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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进了二门,上了一顶软轿,下轿,便有几个贵人模样的妇人迎了过来。 这妇人看着一身华服,不知道的必以为这是当家主子了,不过顾锦沅却明白,自己的身份,还不值当任何人来迎,这应是府中管事妇人了,当下便微微颔首示意。 过来接顾锦沅的是府里管家王贵方的媳妇,别人都叫她王贵方家的,她见顾锦沅这样,倒是有些意外。 看着容貌,却是稀世之姿,把她往日所见的一众贵女统统比了下去,看这穿着,多少有些寒酸了,不过刚才那一颔首间,不轻不重,既不会让人挑理去,但又不会冒失了,倒是让她觉得,这姑娘是个行事有分寸的。 当下对顾锦沅印象好了几分,笑着上前:“姑娘,我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王贵方家的,老夫人那里在等着你,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说着,引了顾锦沅进去,走过那抄手游廊,又来到了一处,却见垂花帘外花团锦簇好几个女子,见到她来,纷纷迎了过来,拥簇着她进门。 顾锦沅进去了。 进去后,便见屋中家具精巧别致,或黑漆描金,或漆地嵌螺钿,也有桌案为紫檀木所制,一眼看过去便知价值不菲,而就在靠窗的矮榻上,在一群妇人姑娘拥簇之中,坐着一位老妇人,头戴抹额,衣着富贵,神态安详。 这一看便是她的祖母老宁国公夫人了。 顾锦沅垂下眸子,径自上前,微微一躬,拜道:“孙女锦沅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 她这么一拜,却是标准的大昭国贵家礼仪,无可挑剔。 周围众人见得,多少有些意外,要知道这位姑娘自小生在陇西苦寒贫瘠之地,又过着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众人总觉得应是毫无见识的乡下丫头,万没想到,除了这身上衣衫略有些朴素,其礼仪竟是无可挑剔,其姿态如若扶风弱柳,再细看时,那眉眼精致,肌肤雪白,竟是出落国色天香之姿,一时越发纳罕。 不曾想,这穷乡僻壤出来的姑娘,竟是这般。 旁边的仆妇丫鬟,都看向了顾老太太。 老太太眯起眼睛来,打量着顾锦沅半响。 过了好久,伸出手来:“孩子,过来,让祖母看看。” 顾锦沅便过去了。 她在陇西时,曾救过一位跛子,那跛子别无长处,却很会观相,她便跟着跛子学了观相之术,如今一眼看出,这祖母倒是一个慈祥之人。 她来到这陌生之处,根本无一知心人,若是能得这祖母垂怜,也算是为自己寻一个倚靠。 当下她走过去,乖巧地任凭老太太打量。 老太太又看她一番,最后她才轻叹了口气:“像你娘,不过竟比你娘出落得更好看。” 顾锦沅低首,没说话。 她外祖母也说她像娘,但是她没见过她娘,连一幅画像都没有。 那王贵方家的便从旁笑着说:“依我看,竟是像老太太呢,神韵像,特别是刚才姑娘那么一个礼,我看着,不就是老太太往日提过的嘛?” 她是刚才对顾锦沅有些好感,故意这么说的。 她这一说,老太太果然就笑了:“锦沅这仪态,也是没得比了,我看着,比自小长在燕京城的要好。” 她当然也很快想到了,应该是顾锦沅外祖母教的。 其实她和顾锦沅的外祖母年轻时候也是手帕之交,想起昔日闺中好友,早已经一把黄土,不免越发叹息,便拉着顾锦沅的手,问起来她外祖母,又问起顾锦沅在陇西的日子。 顾锦沅既然有心为自己生计打算,自然是小心拿捏,不免提起外祖母提起祖母如何如何,颇为想念,倒是把老太太说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又抱着顾锦沅好一番感慨。 当老太太搂着顾锦沅哭的时候,顾锦沅禁不住想,老太太是真哭,听到自己外祖母死了是真难过,如今看到自己也是真心疼。 但是当年父亲离开母亲,这必是和老太太有关的,至于要说到祖孙情,自己在陇西多年,也未见得被想起。 或许世间事便是如此,不是非黑即白,她也慈爱,她也绝情。 顾锦沅这么想着,便也跟着落泪了。 老太太看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那湿润的眼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粉白的脸颊上泛着湿润,看着实在是惹人怜爱,便更加叹息:“这相貌,竟是这么好。” 哭过了,眼泪擦了,又拉着手说话,大部分时候是老太太答,顾锦沅说,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就提到了这路途艰辛。 顾锦沅低头,乖巧地道:“这一路自是辛苦,不过好在有胡嬷嬷照料着。” 旁边胡嬷嬷正伺候着,听到这个,心里一喜,想着这乡下丫头,倒是会说话,自己没白走这一遭。 谁知道顾锦沅又道:“晚间时候,胡嬷嬷都是要给我端来了洗脚水,之后才自己去睡了。白日里醒来,我洗漱过后,去喊胡嬷嬷,胡嬷嬷必会起来为我准备饭食,可算是殷勤周到,若不是她,我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声音轻轻软软的,就这么说着,眼神诚恳,神态文静,看着就是一个纤弱安静的小姑娘和亲人诉说着自己一路的经历。 不过胡嬷嬷的脸色却慢慢地变了。 我对你好,没错,但你不用说这么详细啊! 她有些心慌,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的脸也慢慢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