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李江北就是Eden Lee,Eden Lee就是李江北。 不可思议,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 面对柳慕江的询问,李江北自来熟地拉开柳慕江对面的椅子坐下。 “Eden Lee是我在法国时的名字,我回国之后就不再用了,我还是有些不习惯,一个中国人整天被叫一个外文名字。” “你喜欢那幅画?”他转身指了指身后墙上的画。 “喜欢。”柳慕江回答。 坦白讲,柳慕江不怎么喜欢李江北这个人,虽然他曾经帮过她忙,但她还是对他没好感。因为李江北总是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种样子和乔伊然天生而来的随性又不一样,李江北的轻浮总是让她感觉虚假。柳慕江不了解他,也看不透他,但总感觉他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买过你一幅画,和这幅一模一样。” “那幅画是你买的?”李江北很高兴的样子。 “嗯。这幅是之后你重新画的么?还有其他的作品么?” 柳慕江不喜欢李江北,可这不影响她喜欢他的作品。 李江北笑了笑:“没其他的作品了,这幅也是我想为我唯一一幅卖出去的画留个纪念,所以凭记忆重画的。” 听了他的话,柳慕江有些失望。 “你不再画画了么?” “嗯。画不动了。有些事是需要天赋的,事实证明,我没画画这个天赋。”李江北顿了顿,“你买下的那副画是我这么多年唯一卖出去的作品。” 柳慕江没说话,她理解这样的感受。 艺术带来的满足和折磨是同时的,很少有伟大的作品会在当世被人们承认,受到追捧,如果有,那真是莫大的幸运。但幸运的人是少数的,大部分人都要忍受着不被承认和不断自我怀疑的痛苦,继续创作。 “你之前的作品呢?”柳慕江询问,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回国之前,都扔垃圾堆了。”李江北无所谓地说。 柳慕江的嘴角立马沉了下来。 李江北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大概是因为从她那收到了久违的对自己绘画的认可。 “你这个表情,实在让我有些满足。作为谢礼,今天你的消费免单。”他点了点桌上摆着的菜单。 柳慕江根本不需要他免单,她宁愿自己花钱。 她刚想开口拒绝,就看到高启明从门口走进来。 “这。”柳慕江冲着高启明挥了挥手。 李江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你们认识?”柳慕江察觉到他瞬时的变化,问。 “不认识。”李江北立刻否认。 他站起身,从位子上离开,正好高启明也走到了桌子旁,两人对着站在一起。 高启明和李江北之间的气氛,让柳慕江感到奇怪。 剑拔弩张。 柳慕江站起来,先向高启明介绍李江北。 “李江北,这家酒吧的老板。” 柳慕江又向李江北介绍高启明。 “高启明,我朋友。” “您好。”李江北先伸出手,高启明握住了。 “您好。” “我就不打扰你们的聚会了,祝二位在这吃得开心。” 李江北没再停留,对柳慕江摆了摆手,转身直接往吧台那边走了过去。 高启明望着李江北离开的身影,盯了一会,才坐下。 “你们认识?”柳慕江又问了高启明一次。 “不认识。”但得到的是和李江北同样的答案。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高启明问柳慕江。 柳慕江把之前遇见壮壮和搭车的事情都对他讲了,只是省略了刚才发生的对话。 “挺巧的,我也不知道这家酒吧是他开的。”柳慕江觉得奇妙。 “没事离他远点,世上哪有什么碰巧的事。” 高启明对李江北的态度出乎柳慕江的意料,他一向很有职业道德,不轻易评价任何人。他对李江北莫名的敌意,让柳慕江一头雾水。 但好在他也只说了这一句,就再说任何关于李江北的话。 * 高启明点好了意面牛排和红酒,又顺手把柳慕江面前的酒拿走。 柳慕江不愿意了:“你的红酒马上就来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 高启明把她的酒放在一边。 “红酒是给你点的,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现在不给你喝是因为空腹喝酒易醉,你一会醉了又要耍酒疯,受苦的还是我。” 柳慕江记起曾经喝醉了去他工作室耍酒疯的场面,xiele气,没再说什么。 “你怎么了?”高启明开门见山。 柳慕江面对高启明时就会不自觉地放松,就像找到了一个树洞,她卸下这几天背着的面孔,把自己在会馆遇见陆雱和孔瑶和后续的事都讲给了他听。 柳慕江讲完了,餐食和酒也准备好了,服务生熟练地摆好了桌子,倒好了红酒。 柳慕江并不开动,等着高启明的意见。 “先吃饭。”高启明没直接给出意见,只是催促她拿起叉子。 “你这几天大概都没好好吃饭,先好好吃点东西,再继续说。”高启明看了着她明显凹下去的脸颊,又把自己的牛排切了一半放到她的盘子里。 高启明没说错,柳慕江这几天确实瘦了不少,她压根没心情吃东西,每天就喝点果汁。 “你看见陆雱的时候,为什么没直接上去?”直到看着柳慕江吃完半块牛排,高启明才开口。 “我害怕。”柳慕江放下手里的刀叉。 “害怕什么?害怕自己难堪?害怕陆雱承认他对孔瑶还念念不忘?” “是。”柳慕江承认,她就是这样的心理。 “那,过了这几天,你想明白了么?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离开陆雱,还是和他对质?” 柳慕江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高启明给她空的酒杯倒上了酒。 “你撞见陆雱抱着她的前女友,你落荒而逃,遇见了屈非,投入了屈非的怀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陆雱在路上撞见你和屈非拥抱在一起,他会怎么表现?” 柳慕江想,如果陆雱撞见了他和屈非拥抱,他会很生气,就像那次他只是看到了屈非的消息,态度就完全失控了。但过了生气的阶段,陆雱大概还是会原谅她,给她解释的机会,或者干脆当作一切没发生,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抱着屈非的时候,还会心动么?”高启明又问。 柳慕江摇了摇头,她当时只顾着伤心了。 “那问题就简单多了。与其无限在脑子里放大自己的恐惧,不如去直面恐惧,寻找问题的答案。”高启明又把那盘意面推到柳慕江面前。 “可是,如果他说他还爱着孔瑶怎么办呢?” “你会离开他么?”高启明问柳慕江。 柳慕江沉默了。 她不会。 她挣扎纠结的点就在于这。在其他人的眼里,她是一个接受过高素质教育的优秀人才,是靠自己打拼的女强人,可是在面对简单的男女问题时却违背了自己曾经所立下的洒脱原则。 如果陆雱说,他还爱着孔瑶。 她会放弃么?她不想,所以她才难受。 “人最重要的是忠于本心,你的心告诉你如何去做,你却要偏偏和它对着干,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折磨自己。人生不苦短,反而很漫长,漫长的让人觉得苦。你总在自己的壳里挣扎,伤害得也只有你自己。有时候把自己画的圆再扩宽一点,你会更轻松。” 高启明继续说:“人有时候不能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画面也许背后有千千万万种解释,可你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这不只对于你不公平,对于陆雱也不公平。” “因为你一句话而穿越整个城区买糖葫芦,因为你闹脾气就在楼下等一夜,因为你生病推掉重要会议,因为你喜欢猫猫狗狗就资助动物救助的这些事,不都是陆雱做的么?陆雱对你的点点滴滴,全部是你亲口告诉我的,陆雱有多好,你比我应该更清楚。如果这些都不算,那你就不会推掉心理咨询,坚定地要和我说再见。” “相信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难。陆雱既然值得你为他勇敢,也就值得你再多一分的信任。” “你已经长大了,柳慕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