只恨天空不够高远:“我们老贺家的基因改造,这是要登峰造极了呀!到时候生个智商一百八的孩子,我帮你带!奶奶疼他!” 贺决云给她气笑了,冷笑道:“哪里来的智商一百八?您开什么玩笑?您是想生个达芬奇啊?” 贺夫人十分通情达理:“我也没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你不需要有太大压力。” 贺决云哭笑不得,捂着额头绝望道:“妈你真的别闹了。” 贺先生不在状态地问:“啊?真的吗?” 贺夫人一听他说话就来气:“什么真的假的?人家现在都已经同居在一起,你到底在听什么?我就说你不关心你儿子,这种时候能不能把你手头上那破工作给我放下!” 贺决云再次请求:“妈您先离开我家好吗?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把钱也拿走,你这样莫名其妙往人家手里塞一千万,让她怎么想?” “那是哪样?”贺夫人皱眉说,“赖上去我跟你说儿子。她不能睡了你又不负责任。老贺家的人很传统的!” 贺决云万般心绪化作熟悉的心梗。 贺夫人苦口婆心道:“我知道她不缺钱啊。人智商那么高,还能安心在大学里做讲师,讲师才多少钱,说明她淡泊名利。可有什么办法?你擅长的就是有钱啊,你们这货不对板,除了靠钱,只能靠不要脸。我不是很信任你的实力。” 贺先生这时候再次跳出来说:“爸爸支持你!” 贺决云站在高层办公室的窗口,吹着高处不胜寒的冷风,有种想把手机扔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贺夫人说:“mama给了你一张英俊的脸,现在就缺一个聪明的小脑袋了。” 贺决云放弃抵抗,语气凉凉道:“不是小天才你就不喜欢了啊?” 贺夫人皱起的秀眉宛如受到了侮辱:“你不要胡说,你这叫过度发挥!你不是小天才我也没瞧不起你。” 贺先生感慨道:“你们想得真远。婚礼酒席都没商量好,怎么就跳到第二代去了?” 贺决云:“……”您想得才是真远。 贺夫人发xiele一通,心情终于冷静下来。贺决云在对面不停地催促她离开,犹如一台劣质的复读机,她不耐地应付了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三夭总部离这套房子很近,贺夫人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贺决云得亲自杀回来,到时候这人拉着她不停吵吵,会严重影响她在穹苍心中的形象。 贺夫人拿出粉扑补了个妆,又对着小镜子多看了两眼,确认自己完美无瑕,才重新摆出贵妇的姿态,朝客厅走去。 穹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她出来,起身颔首表示礼貌。 “打扰到你了?”贺夫人发觉她的拘束,意识到自己的不请自来的确影响到了穹苍的学习状态,两人的见面时机不是那么合适。她眼中的柔情几乎要化成水,体贴地说:“我先走了,顺路去看看决云,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送我。” 话虽这样说,穹苍还是亲自送着她去了门口。 两人维持着最体面的客套,将道别的流程来回拉锯了五六次,直到银色的电梯门在中间合上才结束。 穹苍松了口气,僵持许久甚至已经酸涩的脸部肌rou终于得以缓解。 她回到空旷的房间,看着明明与以前完全一致的场景,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忘记了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 过了大约有一两分钟,她迟缓地从怔神中回过状态,弯腰重新拾起那张价值一千万的白纸条,两指捏着感受了一下,然后带着复杂的心情,拿去放在贺决云的书房,用鼠标压住。 遗憾。 可惜。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书房,并合上木门。 穹苍不知道这时候贺决云是不是正躲在屏幕后面偷看监视器,她觉得是。她回自己房间拿了件外套,整整齐齐地穿好,然后笔挺站在摄像头前面,跟接受检阅似的,敬了个礼。 这一幕显得有点滑稽,以致于穹苍自己也笑了出来。 她今天原本的打算,是去范淮的案发现场实地勘查一遍,被贺夫人的突然到访稍稍打乱了下计划,不过影响不大。现在时间还早,她去一趟赶得及。 路过鞋柜的时候,穹苍吸取了上次经验,顺手带上靠在门口的雨伞。 就算不能挡雨,还能遮个阳。 确认一遍没有物品遗留,穹苍就这么轻装简便地出门了。 第111章 然后 穹苍出门没多久,天空就被一朵巨大的云彩所遮盖。太阳缩进了乌云,投下一片阴影。 她叫了辆出租车,报下名字之后,闭目靠在座椅上等待。 范淮事件的案发地点,位于市区边缘附近的一个商业区。经过多年发展,周围已经有比较成熟的商业街区,加上附近有几所高校,人流量还算比较稳定。但在十多年前,这个地方只是一个新兴的经济发开区,并没有如今这么受欢迎。