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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玉不知道简明为什么会收集那些书,他又是如何找到这些书的, 这或许与他做的梦有关又或许在他的记忆深处, 在他的灵魂之海里还残留着他们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要有多深刻, 才会在喝了孟婆汤又跳下狱火轮回之后还念念不忘。 最后一本书可能是他三年前找到的,也就是那时候他就毅然决然离开优越的家庭, 陪自己在黑暗中取暖。 夙玉苦笑, 上神在轮回中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他的身份,忘记了他的从前, 甚至忘记了他为什么要跳下来,只是一世一世地追随着自己, 不,应该说是自己一直在追随着他。 他一直以为是那颗灵珠的作用, 可现在灵珠已毁,上神下一世还会找到自己吗 而那些地府和上界也不曾有人查问过上神的下落,他们两个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这种周而复始中沉沦。 算了, 反正也是自己占了便宜, 往后的事该怎么说怎么说夙玉是这么想的。 大哥哥,你还有烟吗工地角落里,两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带着橙色的安全帽, 穿着同样脏兮兮的衣服面对面坐着。 夙玉深吸了一口嘴里的烟, 瞧着他两只水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烟, 笑了一声, 而后捏着烟蒂递给了对面的小孩儿:你成年没,这么小就想学着抽烟 对面的小孩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估计是高中没念完就直接辍学了的,接过没抽完的半截烟就熟练地抽了起来,他双目紧闭,吸进去一口烟,品尝回味了许久才将那白气吐了出来,看起来烟瘾还不小。 哥这烟不少钱吧,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外国牌子吧,哥哪儿人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打工啊在工地上劳作久了,太阳一晒,小孩儿脸上的水泥土都干巴了,只是两只眼睛却瞪得老大,说话有口音,不过也不算太重,勉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夙玉瞧着他有意思,便多聊了两句:你看我像哪儿人 小孩儿盯着夙玉的脸瞧了半天,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摸着下巴衣服高深莫测的样子:哥肯定是本地的,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还是体验平民生活 夙玉嘴角上扬,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孩儿以为自己猜对了,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猛地被人打了一下,委屈巴巴地转身:哥怎么还打人啊,我猜错了吗 夙玉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老子本来就是个穷人,穷得叮当响得那种,所以要起来干活,不干活就会饿死,哎,说你呢,麻利点,一会监工过来又要挨骂了! 小孩儿被夙玉踢了一下屁股,不疼,反应过来夙玉根本没用力,嘿嘿一笑,叫了声哥,也就站起来跟着后面干活去了。 夙玉在医院死乞白赖等了一个月,按理说,简明早该回来了,更何况他那个精明的哥哥也跟去了,两个人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是被老爷子绊住了。 他这一个月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照顾自己基本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他出院之前想的,可出院后一系列的反应证明他真的想多了。 他回到别墅的时候发现房子已经被查封了,这是陈深唯一肯施舍给他这个外甥的东西,没想到现在连这个也没了,打听了很久他才知道,原来他那个倒霉舅舅吸毒被抓了,陈氏也被查出出售假货,私自聘用商业间谍,项目签约合同含欺骗内容,贪污公款等多项罪名,一应人员正在接受调查,而他名下的所有私人财产全都充公了。 管家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夙玉没看里面的金额,出院的时候就扔在医院门口的花坛里了,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金秋九月,凉风送爽,夙玉却嗅到了一丝丝萧肃凄凉的感觉,他身上还穿着几个月前的短袖,在别墅门口蹲了一天一夜,又冷又饿,可隔壁别墅的灯却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他走到人流涌动的马路上,陌生的人从他的身侧走过,耳边徘徊着人们琐碎的交谈,还有长鸣的喇叭声,昏暗的灯光变成模糊的焦点,没有一个人为他停留,他走到之前打工的店里,老板已经打烊了,可还是给他递过去一杯热茶,对话如下: 中年女老板扒着手指头开始算计:小玉啊,最近怎么没来上班啊,旷工这么久,奖金肯定没有了,我还要扣你工资的呀。 夙玉:做了个小手术,没多大事。 女老板见他不肯说,又想起他一个小娃娃,无父无母的,光靠打工哪来的钱做手术,随后目光瞥到他的左手的手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又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不晓得努力工作,一天到晚就知道想些歪门邪道,啧啧啧,我们店虽然小,可也容不下杂七杂八的人,我看你前几个月的工资我还是给你结了,你也好自为之吧。 夙玉对女人自作聪明的行为没有表态,而是跟着她一起去了会计处,他也没想过要在这家店再待下去。 拖了几个月的工资终于结了,抠门的老板把他的旷工费算了算,最后给了夙玉二百块,就连会计处的人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可是夙玉却拿着二百块钱,一声不吭地走了。 身后传来老板尖锐的声音:你们一个个看什么呀,人家可是傍上大款了,你们看见他手上的手表没,一个就好几十万,哪像你们这些穷鬼,还同情人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又是一阵唏嘘声。 人常说,要心存善念。可现实却一遍一遍地教会你,人性善恶常常都是挂在嘴边可有可无的东西,在这个流言横飞的世界里,你心底那点善念总会被嫉妒、虚荣、抱怨、自负、虚伪所挤压,然后变形,再变形,错误的世界观就形成了,你以为年龄越大,看得越透,你带着你自以为成熟实则畸形的世界观在这个世上苟且着,最后再化为最卑微的尘土,消失在这个世上,不留一丝痕迹。 夙玉不想去解释什么,所有负面情绪都是自己带给自己的,你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又何必去为了他们烦恼,他现在只想拿着二百块钱去大吃一顿。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了一个破旧的临时小篷面前,里面有一对老夫妻在忙碌着,他要了两个包子,他就坐在路边吃了起来。 吃得太急,冷风窜进了嘴里又呛了几口,天色晚了,对面的包子铺的老爷爷本来要打烊了,见状又连忙送了一杯豆浆过来。 谢谢夙玉眼角微微泛红,包子很好吃,他的吃相很狼狈,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 老爷爷瞧他这模样笑了笑,说道不谢不谢,有些口音。 俺和俺老婆子是农村的,离这里十几里路哩,每天都骑着三轮车过来卖包子呀,豆浆呀,油条呀,城里人都很好,他们爱吃俺们家的包子,都说比那大饭店里做的都好吃哩老爷爷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骄傲,这是他们努力劳动的成果,吃的苦在此刻都是甜的。 夙玉注意到老爷爷说话的时候眼里看着对面的,他将手里的包子海塞完了,又将碗底的豆浆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