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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梦在洛阳,原如此。”苏安刚把唱词记在册簿,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 顾越腰间金铃叮当:“阿苏就像那尊弹琵琶的雕像。”苏安脸沉:“那你,你就是旁边的秃头僧人。”顾越道:“如此也正好,你唱佛光,我伏妖魔。” 一行人说笑过后,越发有兴致,催船工加快速度,乘风破浪,午时赶到渡口。 参加放鸢的各路人家也陆续抵达,李道用、李彬、游桓之等等人物皆聚于此,苏安和顾越中间牵线,介绍两边的认识,便是束发系衣,要开始登龙门山。 其间际遇也不尽相同。 就在千秋宴之后,李道用被贬,即将启程去幽州州府任司马,工部尚书韩休一句话也没有求情;游桓之和李彬,虽然被惩罚,但都还在其职,一个接受了东宫太子李瑛所题写的碑额,一个因诗作文学,被张九龄列誉为河南道信安刺史。 唯独是顾越,安心享受自己的生辰,谁都不管,一丝风声都没有,最为逍遥。 漫山遍野,红叶如毯,待诸君拿定自己的立场,不远处,一列白马飒沓而过。 马上的五六公子,衣妆鲜艳,身姿如鸿,高声谈论着诗赋,似说今年的制举。 林间星星点点,摆着屏风,小孩子把哨子绑在小风轮上,握在手里跑,身后追着奶娘和丫鬟。妇人身披彩纱,不穿内衣,在果贩子那里叽叽喳喳选着蜜桃。 张仲臣感慨道:“顾郎,我等是客,你们做地主,放鸢时要让我们三尺线。”顾越道:“别拿官威压人,堂堂正正,光明普照。”张仲臣道:“那我问旁人去。” 李彬领张仲臣,介绍着牡丹坊中的女伎。张仲臣俨然拒之,与李道用组队。他们两个很实在,不信现在流行的纸花样,选了个旧时军中通讯用的方形丝绢鸢。 魏颖儿已经有了雁鸢,便是跃身上马,半臂挂彩绫,一手驭缰绳,领着十余个侍女,浩浩汤汤往山路驰去。王庭甫一跺脚,哂道:“这个女郎将,唉。” 苏安和顾越亮出凤鸢时,也遭到了众人的嘲笑。游桓之捏了捏鸢骨,说这个尾巴又长又细又重,不吃风力,定是飞不起来,就拉着李彬,选了鹰形的大鸢。 李彬是什么人?一把折扇转在腕间,又作了首拟物的小诗,说是纸鹰啄凤尾。 只有阿米拉着苏安悄悄地问,参赛放鸢的都是双十年华,这群人怎么回事。苏安道:“他们是和顾郎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喜欢放鸢。”阿米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路,那雁鸢、方鸢、凤鸢、鹰鸢,夹杂在几十只纸鸢之中,汇成缤纷的河。 龙门山不高,一个时辰之后,无论是骑马还是走路的,纷纷都已经抵达山顶。 一条长廊横卧在此,登顶之人,俯瞰对面的香山,惊奇于那绵延不绝,宛若玉女之体的线条,又顺着如丝的洛水,北望笼罩着紫气的洛阳城中的宫阙殿宇。 南北牡丹赛鸢诗会,终于开始了。 判官是威望极高,在五凤门楼画线的严厉的河南丞。他一清嗓子,宣布规则——长廊的东边起鸢,一炷短香内,在不落鸢的情况之下,高远者获胜 待各鸢队就位,男女老少围拥过来,拿菊花、茱萸、彩球抛向执鸢的少年郎。 苏安站在高台整理鸢骨,三丈开外,顾越跃身上马,检查线轮,往轴里滴油。 苏安笑道:“群马奔跑起来危险,十八要是跑不过,别急。”顾越点了点头:“你记住,等我拉线的时候,你再放手,也别舍不得。”苏安道:“好。” 彼时,河南丞将大香点燃,插入香炉,各家都屏息凝神,但听,一声金响…… “起鸢!” 艳阳之下,神鹰展翅,白雁飞天,鲤鱼腾跃,梅鹿奔跑,五彩的鸢升起来了。 夹道的欢呼声震天动地,苏安举起那凤鸟,等待顾越的信号,心中满是期待。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因此刻风力强劲,气流混乱,那些急着把鸢抛出去的人,虽赶上了好时候,但还没跑十丈,控制不住方向,彼此缠在了一处。 譬如李道用和张仲臣的方鸢,就被隔壁方家兄弟的公鸡啄走,双双落在地上。 正当此鹬蚌相争之时,一袭墨蓝的丝衫,行云流水,轻巧地穿过成片狼藉,似个渔翁,行在了前面。 苏安跳了起来:“十八!”下刻,手中的线抖了一抖,苏安激动万分,跟着跑了几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只万众瞩目的巨大的彩凤鸟送入了青云天。 二十丈、三十丈、四十丈…… 顾越走马驰骋,左右一看,身边还有七八友人,天上彩鸢如豆。当然,各家有各家难处,譬如王庭甫和魏颖儿的雁,线备得不够长,放完五十丈就续不上了。 五十丈、六十丈、七十丈…… 风劲正好,那道深沉的蓝,那匹黝黑的马,越奔越快活,牵引着百家的视线。 “苏供奉。”魏颖儿拉苏安坐在高台之上,指尖绕着残线,说道,“不得不说,十八郎虽然诗词不怎么惊艳,放纸鸢、打水漂,还是自小就很厉害的。” 苏安的视线却离不开顾越,应付道:“知道他打水漂厉害。”魏颖儿笑叹:“可这些都是一人做的事,他朋友不少,性子却孤僻,见有你做伴,我心里高兴。” 八十丈、九十丈、一百丈……