至今仍有不少老式建筑存在,可以看出当年的冷清。 在繁华街道的背面,就是各种年久失修、道路交错的老楼房。 穹苍付了车费,顺便在街边的一家小花店里买了几支白菊花,随后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巷走进去。 手机定位面对这种复杂细致的地形也失了功效,穹苍看着毫无规律的分岔路口,有点分不清方向。 这一块老城区的规划不是非常合理。许多房子前面没贴门牌号,或者明明是临近的房屋,因为一个拐角,门牌就出现了大幅变动。 她在小区里逛了半个小时,加上地图的提示,才终于熟悉了几个关键地点,及其互相间的路线。 ——孙老太太家开的相机店、马成功的老宅、穿着与范淮相似服装的男子的出现地点,以及受害记者的死亡现场。这几个位置,奇异的,并不在同一个方位上。 穹苍在脑海中规划出这片小区的空间图,各种长短不一的线条开始交织在她眼前,最终拼接成一副比地图软件更为直观的平面图。 穹苍用伞尖在半空虚无的地图上连接几个地点,并导向主街区的出口,她看着最终曲折交叉的几条线条,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边上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一直看着她莫名其妙地驻足、远望、挥雨伞、怪笑,内心升起一股对傻子的同情。 怪可怜的。年纪轻轻。 她见穹苍还要继续往里面走,出声叫住了她:“小姑娘,你要去哪里啊?” 穹苍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朝前一指,说:“前面。” “前面有人家在装修,路被沙子堵掉了,不能从这里过。”老太太摇着手,带着浓郁的乡音提醒道,“再里面以前死过人的,又凶又荒,路早就封掉了,你是不是想去那里啊?要从边上绕。那个路喏,那里去。” 穹苍朝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伞尖点地,走近与她闲聊道:“阿婆,您在这里住很久了?” “是啊。”老太太点点头,反应有点迟钝,过了一会儿才接受到她的讯息,回道,“几十年都在这个老地方,能搬哪里去?搬不动了的。” 穹苍半蹲下身,好方便她看着自己,问道:“那当初这里死人的时候,您也在?” “在啊。没见着。”她嘴唇翕动,嘴里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闷哼,吭哧吭哧地说,“听说死得很不好……我也没看……太瘆人了。” 这一片住着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早就奔往更光鲜的地方去了。他们可能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对这巷子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老太太弯腰,从地上拿起簸箕,用干枯的手拨弄了一下上面的豆子。瞥她一眼,说:“你也来打听这件事。” “还有其他人?”穹苍眼珠一转,了悟道,“记者跟警察吧?最近这件事确实又受到了关注。” “不一样勒,跟他们不一样。”老太太努努嘴,示意地瞅向穹苍手边的白菊花,“不是来打听,是来送花的。” 穹苍略显错愕,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白色菊花。淡淡的香味在半空浮动,凑近一点就能闻见一缕清香。 受害人家属一般会去坟前进行祭拜,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回遇害地点进行悼念。太过惨痛的过去,只怕要触景伤情。 会来这种地方的,多半是心有不忍又心怀愧疚的人。她可能无法坦然地去墓碑前进行探望,同时又一次次心存侥幸地回到这个地方,想要找到开始这场悲剧的源头。 穹苍手指紧了紧,捏得花束外的塑料包装纸出现褶皱变形。 她能猜到那个人是谁,不由放轻声音,问道:“她经常过来吗?” “什么叫经……”老太太说着假牙险些滑出来,她赶紧用手推了一下,摆放好位置,才继续道,“就每年会抽空过来几次,拿束花放上去,或者帮忙清理一下。那边很乱很脏的,她每次来都要忙活半天。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看她难过的样子,肯定是那个女孩子的家里人……唉,不过她也很久没过来咯。今年我就没见过她。” 穹苍发现自己对江凌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单薄的女人一直在做着什么事,试图承担着什么责任。她总是用一种好像能包容所有事的笑容去面对别人,而将最苛刻乃至血淋淋的一面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