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危情
天刚亮，天成卫的城头就响起了收兵的信号。 这次，冯越是不得已。士兵来报，通往城外的坑道内部支架突然全部坍塌，正在坑道内的百姓几乎都被活埋。 坑道里的支架本就已腐坏，虽然丁雄辉做了加固，但这么短时间，又没合用的材料，根本于事无补。不知是不是城外两次爆炸震动，让那些支架直接坍塌。 城外，就在不久前，所有的怪物突然炸开，原本阵中还有几十个药人居然一个不剩，大阵破了！但东、南面破阵的缺口又被鞑靼骑兵补上。冯越心中悲凉，若是无法从坑道突围，城外的这场仗也就没有意义。 收兵！减少伤亡，再想办法。冯越当机立断。 城外，金建昌与二十多人的小队，也不迟疑，迅速向城内撤退。这次，因为鞑靼的消极应战，伤亡并不大。 收兵？ 南宫瑾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信号声，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这时候收兵？百姓都出城了？之前说好，等百姓都出城就让伤员先离开，然后就是守城的兵士。这个时候，不可能这么快都能离开？ 南宫瑾抱起姚芳渟，见她双目紧闭、蓝衣染血，很是心痛，看了看天成卫的方向，又看看赵迎风渐渐走远的背影，迟疑起来。 城里应该发生什么事了，冯越才会这么做，金建昌和那支小队必定会退回城内。现在的问题是，小野伤重，而赵迎风，根本不知他有没能力下令撤兵？问一声，若是不能，立刻就走。 南宫瑾隐隐看到东、南两面，有骑兵补上大阵的缺口，心中悲叹。 ********** 主帐里，只有赵迎风一人，很悠闲的坐着为自己倒了杯水。见南宫瑾抱着姚芳渟进来，笑起来，什么都没说。 南宫瑾轻轻将姚芳渟放在不远处的垫子上，走到赵迎风对面坐下，盯着他，只说了两个字，“撤兵！” 赵迎风替他倒了杯水，料想他也不会接，于是放在桌上。探头看了看垫子躺着的姚芳渟，“是她吗？”没头没脑的问，“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带着阵法书回来的那个？”想了想，在记忆里翻出个很久远的名字，“小野。”语调中多了喜悦。 “我们谈撤兵的事……。”南宫瑾盯着他。 “当年，我就觉得这个小姑娘聪明的过了分。多大？十岁吧？这么多人中，真正明白的只有我和她了。”赵迎风看着躺在地上的姚芳渟，像是又见到了那个聪明过分的小姑娘。 南宫瑾不满赵迎风的眼神，没好气的说：“你们出来这么久，不怕圣城有变？” 赵迎风就当没听到他的话，顾自说：“看她还是未出阁的打扮。”说完，起身走到姚芳渟身旁，从怀里拿出只小药瓶，扳开她嘴直接灌进去。 南宫瑾死死盯着他，也跟着起身，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举动，猛的跳起来，一掌打飞赵迎风手中的药瓶，扶起还昏迷着的姚芳渟，试图想让她把药吐出来。 赵迎风倒也不气，只是说：“她受伤了，好像伤在腰上。女人天生就弱些，不该流这么多血。这伤药很灵，我做成水剂就是为了便于化开药力。”一幅轻描淡写的样子，“你这么破阵，我不太高兴，不过看在你也受伤了的份上……，”似细细看了看他，“腹部、左肩下，伤的不轻呀，故意穿黑色衣服？”说着还笑了笑，“可惜药都让你洒了。”捡起地上的药瓶倒转，将瓶里仅有的小半瓶药水倒在地上。 南宫瑾半跪在地，再次将姚芳渟抱在怀里，狠狠盯着赵迎风道：“若是她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虽然这句话，赵迎风本也不在意，但还是苦笑道：“何必。其实，我很念旧。大家在云梦山这么多年……。” “撤兵！”南宫瑾担心姚芳渟，根本没心情和他叙旧。 “唉，”赵迎风叹了声，“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没办法。其实你也应该明白，这些部兵，他们要来、要走都不由我控制……。” “是吗？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战场见吧！”说完，南宫瑾奋力抱起姚芳渟。 “你还打？城里还有兵吗？”赵迎风很诧异的看着南宫瑾，接着又笑起来，“说句不好听的，你还打得动？” 南宫瑾也笑道：“你想知道？那我把城门开了，你进来看看？” “想我进城？为什么？”赵迎风盯着他，似是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 “你不敢？”南宫瑾表情挑衅。 赵迎风猜道：“激将？空城计？还是你想打巷战？”点点头，“这倒不是不行，可以伏击，说不定就以少胜多了。可惜，我带来的都死光了，剩下的不归我管，就看他们会不会上当。” 南宫瑾轻笑一声，抱着姚芳渟大步出帐。只听赵迎风在他身后说：“我真的想和你谈谈将来，不留下吗？我能治你们的伤。” 南宫瑾根本不理他。 帐外，原本的大阵位置已被骑兵完全填上。南宫瑾心里凉了凉，面对几千骑兵，凭一人之力要闯出去几乎不可能。 “你还要回城？”赵迎风也走到帐外，站在南宫瑾身后说，“何苦。大家相识一场，你回不去了。”见南宫瑾仍背对他立在帐外，看着不远处的大军。赵迎风劝道：“如果你非要走，不如把小野留下，万一她不想陪你死呢？” 这句话，让南宫瑾低头看看怀里的姚芳渟，轻轻说道：“小野，我们一起走好吗？”虽是问句，但却坚定的抱着姚芳渟向大军走去。 “王勤！”赵迎风见他如此，有些生气，想要喊住他。 鞑靼兵都冷冷看着从主帐走来的南宫瑾。 离大军三丈外，南宫瑾又停住脚步，这次是真的犹豫了。小野想的始终是他师父，自己本就不是她什么人，怎么能替她做决定？更何况是生死大事，可是赵迎风……。带着她只有死路；留下她，至少能给她生的希望。 南宫瑾看着姚芳渟，眼里除了不再掩饰的深情，更多的竟是酸楚，只想把她的眉眼刻在心里，记到来生，如果有来生……。 “你是……，朝鲁队长？” 南宫瑾愣了愣抬起头，看着一、二丈外马上的鞑靼统领，迟疑了下，“苏日格？” 二人对视，却是一言不发，气氛微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苏日格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的抬了抬手，大军整齐的在中间分开了条道，对南宫瑾道：“走吧。” 南宫瑾毫不犹豫的抱着姚芳渟向这条通道走去，路过苏日格身边时，点了点头，“多谢。” 苏日格看着他，笑了笑说：“各为其主罢了。私下，还是希望能与队长球场上见。” 南宫瑾也笑了笑，“好，球场见。” 这条细细的通道，在南宫瑾走过之后，又迅速合拢。城外，出现诡异的一幕，在两军间空旷的地带，除了一地的死人，就只有南宫瑾抱着姚芳渟一步一步走向城门。 离城门还有十丈，南门开了条缝，萧练冲了出来，一把接过南宫瑾抱着的姚芳渟，南宫瑾怀里一轻，反而没站稳半跪在地。 “少爷！”萧练一手抱着姚芳渟，一手扶了把南宫瑾。 “快找大夫，姚姑娘伤重。”南宫瑾焦急的吩咐道。 “少爷，你……。”萧练仍不放手。 “快去！” “是。”萧练放开他，急急抱着姚芳渟向城内总兵府跑去。 南宫瑾深吸口气，继续一步步向城内走去。可是，穿过瓮城，等着他的却是满城悲戚的百姓。 冯越见他回来，走到他身旁轻声说：“坑道支架全部坍塌，死了上百人。坑道堵了。” 南宫瑾一惊，忙问：“丁将军呢？” “丁将军和他带的百名兵士在城外，当时，已有上千人出了城，基本是老弱妇孺，城内还留了三千多百姓。”冯越继续。 “高先生还在城内？” “是，在安抚百姓。”冯越犹豫了下，又拉着南宫瑾，“那几百人已经没救的必要了，坑道还在塌，再进去，只会死更多人。主帅，”冯越想了想，建议，“主帅从城墙回总兵府吧。” 南宫瑾不解的看着冯越，“为什么？”刚问出，突然就明白了冯越的意思，直接说：“不用，要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他们必定是……，但……。主帅！”冯越急了。 “我明白。”南宫瑾看着他道：“记得上次林飞好像说过，地下有个溶洞什么的？林飞还在吗？” “林飞？我没注意。不过，那个溶洞并不通外面。”冯越道。 南宫瑾点头，“让百姓、伤员，兵卒全部转移到溶洞，把所有能吃、能喝的，全让他们带走……。” 冯越紧张起来，“主帅！” “既然鞑子不走，那就请他们进来。开城门。”南宫瑾说的不容置疑。 “主帅！”冯越并不愿意这样，“可是……。” 南宫瑾笑了笑，“这些事你去准备，其它事我会做。”说完直接向百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